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攀臻
喜剧
平安夜,青岛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接到她的電话时,家长会正进行到了我最感兴趣的学生才艺表演环节,我的同桌站在讲台上又蹦又跳,搞怪的形象赢得阵阵掌声与欢笑。她的母亲坐在我身边,笑意溢满了整个脸庞。
我往窗户边靠了靠,一回头便被窗外班主任的脸吓了一跳,她向我扬了扬手中的手机:“你妈妈来电话了。”
我走出教室,蹲在雪地里接电话。
她的声音隔着电波有些许的沙哑:“家里下雪了吧?”
“嗯。”
“最近怎么样?学习吃力吗?奶奶身体还好吗?”
“都还好。”
“把公司搬到青岛来的计划还在商量,今年不能回来过年了。”
“哦,好。”
“我还有事,那就先这样吧。”
通话在几句简单的对白后结束。回到班里时,同桌的表演已经结束,台下的笑声却迟迟不停。看到同桌的母亲走上台去紧紧抱着她,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你怎么了?这么搞笑的表演你哭什么?”耳边传来同学惊讶的声音。
我抹了抹眼泪,闷声回答:“外面太冷了。”
人们都不喜欢格格不入,就像看喜剧的人不能哭。
距离
她是在我五岁时离开的。在那之后,我和她的关系就靠每周一次的电话维系着。
我十岁那年,她回来过一次,带了很多吃的、穿的、玩的。她抱着那一堆东西笑意盈盈地对我说:“过来啊,这些都是给你的!”
奶奶把一直躲在门后面的我推到她面前要我叫“妈妈”。面对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美丽优雅的女子,陌生的感觉瞬间吞噬了我。我张了张口,哑然。
她没能掩饰住眼底的失落。
那次回家她只住了三天,就离开了青岛。而我的那句“妈妈”,到底没能喊出口。
一晃又是五年,我长大了。
我知道了她在外面做大生意,我也知道了她做生意的地方和青岛隔着很远的距离,那个地方,叫台湾。
归期
除夕夜,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新年好!我和合作人商量好了,再过两个月就把公司搬到青岛来!孩子,我能回家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发抖,但说到最后竟变得哽咽起来,“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孩子,对不起……”
离别
两个月后的第一个星期日,她在电话里告诉我,她订了机票,晚上就能到家。
当晚,我在巷口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等着她,可直到夜里十一点她还没有出现。
又过了一个小时,店里的电视开始播报《午夜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冰冷:“最新消息,台北至青岛的×××航班失事坠海,机上无一人生还……”
尾声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北岛《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