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 萍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四川成都610068)
川陕苏区妇女武装诞生及发展原因探析
——以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为中心
罗 萍
(四川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四川成都610068)
梳理相关史料,试从中国共产党和川陕妇女的双重角度出发,兼用心理学相关知识,分析红军期间川陕女子部队作为一支特殊的武装力量建立并逐渐发展的原因,以及与红军时期其他女兵相比所具有的特殊性;进一步认识川陕妇女武装在建设和巩固苏维埃政权、夺取红军长征胜利中发挥的历史作用。
红四方面军;川陕苏区;妇女武装;妇女独立团;性别角色
学术界对于红军时期川陕妇女武装问题有较多的研究。如康和厚的《血战河西》,[1]讲述了长征胜利之后,由红一方面军原第五军团、红四方面军第九军及三十军组成的西路军西征至甘肃河西走廊时,经祁连山一战,妇女抗日先锋团几乎全部牺牲。①反映出西路军勇于战斗,视死如归的革命精神。又如朱威博的《浅析川陕苏区妇女武装的作用》,[2]分别从参与扩红工作、保卫苏区后方、运输伤员物资、配合前线作战及开展火线宣传5个方面着重论述了红四方面军妇女武装在保卫和建设川陕苏区中发挥的作用,肯定了妇女对革命运动的贡献。再如徐峰的《性别视域下川陕妇女的解放与革命》从性别视角分析了妇女解放、革命与性别三者之间的内在联系,[3]丰富了学界对妇女革命运动的认识。以及吕满文的《红军时期女子部队的表现及作用》,[4]论述了女子部队在红军时期的历史作用与历史影响等。
大多学者对川陕妇女武装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妇女武装的形成建立、革命中的具体贡献、历史意义等方面。但对妇女武装诞生发展之具体原因及其特点的研究并不多见,本文试以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为中心,分别从中国共产党关于妇女解放理论与思想、红军在川对妇女的“扩红”宣传、川陕妇女生活现状(包括经济、政治、社会地位、文化教育程度)等多方面分析川陕妇女武装产生和发展缘由。并以红军时期其他红军部队女兵为参照,用心理学有关知识对妇女独立团的特点试作分析,以求教于方家学者。
红四方面军是中国工农红军的主力之一,也是参加长征的女战士数量最多的一支部队。1932年6月,国民党军在对鄂豫皖苏区第三次“围剿”失败后又发动了更大规模的第四次“围剿”。由于张国焘等领导人推行王明的“左”倾教条主义,红四方面军艰苦作战近4个月后,被迫撤离了鄂豫皖苏区。又敌军重兵围追堵截,原定转回鄂豫皖根据地的计划落空,且试图于陕南建立根据地的打算也因当地自然灾害严重而被迫放弃。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经会议商讨决定挥师从陕南越巴山入川北地区。总指挥徐向前回忆到:“1932年12月下旬,我军趁敌人后方空虚于苦草坝决定兵分三路,夺取通南巴……。一定要打好入川的第一仗,在大巴山下取得立脚点,创造新局面。”[5]红四方面军入川一年多,通江、南江、巴中广大地区相继解放,建立了川陕革命根据地。这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创立的全国第二大革命根据地。
川陕革命根据地建立以后,红四方面军由入川时的14000余人扩大到80000余人,由4个师发展到5个军15个师。[6]这一地区的广大劳动妇女踊跃报名参军,随着参加红军的妇女人数逐渐增多又逢国民党蒋介石委任田颂尧为川陕“剿匪”督办,向根据地发动“三路围攻”,1933年红四方面军军委总部和川陕省委决定抽调百名机关干部及200名积极的妇女群众在通江城成立一支正规建制的妇女武装--妇女独立营,下辖4个连,营长陶万荣(现名苏风),政治委员曾广澜,直属红四方面军总部。②
