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与时间

2017-05-22 16:28任利娜
北方文学·中旬 2017年5期
关键词:白先勇

任利娜

摘要:《永远的尹雪艳》是白先勇短篇小说集《台北人》中的代表作之一。尹雪艳既是在历史中实存的,又是漂浮在记忆中的那个挥之不去的“鬼影”的辩证人物形象。本文從时间和空间意识的向度重新辩证地分析尹雪艳,并从历史文化表征中探析在上个世纪特定年代的那个男性空间中,尹雪艳作为男性文化载体的象征。并通过与斯皮瓦克对《简·爱》的理性颠覆阅读进行比较,更加清晰地认识女人在不变的历史属性中的男性文化载体身份。

关键词: 白先勇; 尹雪艳; 女人; 时间意识; 空间意识

白先勇的《台北人》在20世纪中文小说100强的评选中排在第七位,是仍在世作家作品的最高排名。他在《台北人》中塑造了许多经典的女性人物形象,尹雪艳便是其中经典形象中比较特殊的一位,结合当下,需要从辩证的角度重新对尹雪艳这个经典的女性形象进行深层次地剖析,更深入到男性空间对当时的感官文化与尹雪艳形象的关系进行解读。并通过运用斯皮瓦克的后殖民主义视角重新审视尹雪艳,并结合她对《简爱》的那种理性颠覆的阅读观点,使所谓的“女性主义”符号文本与男性文化气质表征即男性文化载体的关系更加清晰地展现出来。

一、从历史向度辩证论

从历史向度来看尹雪艳这个人物,需要一分为二地进行分析。她既是写实生活中的鲜明代表人物,是历史的实存;又是在异乡客心中的原乡记忆的象征,似“鬼影”一般存在,是人们记忆的漂浮。拉开读者与文本的距离,从历史向度看待人物,尹雪艳则是人们对辉煌时光的记忆佐证,是人们的记忆载体。

(一)历史的实存

《台北人》是白先勇先生以写实的手法描写了一群大陆客到台湾后的生活面貌,就沧桑历史巨变下人物命运悲歌连亘这个主题对这群大陆客进行接近生活的原样描写。其中尹雪艳是放在第一篇的重要人物,也是在文学史中的经典形象。在文中,采用了现代文学技巧将自己的“预言”道出,这个“预言”无疑和《红楼梦》里的开篇《好了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开篇的第一句“尹雪艳总也不老”和作品名字中的“永远”相呼应,但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这就奠下了白先勇的“象征”用意,尹雪艳实则便是历史实存下的经典代表人物。

看似“永远”的尹雪艳却是大陆客在台北生活的实记中的代表人物。在台北,去尹雪艳的新公馆的无论是新知,还是故友,都是异乡客,都是来新公馆寻原来在大陆的那份感觉。文中,无论在历史记忆方面,还是在人物命运方面,都是以历史的纪实手法续写人物生活,而尹雪艳则是这一群异乡客中的一个代表人物。

(二) 记忆的漂浮

在人们的眼里,无论人事如何变迁,尹雪艳已然是台北人心中那挥之不去的“鬼影”,是人们漂浮在记忆中的“大陆人”。故友新知时常来到她的新公馆,谈得都是老话,把自己心里怀揣的那份思乡怀古的情感统统诉说一番,这便像极了他们还是在京沪繁华之地一般。在这份漂浮的记忆中,尹雪艳扮演的是时代的永恒象征,是他们记忆中的繁华景象的佐证。

但是,尹雪艳绝不等于是单纯的象征符号,而是一份文化记忆的表征。在历史的实存之中,哪个人能不老去?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年龄增长的迹象不仅体现在人的外表上,心理的变化与之也是息息相关的。就如大家进了尹公馆,听着尹雪艳软软地喊着十几年前就作废的“光荣称号”,自己这十几年现实生活中的不如意净转化为些许优越感,满足,甚至是沉醉在记忆中的辉煌时光。在文中运用那飘逸的文字来描写原乡记忆,是表明了人们对原乡文化的心态,对辉煌的记忆,而尹雪艳在其中则是记忆的载体。

在阅读文本时,尹雪艳在其中确是历史中的实存,拉开与之的距离,她无疑就成为了那一群大陆客中的鲜明代表人物,但是其又“鬼影”似得漂浮在人们的心里。这份文化记忆,无论是在历史,还是在上流社会空间中,都是对历史的一种警示和文化谕旨,我们当又从文化的记忆表征中去探析。

二、从文化记忆表征辩证论

运用隐喻的手法写“永远”的尹雪艳,则是写时间不在,表现出人的普遍的无现实积极进取的状态,遗老遗少都在“百乐门”、“苏州小菜”、家具摆设等方面兴趣十足,这种感官文化表现也展现出了对男性的无限吸引力。在精致的颓废之下是人们的无现实追求状态,也是人们对原乡记忆的怀念和向往,是从文化记忆表征角度来看待过往与当下的生活。

(一) 精致的颓废

十几年前,从大陆至台湾,人们虽为异乡客,却在吃食、装修、打牌等感官文化的追求中表现出一种追求精致的态度。

无论是在上海还是台北,尹雪艳对吃食、装修、打牌等的要求始终保持着一定的气派。洪处长落难后带走了从上海跟来的一个名厨,两个苏州厨娘。在台北,“京沪小吃”、“桂花汤圆”等成了尹雪艳和太太们的强大情感联系纽带。在尹公馆打牌时,更是精细。在这些吃食上的讲究,无疑体现了人们在台北生活中追求的一种精致的颓废。装修上的气派更是不降低于上海时的风度。桃花心红木桌椅、老式沙发、湘绣靠枕、暖炉等,都让来到尹公馆的新知故友对这个新地方有着无限的熟悉感和认同感。他们到了这儿,就是不停的打牌,是无追求现实生活的具体表现,将自己的生活重心放在追求这些精致的颓废生活,注重追求与大上海一般的感官文化。

