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陈炳华
徐元勋藏书的前世与今生
文 陈炳华
徐元勋秉承其师周祖培“慎义交友不入朋党”思想,“车书收徒”,家传其有“点纸成金”本事,“车书收徒”持续终生。然而,徐元勋价值连城的巨量藏书到底去了哪里,至今是个谜团
徐元勋藏书,因其孙辈无子嗣,由孙女掌管,内亲协管,至解放初保存完好,未失一册,数量之巨成浙北第一藏书,与宁波天一阁、杭州文澜阁齐名,后却遭遇变故。
2005年5月,我受徐元勋孙女徐安雅(名利生)授权,成为主事内亲全权处理相关事宜,经过十多年的寻访查证,逐步了解相关藏书的前世今生。
在徐元勋藏书遭毁散后,了解徐元勋藏书的特点,对查证徐元勋藏书下落,显得重要。徐元勋藏书特征,与其身份、职务及活动、环境相关。
徐元勋,生于1823,于1889年辞世,字竹盟,又字雅樵,号传山,别号船三,铭臣,自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以全国第八名中进士之后,一直服务于清朝权力中心,清道咸同光四朝翰林、清咸丰帝侍讲、慈禧太后文学侍从、清太史,坐师为清大学士周祖培,弟子桃李桑梓,遍布天下,清总督谭钟麟为最亲者。晚年辞官后,在浙江海宁继续任教收徒,有海宁蒋百里前辈、金庸前辈,收谭钟麟三子谭延闿为关门弟子兼义子,成就父子同师门一师门三翰林历史佳话。
徐元勋善长书法,精诠释,善施教,其中道光二十九年徐元勋任湖南乡副考所收弟子谭钟麟,经点拔在咸丰六年列二甲、复试选庶吉士,让其声名大振,后求师者众多,徐元勋秉承其师周祖培“慎义交友 不入朋党”思想,“车书收徒”,所收弟子大多为“一次性”科举前的授教,只有谭钟麟等少数者例外。因此,家传其有“点纸成金”本事。“车书收徒”持续终生。
徐元勋藏书早期抄书收藏较多,后大部分来自“车书收徒”,部分来自收集清府内印次品、藏友交换、自费收藏,一定量的手抄本,及长期任侍讲时向清内务府取书不还,为此有人将徐元勋告至西太后,被慈禧称“雅作”挡回。
徐元勋藏书例,清朝之前22史,有宋版《隋史》;诗经子集类,有《周易折中》;皇家类,有《钦定渖译考经》《朱批谕旨》《文宗实录》;大学类,有《大学衍义》;小学类,有清府内印《康熙字典》;书法类,有晋碑帖;体现前朝治国类,有宋版《容斋随笔》《资治通鉴》;体现巩固中央集权反朋党思想类,有《宋论》(朋党论);诠释类,有《十三经注疏校勘记》《四讲易经解义》;法律类,有《清会典》(手抄本);少数民族统治类,有元《诸赞绪》。藏书较多宋版、明版,元代羊皮书500余卷时最著名。有较多手抄本(早期),因“车书收徒”,及部分来自收集清府内印次品,有大量的复本,但此类古籍,不一定编入藏书级别。
徐元勋收藏的古籍及当时书籍,数量巨大,通常存于北京其好友纳兰韵家,1880年辞官时,由时任浙江巡抚、弟子谭钟麟派二艘官船从北京运回,收藏于浙江海宁袁花唐庄的翰林府第藏书楼,藏书楼由谭钟麟取名“安雅阁”。
徐元勋对藏书收藏保存传承要求极为严格,对后人立有“传书不卖(散)”祖训,其预感中国将大乱,对藏书信息尽量保密,不外传,辅有动乱时期“传书不外传”家训。但因建藏书楼时,有专门特制藏元代羊皮书的大量书柜,附近有人知道徐家有元代羊皮书收藏,并成日后祸根。
徐元勋晚年亦自己出书,刻版印刷,有《冯梦龙书法》等。
徐元勋晚年收藏藏书,主要仍旧为“车书收徒”。辛亥革命时,徐元勋子徐连宗与义兄谭延闿参与,延闿成为民主革命的实践者,担任重要职务,藏书得到良好保护。
1927年,徐元勋夫人许氏授权,将徐连宗二女徐利生立为藏书传人,添字“安雅”,从此,年芳十六虚岁的徐安雅接管每年的藏书修缮。多年管理藏书经历,对藏书规模、摆藏,徐安雅烂熟于胸。