“三路围攻”被粉碎后根据地得以扩大,为满足新苏区之所需,大部分妇女被安排到不同的地区从事革命工作但仍保留独立营建制。革命力量的壮大威胁到了国民党的既得利益,10月蒋介石委任四川军阀刘湘为“剿匪”司令对川陕革命根据地发动“六路围攻”。为应对“围剿”川陕省委第3次党员大会决定实施“全民军事化”,要求各县建立独立营、侦察队等武装力量。1934年3月,以长赤县妇女独立营及原妇女独立营为基础合编为妇女独立团,约1000人,下辖3个营,曾广澜任团长,张琴秋任政委。[7]2341935年,红四方面军在撤离川陕根据地前,在广元旺苍坝庙三湾成立了妇女独立第二团,团长刘伯新,政委曾广澜(后陶万荣)。[8]1935年2月,川陕省委把从边缘区撤到中心区来的妇女同原来独立团合编为妇女独立师,辖2个团,约2000余人。③仍直属红四方面军总部。红四方面军这支妇女武装历经了几次扩编,它的成立不仅对川陕苏区的保卫和建设起到不容忽视之作用,而且也让处于下层的广大女性获得了解放。“时势造英雄”,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川陕妇女武装得以诞生并发展必定有着其适宜之条件。
(一)中国共产党方面
1.中国共产党关于妇女解放的理论与思想
毛泽东曾言:“农民成就了多年来未曾成就的革命事业,农民做了国民革命的重要工作。”[9]而在农民中,女性占了较大的比例。以巴中为例,至1932年12月红军入川前夕,通江县人口总共29.2万余人。其中男15.8万余人,女13.4万余人。[10]58在马克思列宁主义的指导下,中国共产党以实现阶级解放,建立无产阶级政权为目标,而妇女解放亦是无产阶级解放与革命的重要一环。马克思、恩格斯运用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在研究人类历史进程时,探讨了妇女问题的演变,提出了妇女解放的道路。恩格斯曾言:“妇女解放的第一个先决条件就是一切女性重新回到公共的事业中去。”[11]
由此要使妇女实现解放,必须得参加社会劳动以提高社会地位。中国共产党深知解决妇女问题对巩固和发展苏区政权的重要性。于是在红军入川前后,便制定了一系列关于妇女解放的方针政策。
1931年11月7日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江西瑞金通过《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宪法大纲》,《大纲》第四条规定:在苏维埃政权领域内的工人,农民,红军兵及一切劳苦民众和他们的家属,不分男女,种族(汉,满,蒙,回,藏,苗,黎,和在中国的台湾,高丽,安南人等),宗教,在苏维埃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皆为苏维埃共和国的公民…。第十一条规定:中国苏维埃政权以保证彻底的实行妇女解放为目的,承认婚姻自由,实行各种保护女性的办法,使妇女能够从事实上逐渐得到脱离家务束缚的物质基础,而参加全社会经济的政治的文化的生活。[12]
1933年2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劳动法令(草案)》第二章第十二条规定:女工青工童工与成年男工,做同样的工作,得同样的工资。第三章第二十二条规定:禁止女工在某些特别繁重或危险的重工作……。第二十三条规定:禁止女工在任何举重过四十斤之工业内工作……。第二十四条规定:十八岁以下的女工,怀孕的和哺小孩的女工,严格禁止做夜工。④这些措施使中国共产党妇女解放理论与思想上升到法律层面,在政治上、经济上为解放妇女提供了法律保障。
除上述之外,中国共产党在解放妇女方面还提出了一系列可供具体操作的政策口号:(1)妇女在政治、经济、文化上同男子一律平等;(2)男女平权;(3)反对穿耳、缠脚;(4)反对包办买卖婚姻;(5)反对“三从四德”的封建制度;(6)禁种禁吸大烟等。⑤不久后川陕省委又制定了《妇女斗争纲领》规定:(1)妇女在政治上、经济上、教育上与男子一律平等!(2)妇女有结婚离婚的自由!(3)劳动妇女与男子同样有分得土地权利!(4)劳动妇女有组织为自己谋利益的妇女会、妇女生活改善委员会的自由!(5)劳动妇女有参加政权机关的权利,与男子同样有选举和被选举权。[13]这些口号通过反对封建制度,反对妇女压迫,为妇女争取参加政权、军队及社会工作的权力,不仅使中国共产党妇女解放之思想逐渐深入川陕妇女的心中,为妇女参军参战提供理论基础,也有利于川陕妇女地位的提高。
2.川陕妇女较强的“被说服性”及红军对妇女的“扩红”教育激发了川北妇女参军参战的热情
在当代,文化教育是公民的一项基本权利和义务,而在旧社会制度下“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世俗所公认,女子无须有才识,只需服从丈夫即可。在这种旧道德的约束下,地位低下的大多数农村妇女更无接受教育的机会。红军在扩红时,一些敌对分子便利用妇女的愚钝,造谣“红军红头发红眼睛,专整女人”许多人信以为真,一度不敢接近红军。但恰是川陕广大妇女受教育程度低的这种现实状况,再加上来自于社会的各种压迫与不公平对待使得女性群体在一定程度上更容易更愿意接受一些可能改变现状的新事物,一旦这种新事物迎合了其心理上的需求,便可能会做出条件刺激后的反射行为且不会过多地考虑行为之后果,从而具有较强的“被说服性”。
