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王健玮
碉房:藏民的天地境界
撰文/王健玮
碉房是藏族最具代表性的民居,藏语称为『卡尔』或『宗卡尔』,自东汉时就已经形成,因外观很像碉堡,故称为碉房。碉房依山而建,外形端庄稳固,多为石木结构,外墙向上收缩,内坡仍为垂直状,屋顶为平顶。碉房一般有两三层,以柱计算房间数。底层为牧畜圈和贮藏室,第二层为居住层,第三层多作经堂和晒台之用。这种民居建筑具有坚实稳固、结构严密、楼角整齐的特点,既利于防风避寒,又便于御敌。
《藏族民居》 邓旭画
一座碉房可以容纳藏民的全部:俗世中的饮食起居,信仰里的天地神佛,经营与生计,历史与宗教,审美与哲学。碉房既是藏民的现实世界,又是他们的精神王国。
藏民的家中,总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味道。强烈的腥膻味中夹着浑厚的奶香,就像刚入口的糌粑和酥油茶,你可能会不习惯,但也可能瞬间陶醉其中。这种特殊的气息很大程度上源于藏式民居独特的结构和功能。
在西藏、青海、川西和甘南的很多地区,碉房是藏民最常见的居所。各地的碉房形态和规模各异,但仍有很多极易辨识的共性:石木、土木的材质,敦实方正的外形,黄白底色点缀黑、红、蓝、黄、绿等色彩,下层房屋饲养牲畜、上层房屋供奉神灵的独特功能分工……
《美人谷》 邓旭画
《郎木寺》 邓旭画
邓旭
油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重庆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重庆市第三届和第四届政协常委,重庆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俄罗斯联邦瓦罗涅日州立师范大学美术学院高访学者。他的油画作品多次入选国家级美术展览,并在德国、俄罗斯、加拿大、韩国等国家参加学术联展。
无论外人是否理解藏民的居住方式—他们同时和牦牛、神佛共居一室,把牲畜的蛮荒气,人间烟火气和菩萨、佛祖一股脑儿融汇在同一个立体空间之内。这在外人眼中是不可思议的,但在藏民眼里却是天经地义的。
相传很久以前,居住在帐篷中的牧民常受化作狂风乱石的恶魔侵扰。伟大的格萨尔王为了解救苍生,招来七星众神教人类建造坚固的碉房,并告诉自己的子民,房子的一层用来圈养牲畜,二层供饮食起居,三层用来诵经供佛。格萨尔王的智慧和仁慈让藏民摆脱了恶魔的侵扰。从此,藏民世世代代按照格萨尔王的旨意,心无芥蒂地和牲畜、神明居住在同一座建筑中,但又严格地区分着彼此的领地,绝不僭越。
藏族的碉房庄重内敛,但绝不乏味。房檐上五色的彩绘,屋顶飘扬的经幡和风马旗,不失明艳又恰到好处。火、云、天、土、水,红、白、蓝、黄、绿,他们把自己心目中的天地万物,用彩绘点缀在碉楼的窗檐和门楣上。很少有哪个民族像藏族一样拥有如此固定的审美偏好。他们居住的碉房、他们身穿的藏袍乃至他们驾驶的汽车,就像某个大品牌的系列产品,相同的色彩元素在其中变换着形式反复出现。这些颜色作为藏民族的色彩标识,让人过目不忘的。
《古碉》 何强画
传统的碉房窗户很小,无论建筑本身多么宏大,厚重的墙壁上每扇窗的宽度都不过一米有余。窗沿四周通常被涂成漆黑的颜色,更增添一分神秘。这自然和碉房最初的防御功能有关,但也折射出藏民一种独特的心态—坚持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命节奏。与其说这源自传统,不如说他们对外部世界的裹挟从根源上就缺乏好奇和兴趣。哲学大师冯友兰曾按照人格自低向高的完善程度,将人生分为自然、功利、道德、天地四重境界。当更多的人还在自然、功利和道德中做困兽斗时,格萨尔王的后人却栖居在碉房构筑的六合之中,与万物合为一体,独享一份超然的天地境界。
从一座散落在藏区某个角落的碉房出发,一路长头,跪拜到大昭寺。你说这是苦行也好,你说这是福报也好,是信念虔诚也好,是天人合一也好,世俗的标准在这里统统不适用。这里奉行的是最直接的自然伦理,让不管是给予自己精神力量的神灵还是给予自己物质给养的牲畜都有安身立命之所。
冰川清凉的融水淌过河谷,云的投影温柔地掠过草场,雪山肃穆,天地祥和。这些独一无二的大气象统统是碉房存在的背景,你很难将其割裂开,单独讨论建筑本身。和所有生长于斯的生灵一样,如果离开这方圣土,碉房也就失去了灵魂。也只有在这样纯净辽远的天地之中,碉房才有了这样的天地境界。
《寂静》 何强画
何强
油画家、重庆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油画写生俱乐部重庆分部主席、重庆工商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四川美术学院油画风景写生导师。他的作品曾多次入选美术展览,并在中国台湾和加拿大等地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