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菊
热闹的城睡了,北方冬天的夜风没有一丝声息,却穿透了人的每一个毛孔。街上几乎没有人,偶有一辆小车经过,屁股上拖着白的气。
一个身形单薄的人出现在街角,在灯影暗处,不知抖抖索索地在做什么。
腊月二十三了,过了阴历小年,年就在跟前儿了。
第二天早起的人们发现,大街小巷一夜间贴满了一种奇怪的告示,红彤彤的8开纸,上面只这一句:“冬子,回家过年了”,没有抬头,没有落款,没有电话。字是手写,毛笔小楷,很工整。
谁贴的,干啥?寻人吗,不像啊。人们纷纷议论。
有说,以前农村迷信招魂和这差不多,听的人立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说,什么啊,这是行为艺术!大家觉得这话最有信服力。可不是,“冬子,回家过年了”,多温暖,多喜庆。
那些告示纸,除了一些街面上的影响市容被揭下,很多还是保留了下来。“冬子,你妈喊你回家过年”“过年了,冬子回家吧”等等,冬子很快以各种方式刷爆了朋友圈,他成了名人,是谁不重要。很多叫冬子不叫冬子的人也都开始忙碌着准备回家了。
人们在破屋发现大胡子流浪汉时,他已经几天没出门了,大概是拖不动自己百十斤重的身体了吧。那年也是臘月二十三,又逢前屯大年集,他把四岁的儿子弄丢了。他扔了教师的工作,疯子似的满世界寻找,寻找……再后来,每看到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他干脆直接拉住辨认,不顾家长辱骂恫吓。只是他忘了,十多年过去了,他的冬子应该长成大小伙子了。
远处有鞭炮声锣鼓声,石板上铺展着艳红的纸,有冷风凝固了瓶里的残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