妇女独立团的成员绝大部分来自于巴山的穷苦丫头和童养媳,她们文化水平低下,想法较单纯,加入红军的初衷更多可能源于最朴实的阶级想法:打地主、军阀、获自由、解放等。曾任妇女独立团二营营长的吴朝祥说道:“为什么参加红军呢?当时我也说不清楚,懂的道理不多只是恨军阀、土匪把妇女不当人看。”[14]而红军到来专打地主、土匪,这无疑促成了妇女们的觉醒,迎合了其内心的需求从而愿意加入红军队伍。
近代女权主义的先驱梅茵·格里尔曾言:“现在都知道,男人能做的事情,妇女也能办到……妇女应该同工同酬,在法律面前跟男人一样平等……”[15]在川北,妇女构成了主要的劳动生产力,她们极为渴望自由与解放;同时红军入川后大多男子于前线作战,根据地生产建设、扩红宣传、放哨除奸、救扶伤员、运输弹药、粮食的保障工作更多依赖于女性。这就提高了妇女能够参与作战的可能性。为了进一步扩大红军队伍,提高红军对妇女的影响,红军入川后进行了深入的“扩红”宣传。
1933年2月7日至13日川陜省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在通江城召开,会议通过了《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中国共产党川陕省党的任务》及《发展党的组织与扩大红军》,号召川陕省人民立即掀起一个参军热潮,扩大红军,壮大力量,做好粉碎敌人围攻的准备。[10]66取得“反三路围攻”战役的胜利后,在中共川陕省委于1933年6月24日召开的第二次党员代表大会中,“扩红”的工作就已经成为了川陕省委、川陕省苏维埃政府最重要的工作之一。[16]陈昌浩在《中国共产党川陕省第二次代表大会纲领》中提议:“两个月内扩大一万红军,最近完成五千,举行扩大红军运动周”、“成立赤江独立师、各县独立团、各区游击队”⑥在开展具体“扩红”工作时,[17]中共川陕省委在综合各方面的情况下,采取多种形式对妇女进行宣传。主要包括口号宣传、文字宣传及文艺宣传。
(1)口号宣传
口号宣传是考虑到川陕苏区广大妇女受教育程度低的现状而实行的宣传,最主要的方法首先是采取演讲、喊口号的方式。如“我们红军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军队”、“土豪土豪,快乐逍遥,红军一到,狗命难逃”等。又如唐树林回忆她在赤江县女工部搞宣传工作时说:“我同刘秀珍一个组,她也是通江人,被分到郑家沟,把群众召集起来就讲话,刘秀珍讲了我就讲…去了好几次,第二次动员的大多数是中年妇女,叫她们参加红军或赤卫军。[10]71演讲动员好处在于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随时随处均可开展,因此收效较大。其次采取报告的方式以宣传党、政府和红军的方针政策和路线。再次采取教唱革命歌曲的方式。由于川陕地区民风淳朴,通俗易懂的民歌深受广大妇女的欢迎。如在川陕苏区广为流传的歌曲有《工农小曲》第六集中的20首,《红军歌声》集中的16首。[10]72
(2)文字宣传
主要采取印发相关宣传资料。如《红军战士必读》(第一册)中“须知一”提到:“红军与从来历史上的任何军队都不同”、“不拿穷人一针一线”、“不乱拿穷人粮食”、“对穷人态度要亲爱”等。[18]又如:《中国共产党川陕省委宣传部对新发展赤区的宣传大纲》、《红军政治部扩红传单》、《妇女斗争纲领》、《三八纪念宣传大纲》等相关“扩红”资料的宣传。据严诚回忆到:“1933年2月红军宣传队来,就红军不打人、不骂人、穿平等吃平等等方面进行宣传,我想在家又没吃又没穿,红军那样好,就参加了。”[10]68-74可见此种宣传方式对动员妇女参加红军也收到了一定的效果。
(3)文艺宣传
主要是通过一些剧团、歌舞团进行宣传。如四川特有的川剧及通俗的话剧等。以“接地气”的方式将中国共产党关于妇女解放的思想巧妙地融入川陕的民风民情中,使得大多数妇女在日常生活中就能受到红军宣传的影响,有效推动了“扩红”工作的开展。