(二)原乡记忆表征

时空变换,人们在追求精致颓废之时,内心更趋向于自己内心中的原乡记忆。这里的原乡更多地指向与台北相对的大陆,既不确定为自己的出生地或是故乡,而是最能代表自己辉煌岁月的记忆之地。

人们在追求精致的颓废的时候,更多地是为了满足自己内心的空虚和现实生活的不如意,在感官文化的体验中,沉沦自我。是这种文化葬送了原来的时光,但人们还在不停地延续和追求,当人们沦至台北再拾起时,诱惑和沉沦的一体化便体现在每一位异乡客身上。

大陆客们不断地追求感官文化的享乐,在这种精致的颓废之中,从时间和空间意识辩证地看,不难看出他们在追求原乡记忆的途中不曾停歇,但是诱惑和沉沦的一体化又使我们深刻地体会到即使是从文化记忆表征方面探析,也是对历史的一种警示和文化谕旨,我们需要从更深层次——历史属性方面来辩证地重析文本。

三、从历史属性辩证论

从历史属性看待尹雪艳,则凸显出尹雪艳实为男性文化的载体。这个不老、不變的历史属性,更清晰地显现出尹雪艳并非女性主义符号,而是作为男性颓废文化载体存在。如人们将《简·爱》一贯看作是女性自我成长独立奋斗史一般,对“永远的尹雪艳”也存在误识。

(一) 非女性主义符号

尹雪艳总也不老,是“飘”在上空的“女祭司”,是“自然有人会来帮衬”的“百日红花”。十几年前,一班五陵年少为她大肆挥霍金钱,更甚者不惜抛妻弃子。来到台湾之后,尹雪艳装扮出来的这个“世外桃源”无论对故友还是新知都具有强烈的吸引力,这些客人总会慷慨掷下钱来。

这样的尹雪艳绝不是女性主义代表。她生活在男性空间里,是男性文化气质的表征,在她经营的“过往”文化氛围中,这种“过往”文化记忆是男性文化记忆,而自己只是男性颓废文化的要素之一。就如同《简·爱》,结合作品的创作背景来看,其中的女性也不失为是男性文化的附属,是在帝国主义男性视角下,进行的女性“自主”。斯皮瓦克作为当代后殖民主义的先锋人物,对《简·爱》形成的颠覆性的观点,富有理性,直言它不是一部女性主义代表作。她在自己的阅读过程中,善于考察世界和作者的关系,并将作者、文本、世界的话语统统归纳于自己的平等对话中,再去做不一样的考察和反视,再对作品做出自己的解读。

(二)男性颓废文化载体

尹雪艳的公馆是异乡客的体验场所,在这里,时间被空间凝聚成静止状态,让人们肆意地回忆过往,体验原有的生活。这座“体验场所”在这动态文化的背后象征着的是非坟墓的坟墓存在。

“不老”一词本身不是描绘女性的优佳词语,自带贬义词。萨特说:“人毕生与时间斗争,时间像酸一样腐蚀人,把他与自己割裂开,使他不能实现他作为人的属性。一切都是荒唐,‘人生如痴人说梦,充满着喧哗与骚动,却没有任何意义。”①“不老”意味着对男性存有吸引力,而白先勇描写的尹雪艳是总也不老,便是以象征的手法,更加明了地写出她是男性颓废文化的载体,是为男性而存在。如《简·爱》其实然为一部帝国主义男性文本,其中“爱情”、“婚姻”等词是当时的帝国主义词汇,是当下的男性主义文化体现。勃朗特力主白人女性有发言权,但在作品中却将罗切斯特的前妻贴上疯癫的标签,视为动物一般的存在,当罗切斯特谈到忍受前妻时,自己便烦躁不堪。对于小说的历史背景,可以清晰知道是19世纪,而19世纪正是大英帝国向外扩张自己领土的殖民时期,他们全面、疯狂的敛财,与此同时,殖民意识也随着这番大型的殖民运动完全进入到了人们的内心意识之中。如罗切斯特为了敛财而娶了贝莎,将“婚姻”这个帝国词汇很好地实践于现实之中,很顺其自然地获得“意外之财”,却将贝莎关在顶楼,如对待动物、兽一般,进行圈养。这个掌握着话语权的男人,自然有权利给非利己的它物贴上令人排斥的标签。

女性在不老、不变的历史属性之中,始终居于低下的地位,在男性空间之中,作为男性文化气质的表征,是男性文化的载体。我们应该清晰认识到尹雪艳亦或简、贝莎都是作为男性文化要素之一而存在的,在女人与时间之中,历史属性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这是不变的。

在上个世纪特定年代的男性空间中,即从时间和空间意识的向度看待尹雪艳,她的存在是男性空间使然,也是历史时间使然。女人与时间这个主题,必将逃不过时间和空间意识这两个交织的向度,当然,这种辩证的探析对女性的研究也是影响深刻的。

注释:

①萨特: 《福克纳小说的时间》, 《萨特文论选》, 北京人民出版社, 1991 年版, 第 51 页

参考文献:

[1]欧阳子.王谢堂前的燕子[M].台湾:尔雅出版社,1978.

[2]余秋雨.世纪性的文化乡愁——《台北人》出版二十年重新评价.台北人序[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

[3][法]萨特.福克纳小说中的时间.萨特文论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1

[4][美]斯皮瓦克著,杨乃乔等译.三位女性的文本以及对帝国主义的批判[A].[英]巴特·穆尔 - 吉尔伯特.后殖民批评[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5][英]夏洛蒂·勃朗特,祝庆英译.简·爱[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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