欧盟的柳暗花明

刘波

自二战以来，法国和德国一直是欧洲一体化的发动机，但5月8日，忧虑这个发动机熄火的人松了一口气。在法国大选中，持中间派立场的马克龙以65.8%的绝对支持率获胜，击败主张退出欧元区的极右翼“国民阵线”领导人勒庞。

这次选举代表着法国主流政党的衰落，虽然马克龙以传统政党“局外人”的身份异军突起，他的政策主张却很主流，支持市场开放，而且是坚定的“亲欧派”。可以说，马克龙是以“异端”外表出现的主流。因為他的中间性，他对于左右两翼的选民均有一定的吸引力，因此在与勒庞的对决中将胜券早已在握。“法国脱欧”的乌云正在散去，这一乐观情绪也反映到了欧洲股市和债市的行情中。

算起来，这已经是欧盟近两个月来遇到的第三个好消息了。3月中旬，荷兰极右翼的自由党领导人、主张脱欧的威尔德斯在大选中落败，代表中右翼的吕特获胜，从而熄灭了荷兰“大变天”的导火索。4月18日，英国首相特雷莎.梅宣布将在6月举行提前大选，并获得议会批准。梅此举的主要意图是在大选中获取政治合法性，从而不受保守党内“疑欧派”的掣肘，自主掌控英国脱欧进程，顺利实现英国“软脱欧”，亦即虽然形式上不在欧盟之内，但实际上通过与欧盟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尽最大可能地维持双方市场自由流动现状，也就是“换汤不换药”。

去年中旬的英国脱欧公投被视为一次“黑天鹅”事件，然而对其影响没有必要夸大。事实上英国和欧盟“打断骨头连着筋”，长期历史形成的深厚纽带，不会因为英国退出欧盟就彻底丧失。应当看到的是，历史上一直奉行欧陆平衡政策的英国，本来就不是欧盟的核心成员国，比如它一直没有加入欧元区，而是维持着本国货币。所以英国若能完成“软脱欧”，形式上不在欧盟之内，却继续享受欧洲共同市场带来的好处，和当前现状是差别不大的。

举例来说，瑞士、挪威等国与欧盟也有着类似的安排，这不仅没有使它们与欧盟隔绝，反而拥有比一些欧盟成员国更大的灵活性。英国“软脱欧”之后，充其量就是变成“另一个挪威”，货物、资本、人员、信息的自由流动程度并不会减弱太多。目前的欧洲一体化格局是一个多层级结构，各国与布鲁塞尔欧盟总部之间有亲疏远近的程度之别，但依然同属于一个广义上的“大家庭”之中。即使不实行统一货币，不属于同一个组织，但维持这个“大家庭”的团结是没有问题的。

同时，公投和选举这样的形式，虽然在一些情况下可能导致“多数人暴政”和集体非理性选择，但从宏观和长远的角度来看，可能也有利于灵活的利益博弈与政策调整。比如，英国脱欧公投暴露出来了很多人对欧盟体制的不满，但在这种不满及时显露出来之后，政治家就有充裕的时间设法回应选民诉求，同时使其可能造成的不良冲击最小化。特雷莎.梅就是用了“四两拨千斤”的手法，一方面尊重民众愿望，另一方面确保退出欧盟不至于对英国经济利益造成太严重的损害。正是选举机制，为大众与精英之间的这种灵活博弈创造了最好的平台。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用这句话来形容欧盟近期的形势发展再恰当不过。虽然在经济不振形势下，民粹主义、保护主义大潮涌起，令人忧虑欧盟的命运，但欧洲统一市场带来的好处，影响更为深远，不会被选民轻易忘记。这使得调整可以以一种稳健有序的方式来进行，而不是大起大落，朝亲暮离。欧盟瓦解的风险至少目前来看，正在逐渐消散，但欧元区的深层次危机还会继续发酵，希腊债务问题则可能是下一个引爆点，至于会不会爆炸，或取决于欧洲政治家和选民们能不能继续保持这种稳健的智慧。（本文作者系FT中文网评论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