“扩红”宣传能在广大妇女间收获巨大的反响,除了妇女的“被说服性”及红军丰富的“扩红”工作,从心理学上看,“女性比男性具有更强的从众性”亦是原因之一。⑦朱丽安(JulianJ)在多次实验研究中发现女性更愿意“随大流”,女性的从众率是35%,而男性则表现得独立性较强,男性的从众率只有22%;后来1967年在另一研究中得出,女性从众率28%,男性的则是15%,[19]可见女性比男性更容易从众,在日常生活中妇女常在行为及态度方面易依从、顺从他人。参加红军在妇女看来是一项并不熟悉的活动,个体对此难免具有不自信的心理,然当多数人都在从事此项活动时,内部的从众性加上外部的宣传动员,就更易使妇女选择参战。
(二)川陕妇女方面
1.残酷的社会压迫使川北妇女渴求解放
川陕革命根据地虽已建立,但当时四川地区大大小小的军阀仍各据一方,纷纷在其所辖范围内实行“防区制”独揽一切大权。成都、川中、川南原西康东部为军阀刘文辉防区;重庆及川东为军阀刘湘防区;川西北为邓锡侯防区;通江、南江、巴中等川北为军阀田颂尧防区。[20]206这些军阀为保证军费开支,任委官吏,横征暴敛,残酷剥削广大劳苦人民。军阀田颂尧防区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种地、乞讨、生孩子乃至杀牲口都要交税,因不交税或税交不上而被吊打的还要交吊费和打费等。除此之外广大农民还要遭受封建地主的压榨,缺地或无地的农民需要承受高额的地租和高利贷。军阀的黑暗统治、地主的剥削压迫如狼似虎地吞噬着下层人民,人民生活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农民是中国革命群体中的绝大组成部分,其中女性占半数,而妇女独立团大部分成员来自于穷苦的巴山地区。当时社会,男子历来受到传统权利的支配即“政权”、“族权”及“神权”,而女性除了以上三种权利之外还要受“夫权”支配。这种宗法等级制度是禁锢广大妇女的“铁笼”。
在川北地区农村妇女政治地位更为低下,当时流传着一句俗语“只有男州,没有女县”不仅反映了妇女地位比男子低,也反映了妇女在政治上没有丝毫地位,“更勿谈集会、结社、言论、选举权与被选举权等政治自由”。[20]211巴山妇女连做人之地位也低于男子,反映出极为鲜明的等级差异。然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愈大,反抗即愈发激烈,由此以妇女独立团为主的妇女革命运动在川陕苏区表现会更为明显。
川北妇女除政治地位低于男子,亦遭受来自社会、公婆及丈夫的歧视和打骂。由于生活艰苦,大多数女子从小就被家人卖给地主家做童养媳,当时加入红军的女子中,平均年龄不足20岁,最小的不足13岁。[21]童养媳所受痛苦甚于一般妇女:她们不仅要生儿育女而且要砍柴、挑水、喂猪、放牛、割菜、耕种、推磨等,挨饿受冻、被打被骂是常有事,过着下人般的生活。对于包办婚姻她们更无选择和反抗之权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不可更改的“铁律”。无婚姻自由,无人身保障,此乃川北广大妇女真实生活之写照。当时军阀田颂尧、土匪王三春等地主恶棍、流氓地痞横行霸道,随意践踏妇女,即使在白天,一两个妇女也未敢外出务农,否则或是被抢或是被糟蹋。她们挣扎于社会最底层,渴望解放与自由,而红军到来,打地主,打军阀,分田地,解放了巴山,为巴山妇女送来了光明与希望,促使其选择加入红军,壮大了妇女独立团。
2.繁重的生产家务劳动及低下的家庭地位使川北妇女特别富有反抗精神
(1)鸦片种植与多数男子吸毒使妇女成为主要劳动力
川陕革命根据地地处川陕交界,这一带土壤肥沃,光照充足,雨水充沛,山河纵横,地势险要,草木茂盛。不仅适宜于农耕,自给自足,而且适合隐藏,便于作战,是建立革命根据地的理想之地。然而素以“天府之国”之称的四川,其农业经济生产形式并非人们所知的“男耕女织”式而是出乎意料的“女耕女织”式,妇女的生活痛苦不堪。
民国时期,鸦片在四川的农业经济中处于重要的地位,烟毒泛滥成灾。“四川为特别产烟区,遍于省内,无地无之,农田被占,政府以烟款为主要税收,人民大半皆烟寇”。[22]当时军阀田颂尧为增加税收,强迫农民于防区内大量种植罂粟,否则交“懒捐”;为维护鸦片生产的持续性,还利用农民对医学知识的匮乏引诱老百姓吸食鸦片,受麻痹的农民当之为可治百病的灵药,恶性循环,导致川北人民尤其是绝大多数中年男子吸食成瘾。据不完全统计,川北成年男子90%以上吸食鸦片,连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也有不少染上这种嗜好。[23]成年男子因吸食鸦片,身体每况愈下,无法从事体力劳动甚至连家庭事务也做不长久,因此农业生产、养家糊口的重担自然地由吸食率低的农村妇女承担。
