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佳
“媒介化社会”中社会各领域的变迁
□高佳
本文基于宏观研究的视角,探讨媒介化对中国社会人际交往、政治和经济产生的影响。媒介在当代社会中起着愈发重要的作用,但媒介化这一概念不是单纯地指向“发展”,它对各社会领域的影响并不一致。虽然“所有的一切都被媒介化了”,但媒介化对不同社会领域发挥作用的方式还需具体分析。
媒介化;人际交往;政治;经济
“媒介化”这一概念来源于西方。1983年英国传播学者Cathcart和Gumpert首次提出“mediation”一词,指生活中无处不在的媒介已经超越了时间和空间的限制①。Hjarvard这样对“mediation”进行解释:它可以被理解为信息通过某种媒介进行传播,媒介的介入对传播内容和传播主体皆有影响②。除了“mediation”之外,挪威传播学者Lundby在digital storytelling,mediated stories一书中提到,在德语国家,学者们更常用“mediatization”意指媒介化。相较于“mediation”,“mediatization”更具有倾向性,如果说“mediation”是对信息传递过程的客观表述,那么“mediatization”表达的则是,利用媒介进行的传播活动影响着社会中的其它领域。
有学者对“mediatization”进行了微观视角研究。德国传播学者Krotz对此进行了总结:“这些研究认为,媒介是一种工具,一类社会机构,是一个严密的组织,一种表达方式,是受众接收信息的平台,报纸、广播、电视、因特网、电影、手机、电子游戏等是媒介的各类形式。”③他们认为,媒介技术不断更新迭代,人们利用媒介的方式也随之发生变化,这种现象正可由“媒介化”(mediatization)这一概念进行解释。
也有学者将媒介看作社会中的一个系统,他们探索媒介系统如何与社会中的其他系统进行联系,并以此作为“mediatization”研究的主要内容,这也被称为是“mediatization”的宏观视角研究。
“mediatization”宏观视角研究学者Schulz认为,媒介带来的社会变化过程可分为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扩张”,在这一阶段,不断发展的媒介技术使人们得以跨越时间和空间限制;第二个阶段是“代替”,即媒介部分或彻底地代替了某种社会活动或某个社会机构;第三个阶段是“合并”,当媒介愈发普及,渗透至生活的各个方面,许多与媒介有关的活动也会因此出现;第四个阶段是“适应”,即随着媒介的重要性日益增长,它必定带来社会变革,社会组织和社会成员因此要调整行为以适应媒介及其带来的种种变革。以宏观研究的视角来看,媒介并不只是一种中介工具,而是人们用以塑造自身、确立身份,建立社会关系,构建日常生活,建设社会环境的重要要素。
本文将采纳“mediatization”作为媒介化的词源,基于宏观研究的视角,探讨在媒介化背景下,与媒介相关的中国社会各领域的转型与变迁。正如Livingstone所说,“所有的一切都被媒介化了”,但媒介对各社会领域的影响并不是一致的,“它同时对社会中的不同领域产生或向心或离心效应,或同化或分化作用。”④
社会人际关系是由社会互动构成和维系的。社会互动以信息传播为基础,是指个体或群体之间在社会空间中传递信息、沟通思想和交流情感的过程。在数字化媒介出现之前,人与人、人与组织之间的互动更契合于犹太哲学家Buber的“我—你”关系理论。Buber说:“‘我’与‘你’的关系直接无间,没有任何概念体系、天赋良知、梦幻想象横亘在‘我’与‘你’之间。”⑤
这种关系存在直接性、在场性的特点,人们与之进行社会互动的对方,大多是与自己关系密切的,能够信任和依赖的人。如果交往双方之间缺少直接的联系,而必须通过第三者才能形成联系,那么第三者就在关系网络中占据了一个结构洞。⑥这时,将没有直接联系的两个人联系起来的第三者就拥有了信息优势和控制优势,因为他占据着结构洞,掌握着更多的信息。
但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和数字化媒介的出现,社会互动的直接性、在场性等特点渐渐消解。除了以面对面交往为基础、以血缘、地缘、业缘为纽带构成的社会关系,人们在互联网空间中又形成了一类新型社会关系——网缘关系。网缘关系突破了人际交往中的时空、地域、身份等限制,重构了一种全新的社会互动模式。在这种互动模式中,面对面交流不再是必要条件,联结交往双方的第三者的作用也不再突出。第三者在人际关系网络中的权威地位被消解,每个人获取信息的能力平等,交流亦平等,人与人、人与组织之间的交往结构趋向“处处是中心,无处是边缘”的去中心化模式。
美国传播学者Friesen和Hug曾说:“在当今世界,媒介依托各种形态彻底地渗透进我们的生活,使我们无法想象,一旦脱离媒介,一切将会变成什么样子。”⑦具体到媒介如何作用于政治,Silverstone说:“脱离了媒介框架,便无法谈政治。”⑧在探究媒介化对政治产生的影响时,我们将注意力放在媒介化带来的一系列与政治相关的社会行为,以及媒介对这些行为的控制上。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互联网迅速崛起,为人们提供了自由交流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信息传播的双向性使得受众越来越多地从受传者转变为传者;信息传播的公开性使公众自由发表自己的看法,公众对公共问题的关注很容易汇集成强大的舆论压力,“传媒技术的发展,使传统政治互动中政治系统的主体性和受众接受政治信息的被动性模式被彻底转变。”⑨
在媒介化社会,新兴的数字化媒介为政府和公民提供了一个沟通交流的渠道,通过这种渠道,公民在接受政治信息的同时,也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对政府的政治行为作出反馈。既能形成舆论制约政治权力的滥用,也能通过“主动发声”行为一般进行二次传播帮助信息扩散。
政府通过数字化媒介传递政治信息,以获得民众的关注与支持,民众接收信息后,借助互联网互动性、公开性的特点,向政府作出反馈,以此形成政府与民众间的良性互动与相互信任,正是媒介化为政治生活带来的积极作用。