为标明徐安雅为徐氏藏书传人,徐元勋夫人许氏选徐氏藏书中精品部分有代表性的二百余个品种,每种选一册、少数或二册,共200余册,一千多卷,由徐安雅保存于硖石住宅院内,谭延闿与徐连宗家书百余件、徐元勋官印和藏书章一箱、产权清册一箱,由徐安雅存放在海宁硖石横港桥南宅院内。因此,凡收藏于海宁袁花唐庄翰林府弟的安雅阁藏书,不少重要藏书,缺一册或二册,缺册部分,由徐安雅收藏于海宁硖石。这是认定徐氏藏书的一个重要识别条件。
1952年6月,曾协助徐安雅夫妇抵御日本文化侵略的朱凤蔚(南社成员,国大代表),因反革命被从上海抓至家乡浙江海盐镇压,储寿蔚立下“不讲不传不对抗”家规,后经“文革”等特殊时期,从此,徐家历史湮没不彰。
2006年4月,笔者在徐安雅女儿储谷音陪同下,走访徐家族人,第一次听到徐氏藏书多年变故之事。同年10月12日,笔者到海宁市档案局查找与徐元勋有关的信息材料,巧遇海宁袁花镇志周主编,并与其就“徐家已绝后”一事发生争执。因对徐家历史知道甚少,笔者只是以徐元勋孙女徐利生还健在等为由进行驳斥。
当天回家后,笔者连夜到徐安雅居住处,询问徐家历史情况。徐安雅破了“不讲不传不对抗”家规,用了半年时间陆续讲了徐家历史,并一再明确,徐家的问题症结,是因藏书引发。
对于徐安雅口述家史,笔者一共形成五十多个碎片,最后汇成十多万字材料,至来年清明,作成徐安雅《我的陈述》,做当事人陈述证据。但《我的陈述》对藏书只是简单地带过,另有特别陈述及徐安雅能回忆的藏书目录。根据与我父亲解放初一起工作、后调至公安局的同事介绍,海宁在解放初,确有一批数量巨大的藏书送到了北京。
2008年8月1日,徐安雅逝世,查证工作无法继续。2009年,笔者从海宁图书馆找到了著作《浙江藏书史》,通读之余,发现该著对海宁藏书部分描述颇多,与海宁现代文化人交流得知,海宁藏书在浙江占有重要地位,在县级单位排第一。
通过反复研读《浙江藏书史》《海宁县志》等相关资料。笔者梳理出,徐家藏书主要流失于土改、“文革”等时期。《浙江藏书史》提及“蒋家十万册捐书”,为方便核对,请人网购该著。经走访,人称海宁蒋氏捐书十万册,分三个去处,一部分收藏于浙江图书馆,一部分收藏于上海图书馆,大部分收藏于国家图书馆,还煞有介事地说,蒋家向浙图、上图、国图捐书,宋、明、清版都是分类的。
帮网购的我家侄女,送来一叠资料,是浙江省图书馆的资深馆员李信忠的撰文。该文详细地陈述了海宁解放初捐书情况,却没有海宁官方所称的“蒋家捐书”。李信忠撰文,提到有个叫“朱建新”的海宁人,向浙图捐书一万册,称“朱建新藏书中有不少善本,尤其难得的是其中的明写本《明穆宗实录》70卷12册,世所罕见”,以负有盛名的浙江湖州南寻的刘承干家族捐书,比不上朱建新捐书。
笔者请人网购《浙江图书馆志》《上海图书馆事业志》《中国国家图书馆馆史》。三部图书馆志(史),代表了中国最著名的图书馆,其馆藏捐赠,均不见海宁蒋氏捐书记录,而其他人捐书、捐文物,哪怕是一页残片,亦记录在目。
笔者经研究对比,怀疑“蒋氏捐书”越来越指向徐元勋藏书。例如,在“蒋氏藏书”展出器物中,一画箱有“匏”记,乃徐元勋族弟徐元衡(徐志摩祖父)字星匏简称,1948年,徐志摩家在海宁无人,所有收藏及器具,全部交给徐安雅夫妇,尤其是画箱、画斗、画台,在1933年时,已全部送给徐安雅夫妇。
目前接触到的史料,均未看到有关徐氏藏书的太多细节,以及这些藏书最终的去处。徐氏并非没有后人,笔者即受徐元勋孙女徐安雅授权,成为主事内亲全权处理相关事宜,徐氏藏书数量庞大,如今却不知所踪,对于祖传藏书究竟在何方,徐氏藏书的前世今生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要继续追索下去。
浙江藏书闻名全国,浙江海宁民间收藏闻名浙江,乃世所公认。将徐元勋藏书史拨乱反正,本身是在写一本正义书,功德在史,符合尊重历史、勇于担当之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