广大妇女在内要从事繁琐的家务,在外要从事繁重的农业生产,晚睡早起如奴隶般凄苦地活着。曾任少共川陕省委妇女部长的李玉南,在谈到地方妇女干活时说道:“在农村,妇女担负了主要劳动,有些妇女耕田比男子还凶,一天耕八九背谷子的面积……一年苦得像头牛,到头来没吃没穿,还时而遭受男人打骂”。⑧无论是在田间还是在家里妇女均成了最主要的劳动力,可见与川北男子相比,当时川北妇女的经济贡献是相当大的。这是川北地缘社会下形成的一种特殊现象,那么导致川北劳动生产中的这种“阴盛阳衰”的变化便是鸦片的大量种植。
(2)妇女经济贡献与家庭地位的巨大落差使妇女比男子更富有反抗精神
政治、社会待遇与经济贡献的强烈反差使得农村妇女身心所受之痛苦是难以言说的。这种痛苦亦是她们吃苦耐劳的源泉,相比整日吸食鸦片、浑浑噩噩的川陕男子,她们的反抗情绪更为激烈,反抗力量更为强大,反抗热情更为高涨。追求自由与解放的愿望也因此赋予川陕妇女更强烈的斗争性和更坚定的革命性,使妇女独立团得以发展壮大,从而推动川陕妇女运动的发展。
3.妇女独立团成员的政治、军事、文化训练为其他妇女提供了帮助和榜样
妇女加入独立团后,便进行了紧张的军事、政治及文化教育训练。军事上,加强军训包括军姿仪表、射击技巧、爬山跑步及投掷弹药等训练。政治上,“妇女独立团设政治处和团党,各连建党支部,设政治教员,指导战士阅读报纸、文件,早晚讲话,进行思想教育”。[7]235同时健全妇女组织,培养妇女领导干部,委以清匪之任务。文化教育上,1933年“妇女学校”在通江城建立,巴中特别市委书记曾广澜任名誉校长,刘桂兰任教务主任。⑩
再者充分利用空余时间开展官兵互学互教。如独立团成员赵兰是雇农之女,曾在地主家当丫头,不识字,无文化但独立团营长吴朝祥安慰她说“不要紧,慢慢学,我教你”经过刻苦、虚心学习,最后顺利当上了独立团二连连长。再如营长吴朝祥回忆到:“经过妇女们的宣传,老年人封建脑瓜开了窍,再不反对女儿们出门开会和工作”、“妇女们在宣传群众的同时还带头动员自己的亲人参军参战……[24]
因此政治、军事、文化训练既有助于提高独立团妇女自身的身体素质、文化水平及革命自觉性,也有助于为加入红军的一些妇女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和指导以及为其他未加入红军的妇女提供了榜样,起到示范的作用,从而激励更多川陕妇女加入妇女独立团。
4.中国古代女性行军及现代女兵学校的影响
在中国古代就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穆桂英挂帅”的美谈。“古有花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4]这首《红色娘子军连歌》在当时的革命根据地广为流传,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妇女参战的积极性,有助于妇女独立团的建立并发展。
1924年黄埔军校,诞生了中国当代第一支女兵队。女兵队的成立一定程度上为一些思想上受过教育的女子做了榜样。如独立团成员张琴秋,曾赴苏联留学,后担任过妇女独立团团长。在当时的封建礼教束缚之下,“花木兰替父从军”、“黄埔女兵队”的“标兵”作用一定程度上也提高了妇女参军参战的积极性和热情。
中职生年龄一般为15~17岁,不仅有青春期中学生的普遍特征,还有一些自身所特有的心理特点。中职生基本上是中考失败的学生,都有考试失败、家人责骂、老师不重视以及认为中职学校学生低人一等的感受,他们频繁出现的课堂问题行为,与其自卑、焦虑、紧张、敏感和自我保护心理是分不开的。有的中职生为了引起老师和同学的关注,故意扰乱课堂秩序;有的学生则因多次受到老师责骂而心怀怨恨;一些学生无法静下心来学习。这样便形成了中职生比较特殊且严重的课堂问题行为。此外,厌学情绪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
(一)革命需要与性别意识的“冲突”
红四方面军下辖的妇女独立团,多数是能吃苦耐劳的“川妹子”,加入妇女武装后首先便是放脚和剪发。
在巴山,妇女需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裹脚便成为其劳动的阻力,且对身体不利。因此红军号召放脚很易被接受。但当进行剪发动员时,有妇女反驳道:“剪掉头发是当尼姑还是和尚?留着一绺头发不是一样扛枪吗?但也有女战士认为:“咱应该向男同志学习呀!当红军嘛,头发剪短了既卫生又方便,还省得洗头和抓虱子。”[25]后来为方便作战,独立团有的连被要求清一色剃成光头,从外形看和男子几乎无差别。有独立团女兵对此回忆到:“那天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抱着门前的皂角树痛哭了一场。”[26]