媒介对社会的影响不只停留在人们使用媒介的状态,更重要的是进一步与社会结构发生作用。具体到媒介化如何作用于经济,我国传播学者郑维东曾总结道:“媒介与经济的关系是一种复杂关系,至少涉及到两个层面。其一,媒介活动也是构成经济活动的单元之一。其二,媒介平行于经济,以经济为报道对象,对经济问题进行刻画和分析。”⑩
媒介具有社会整合功能,即通过媒体对新闻的选择,对事件加以报道、解释和评论,以表明态度,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案和策略,对社会的发展起到整合、导向作用。经济报道是媒体报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媒介将经济领域的有关事件及变化作为信息传播的对象时,受众将会形成相应的认知、态度、意见继而其行为倾向也会受到影响,也就是说,媒介不仅可以起到信息传递的作用,还能够说服消费者做出态度的层面的决定,实现从接收信息到作出个人经济决策的过渡。
消费者的个人经济决策受消费者情绪的引导,消费者情绪受制于社会舆论。美国圣约瑟夫大学的营销学教授Solomon说:“对市场营销最普遍也是最尖锐的批评之一是,商家使消费者相信他们‘需要’许多物质的东西,并且如果他们没有得到这些‘必需品’的话,他们就会成为不快乐的下等人。”⑪正表明了市场营销作为媒介传播的一种形式,制造社会舆论,进而通过公众心理对个人经济决策进行直接指导。
媒介化对消费者个人经济决策作出的影响,可以概括为,一方面,新闻媒体向消费者传递经济数据和专业意见,通过经济报道的语调和数量向消费者释放信号,影响消费者情绪,引导消费者个人经济决策,另一方面,媒介化社会赋予媒介制造舆论的功能,舆论继而变身成为消费者做出个人经济决策的动力。
媒介给其他社会领域带来的影响无处不在,但不同的社会领域受影响的程度不同,而受媒介化影响较大的社会领域,其各自作出的变革也不同。本文对在个人信息终端媒体和交互式媒体盛行的媒体语境下,媒介化如何作用于社会交往、政治和经济作出了具体分析。从分析的结果来看,媒介化使得人际交往结构趋向去中心化,促进了社会人际关系网络走向稳定。也使政府与民众之间形成了积极互动和相互信任的良性循环,保障了民众表达权的实现,使得政治更加民主化。但媒介化这一概念也并不单纯地指向“发展”,正如文中提到的,媒介化通过社会舆论影响消费者情绪,继而影响消费者的个人经济决策,最终影响经济,多个过程交错影响,使经济增长增加更多的不确定性。
正如Hjarvard和Lundby所说:“媒介化说明在当代社会媒介的作用越来越重要,有时甚至起着决定性作用,但是它在不同社会领域发挥作用的方式还需再做实证研究。”⑫发掘媒介化所带来影响的多元性并对其作出具体分析,是媒介化研究过程中尤为重要的准则、不可或缺的环节。
注释:
①Livingstone,S.(2009).On the Mediation of Everything:ICA Presidential Address 2008.Journal of Communication,59(1),1-18.
②Hjarvard,S.(2008).The Mediatization of Society:A Theory of the Media as Agents of Social and Cultural Change.Nordicom Review,29(2),105-134.
③Krotz,F. (2009).Mediatization:A Concept with Which to Grasp Media and Societal Change.In K.Lundby(Ed.),Mediatization:Concept,Changes,Consequences(pp.21-40).New York:Peter Lang.
④Hjarvard,S.(2008).The Mediatization of Society:A Theory of the Media as Agents of Social and Cultural Change.Nordicom Review,29(2),105-134.
⑤[德]马丁·布伯.我与你[M].陈维刚 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4.
⑥[美]罗纳德·伯特.结构洞:竞争的社会结构[M].任敏等 译.上海:格致出版社,2008:11.
⑦Friesen,N.&Hug,T.(2009).The Mediatic Turn:Exploring Concepts for Media Pedagogy.In K.Lundby(Ed.),Mediatization:Concept,Changes,Consequences(pp.63-83).New York:Peter Lang.
⑧Silverstone,R.(2005).The Sociology of Mediations and Communication.In C.J.Calhoun,C.Rojek,&B.S.Turner(Eds.),The Sage Handbook of Sociology(pp.188-207).London:Sage.
⑨刘文科,张文静.第三代政治传播及其对政治的影响[J].西南政法大学学报,2010(05).
⑩郑维东.媒介化社会与经济增长理论及实证研究[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4.
⑪[美]迈克尔·所罗门.消费者行为[M].张莹等 译.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03:19.
⑫Hepp,A.&Hjarvard.S.&Lundby,K.(2010)Mediatization–Empirical Perspectives:An Introduction to A Special Issue.Communication,35,223-228.
(作者系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科学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