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炜莹
读诗经,读到“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时,总会想到一个素裙女子,腰间系两块莹润的玉佩,迈一步,玉佩相遇,叮当作响。看古装女子,总会第一时间去找她腰间的玉佩,听她低眉浅笑时,青丝上的步摇脆生生的声响。
古时女子行走时步子轻到无声,总觉得搭配上小饰品的清脆声响,才更显得迷人俏皮,有少女的天真清丽,悠然轻松。
我以为,安心生活的人虽以寂静为喜,可总要伴着一些轻轻的、小小的音律才动人,像深林间偶然响起的一声鸟鸣,像展信时纸张温柔的碎响,像茶水斟入碗中的韵律,像枝头花啪嗒一声掉落在一池静谧的月光里。
一次与好友同行,听到叮当叮当的小旋律,询问为何物,她笑笑,掀起长至脚踝的长裙,说,我的脚踝上系了铃铛。我望过去,见红绳串着一只只小巧的白色铃铛,宛若一颗颗小清露绾在她白皙纤瘦的脚踝上,看起来好迷人。我说,当真是“轻移莲步,环佩叮当”呀。
茶馆的老板娘喜欢戴着一枚简单的玉镯,端茶、倒茶,或是无意将手搁在桌上,都会叩响“当”的一声,稳稳的,果断干净,再无多余的回音和言语。后来奶奶从寺庙求回一串红玛瑙手链,我将它戴在腕間,有时会刻意垂手又抬腕,只想听几声“叮当”。
不同频率的声响可以代表不同的年纪、不同的心境。少不更事是轻快明朗的,如脚踝上的铃铛细细碎碎地响;年长后举手投足间多了岁月积淀的沉稳优雅,可心底依旧有青青陌上桑,才会有一声稳而悠长的脆响。
登山时,衣缠在花枝上,带出一串清亮的铃铛声,也带了一袖花瓣走。低眉看,不知是谁将一串小铃铛送给了花枝,细心地打了漂亮的蝴蝶结,像给一个小姑娘束发,只要有风来,只要花枝颤动,就能听见一串铃铛声,音律恰到好处,不闹,也不吵。我笑着问身旁的人,铃铛声像不像花的笑声?她一边小心将我的衣衫从花枝上解下来一边回答,如果是,那真是很好听。
花是静物,也是生命,所以我相信花是有声音的。只是那声音被蝴蝶、飞鸟、风听见了,而我们常常忽略。
很庆幸花枝勾住了我,庆幸系铃铛的人有一番美好的心意,让我听见花的歌声。突然想去江南买一串花戴在手腕,戴在脖颈,耳旁也别一朵,学从前环佩叮当的女郎。
衣戴环佩头簪花的日子里,还应有朗朗笑声,如飞鸟掠过心湖,鸣唱婉转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