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侠

2017-05-25 11:57黄文军
作文100分 2017年5期
关键词:吃货师父美食

黄文军

很多年以后,江湖人给了我一个很奇怪的封号——吃货侠。“吃货”两个字,我自认为实至名归,至于这个“侠”字,我就万万不敢当了。

我出生在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天灾频繁,人祸不断。颠沛流离,衣难蔽体,食不果腹,成了我童年生活的常态。于是乎,“吃”成了我每日每夜的梦想。而寻找吃的,则是我与生俱来的特长。

我能像松鼠一样,闻到床底下或者砖缝里,不知是谁掉落的一颗花生米发出的香气。

我能像灰狼一样,隔着重重院落,听见富贾家厨房里的板栗刚刚炒熟爆裂的声音。

我能像老鹰一样,看见一里之遥处悬挂在枝头的一枚果子,即便很小,哪怕没红。

无论我流落到哪片异乡,都会成为那里的孩子王。他们很清楚,只要跟着我混,就算没有大鱼大肉吃,也不至于饿死,顶多有时候饿个半死。

那是个下着大雪的黄昏,天空低沉得如同一个硕大的锅盖,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一片片不规则的积雪云黄中带绿、绿中带灰,仿佛一堆堆发霉的橘子皮。抱歉,那个时候的我,读书不多,只会用与吃有关的东西来打比方。总之,那一天,天很阴,天很冷,天很暗。

一场历时数月的激战刚刚结束,双方死伤无数。进攻方把这场战争称为“天魔城争夺战”;防守方把这场战争叫作“天使城保护战”;至于我,则把这场战争唤作“地瓜之战”。因为战争发起时,秋风乍起,地瓜即将成熟;可当战争落幕时,凛冬已至,来不及收获的地瓜已然枯萎发霉。总之,这一仗,可惜,可叹,可怖。

飞扬的雪花,迷蒙了我的视线;呼啸的狂风,混乱了我的听觉;刺骨的寒流,冻住了我的鼻子。好几天了,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填饱肚子的东西。那些曾经的追随者,终于把我这个有名无分的孩子王彻底抛弃了。谁让我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和他们一道,像凶残的秃鹫那样,饥不择食地去清理战场上的腐肉呢?

我在风雪中踽踽独行,双腿早已不听使唤。就在我的身子晃了晃,即将倒向白茫茫的大地的刹那,一只有力的臂膀突然揽住了我。我的嘴里也似乎被塞了一个东西,我轻轻一咬,是包子,加了玉米粉的面,红糖拌豆沙的馅。是的,尽管我近乎晕厥,依然可以分辨出来。

然后,我就做了一个非常长的梦。我梦见自己的背后长出了一双翅膀,带着我飞向了温暖的太阳。原来太阳根本不是金色的乌鸦,也不是巨大的火球,而是许许多多叠在一起的散发着甜橙味的荷包蛋。

“噼里啪啦——”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是一袭藏青色的袍子,身旁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不远处,橘色的火星跳离篝火,在黑黢黢的洞壁间盘旋飞舞,好似发出暖光的流萤。

紧接着,一段非常不自然的对话,就那么非常自然地发生了。

“你终于醒啦,都昏迷三天三夜了。”老者摸了摸我的额头。

“这柴火是甜橙树的树枝吗?”我指了指那堆篝火。

“想不想当我的徒弟,学习武功?”老者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怎么不饿呢?”我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不摇头,就是答应了?”老者喜上眉梢。

“难道是梦里吃过了?”我抓耳挠腮。

…………

后來我才知道,那些点篝火的树枝,确实来自于一株被战马撞倒的甜橙树,这也是我做那个怪梦的原因。

后来我才知道,即便处于重度昏迷,我依然能够吃下师父塞进我嘴里的东西,这天分便是师父看中我的原因。

现在你们应该猜到了,我确实欣然做了老者的徒弟。但你们一定不晓得,我师父属于何门何派。事实上,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师父是何方神圣。我只知道,师父是个很爱吃、很懂吃、很能吃的大好人,他有一个小小的梦想,既非成为天下第一,也不是要雄霸一方,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天底下的所有人,都能有饭吃,有菜品,有肉尝。

就这样,我与众不同的习武之路,悄然开始了。

每一天清晨,师父都会带着我上山,既不是去砍柴,也不是去采药,而是爬上高高的树枝,采集各种各样的果子。采了果子,当然要吃。师父不仅要我吃,还要我品出每一颗果子的细微区别,是很甜极甜异常甜,还是微酸略酸有点酸。

每一个黄昏,师父都会带着我下河,既不是去挑水,也不是去浣衣,而是潜入深深的水底,抓捕各式各样的水族。抓了水族,当然要尝,师父不仅要我尝,还要我辨出每一种水族的细微区别,是贼鲜特鲜出奇鲜,还是忒嫩超嫩非常嫩。

每一个中午,师父都会带着我去藏书楼,既不是翻阅什么武功秘籍,也不是查看什么上古兵书,而是翻看美食菜谱,或是阅读经典书籍。师父不仅要我知道每种菜的做法,还要知道每个字的读音和含义,甚至要明白这个字究竟是六书中的象形字、形声字、会意字,还是指事字、转注字、假借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上山爬树,让我的轻功日渐增长。

下河潜水,让我的闭气功夫越来越强。

生来就过人的嗅觉、听觉和视觉,也在一次次的觅食中,更上了好几层楼。就连味觉也在不知不觉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至于比喻,再也不必拘泥于和吃有关的东西了。

终于有一天,师父捋着胡须对我说:“乖徒儿,恭喜你学有所成了。”

我却木然地摸着发髻,差点哭出来:“师父,您是要赶我走了吗?”