(二)革命发展与性别意识的“转变”
剪发放脚后川陕妇女在工作中发挥着较大的作用。不仅利用“俨然同于男子”之便深入群众扩红,而且担负着艰巨的革命任务:
内防方面,一是站岗放哨,一旦发现敌情便机灵地学鸟叫报警;二是清剿匪患。如有名的“南地丫剿匪”和“木门剿匪”均为妇女团之举,保卫了后方安全。
由此得知,当时上级分配给广大女兵的任务也考虑到了女性的性别差异,多从事内防及后勤保卫工作。然独立团战士却并不“领情”。其中有战士埋怨道:“领导不让我们打仗,要求几次也不让批准,我们只负责抬担架、运粮食……整天在崇山峻岭中转来转去”。[27]可见妇女的性别角色已在战争中逐渐转变。心理学认为性别角色不同于性别,前者是由于传统文化、社会期望而导致的男女不同的心理和行为,后者则由生物遗传因素导致,……社会文化环境与社会文化传统对男女的心理和行为的差异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作用。[28]因而社会环境与传统的改变也会引起性别角色的改变。
因此这就在某种程度上逐渐弱化和削减了女性的自我性别意识,性别角色由妇女追求外在政治、社会地位的平等,转化为追求内在特性与男子趋于一致,使得广大妇女在自我改变中,无论内在思想还是外在表现都逐渐以“男性化”为标准。此现状应证了爱波斯坦的结论:“除了性和生育功能外,男女生物上的差别对(她)他们的行为和能力几乎没有影响;甚至在早期社会化中所形成的社会性别特征,也可能被成年后的经验所改变。[29]独立团妇女这种由“性别认同”到“去性别化”的变动虽然某种程度上使妇女革命意识与性别认知意识出现一种紧张关系,实则更为女子部队极大发挥战斗力创造了条件,增强了整个妇女独立团的凝聚力。
(三)革命深入与革命动机的“变化”
川北妇女战斗动机的变化也对独立团的发展产生了影响。起初广大妇女参军单纯为了自身的自由与解放,尔后经历了战争的洗礼和磨练,主体意识逐渐增强,转而为所有下层人民,为民族大义,为共产主义理想而战。
红军长征胜利以后,为打通苏联军援的西北通道,策应河东主力安全,妇女独立团中约1300名女战士随西路军西征。此次远征不是为自我之“小我”而是为民族之“大我”而战。正是这种战斗动机的变化使广大妇女的革命情结得到升华,最大程度发挥了妇女武装在整个革命中的价值与作用。
综上可见,影响川陕妇女武装诞生及发展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它的产生既有历史根据也有现实需要,既有主观因素也有客观因素,既有内在原因也有外在原因。在把握其产生发展的原因时,不仅要考虑严峻形势下革命需要程度与革命宣传力度,还要考虑社会背景下群众的现实需求力度与自主革命意识程度。这将更有助于认识红军时期妇女武装的独特性与复杂性,同时对其在革命中的历史意义与历史作用也才有更深刻的理解。
红四方面军的妇女独立团是第一支成建制的女子部队,虽然随着革命的深入,妇女的解放与妇女的性别意识表面产生了一种紧张的关系,而二者却又能潜在地达到某种平衡。这是源于妇女趋于“男性化”,是迫于战争之需要。革命的需要在一定程度上隐藏了女战士“女性化”的特点,这并不会改变男女生物上的性别差异,反而在整体上使得妇女独立团的革命意识增强。在历时近5个月的西征中,其中祁连山之战,为了保存主力,女团受命吸引敌军,最终因敌我实力悬殊除几个干部历经艰辛后重回党的怀抱外,绝大多数女战士从此长眠于冰冷的祁连山脉。虽然妇女独立团的革命道路以其悲壮的失败而画上句号,但其作为川陕妇女武装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推动川陕妇女运动发展的强大动力,更是为中国革命运动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牺牲。
注释:
① 1936年10月红四方面军率五军、九军、三十军组成西路军西征,妇女独立团遂改为妇女抗日先锋团。
② 陶万荣:《忆烽火弥漫中的巴山妇女》,载四川省妇联达县地区办事处:《达县地区妇运史资料选编》,1982年10月,第108页,存达县地区妇联。
③ 吕 莹:《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概述》,载《四川文史资料选辑》第21辑,第191页、198页。
④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劳动法令(草案)》系石刻文献,1933年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翻印,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刻。现存川陕革命根据地博物馆。
⑤ 中共苍溪县党委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苍溪地方党史》(1933年-1935年),中共苍溪县党委,1991年第89页
⑥ 川陕省委苏维埃政府机关报:《川北穷人》,1933年6月24日,第25期。
⑦ 从众:是指个人遵从众人意见的行为倾向而言的,俗称“随大流”。是一种重要的社会心理现象。
⑧ 李玉南:《要吃通江饭,妇女打前站》,中共通江县委党史资料征集组编《通江现代资料选》,1982年,第76页、77页。
⑨ 指女子要站在劳作前面。《川陕革命根据地历史长编》编写组编《川陕革命根据地历史长编》,四川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381页。
⑩陶万荣:《川陕边区妇女学校》,载四川省妇联达县地区办事处:《达县地区妇运史资料选编》,1982年10月,第113页。现存达县地区妇联。
[1] 康和厚.血战河西[M].兰州:兰州大学出版社,2008:186-192,207-215.
[2] 朱威博.浅析川陕苏区妇女武装的作用[J].黑龙江史志,2013(21):97-98.
[3] 徐 峰.性别视域下川陕妇女的解放与革命[J].党史研究与教学,2014(5):28-33.
[4] 吕满文.红军时期女子部队的表现及作用[J].河北学刊,2016(3):56-61.
[5] 徐向前.徐向前元帅回忆录[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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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范 藻]
On Reasons of the Birth and Growth of Women Armed Forces in Sichuan-Shaanxi Soviet Area: Focus on Women Independent Group of Red Fourth Army
LUO Ping
(History and Tourish School of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Chengdu Sichuan 610068, China)
The thesis discusses the reasons of the establishment and development of women troop in Sichuan-Shaanxi area as a special armed force and its uniqueness compared with the other woman soldiers in the period of Red Army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CCP and the women in the area according to the related historical documents and psychological knowledge. The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women troop played a historical role in the soviet reign and the victory of Red Army's March.
Red fourth army; Sichuan-Shaanxi soviet area; women armed forces; women independent group; gender role
2017-01-13
罗 萍(1993—),女,四川遂宁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D235
A
1674-5248(2017)03-002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