师父立刻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傻徒儿,谁说要赶你走了?我的意思是,我们师徒两个,终于可以一起闯荡江湖了。”

闯荡江湖本来是件很辛苦的事,可有了师父的陪伴,就变得轻松有趣多了。

我们曾登上最高的雪山,为白发魔女郡主采摘能换回青春容颜的优昙花。郡主开心异常,免除了那个国家长达十年的赋税。

我们曾跃入最深的冰湖,为黑心黑肺王子采撷能换回善心良知的夜明珠。王子高兴无比,赠予了每个百姓十万贯钱的补贴。

我们曾探入戒备森严的王府,偷出一本本尘封已久的菜谱,悄悄赠予那些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知名大厨和无名小厨。

我们还曾借着浓浓的夜色,闯入贪官污吏的厨房,取出一袋又一袋的大米,运出一包又一包的高粱,赠予周围的穷苦百姓。

我们还曾趁着沉沉的暮色,潜入达官贵人的仓库,销毁燕窝鱼翅,扯破貂裘羽衣,还在墙上留下了一行大字: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我们还曾凭借日全食带来的短暂黑暗,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好战将军的马厩,将准备喂给战马的黄豆,全都换成了巴豆。

…………

又是一个寒风凛冽的冬天,我们又来到那座既叫天魔城,又叫天使城,如今却成了死城的兵家必争之地;又是如同我遇见师父那年的混乱战局,可以想象,不久之后,还会出现一场场可怕的瘟疫与饥荒。师父和我都觉得,是时候该做点什么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牵涉到好几个国家的大决战,要想制止这场战乱,必须想方设法各个击破,而且只能是坐下来谈判。

我们先来到最为恶毒的西域白驼山国的大帐,国君欧阳三吨冷冷地说:“要想我们退兵也可以,除非你们能从这1001杯酒中,一下子鉴别出没有下毒的那两杯。”

嘿嘿,鉴别有毒没毒可是吃货的强项。师父和我在添加了鹤顶红、鹤顶黄、鹤顶蓝、十三香软筋散、廿虫卅花膏、噼里啪啦霜的1001杯酒中,轻而易举地找出了两杯上好的竹叶青,一饮而尽。欧阳三吨看得惊呆了,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只好鸣金收兵。

我们接着去了最為古怪的南疆光量子国的大帐,太后慕容不吃肉阴阴地说:“要想我们退兵也可以,除非你们能让我吃肉。”

哈哈,制作稀奇古怪的美食可是吃货的专长,师父和我把鱼肉做得和豆腐一样,把虾肉做得和胡萝卜一样,把猪肉做得跟酸菜一样,把牛肉做得和紫薯一样。慕容太后吃得啧啧称奇,不仅立刻退兵,还改名为“慕容不吃素”了。

然后,我们来到最奇葩的东方桃李梅杏国的府邸,王子司马口吃怪笑地说:“要……要想……想我们退……退兵……兵也可……可以,除……除非你们能连……连续报出一万种花……花的名字。”

呵呵!花也是美食之一,花茶花饼花糖浆古已有之,我们怎么会报不出来呢?于是,我们开始说起了花名大贯口,什么木槿连翘秋海棠、石竹凤仙勿忘我、牵牛鸢尾醉蝶花、玉簪紫萼波斯菊。毫无疑问,司马王子也如约撤兵了。作为回报,我们还用贯口治疗法治好了他的口吃。据说很多年之后,这位王子还成了著名的宫廷相声演员。

最后,只剩下最为残暴的北海不打仗不舒服国了。没人和他们打仗,他们居然自己和自己打起来了。我们赶紧过去劝架,还给他们送去了好多与打仗有关的棋牌游戏,什么军棋象棋斗兽棋,跳棋围棋飞行棋;什么升级关牌斗地主,二十四点争上游……果然不出所料,他们立刻被这些没有硝烟的棋牌战争游戏所吸引,玩得不亦乐乎,对于真正的战争,反而没有兴趣啦!当然喽,我们还是给了他们一个忠告:适度游戏调剂心情,禁止赌博有益健康。

…………

春天姗姗来迟,硝烟散尽,万物开始勃勃生长,明媚的笑容也开始回到人们的脸上。我和师父又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流浪,去向一个又一个远方。

我们始终不用一刀一剑,而是用美食,去平息一场又一场的纷争。

我们吃到了许多新奇的美食,也教会了当地人很多美食的做法。

我们甚至研究了各种农作物的生长习性,提升它们的口感与产量。

我们的事迹虽然没有轰轰烈烈,却也深深浅浅地留在了不少人的心底。也许你会有疑问:那个让天底下所有人都有饭吃、有菜品、有肉尝的小小梦想,有朝一日真能实现吗?

老实说,我还没有答案,但我们不会放弃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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