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是诗人的一盏灯(评论)

2017-05-04 00:55语伞
延河·绿色文学 2017年3期
关键词:西平鳟鱼野味

语伞,诗人,美食专栏作家。本名巫春玉,生于四川。著有散文诗集《假如庄子重返人间》《外滩手记》等。参加第十一届全国散文诗笔会。获第五届中国散文诗天马奖、第七届中国散文诗大奖等多种奖项。居上海。

一个钟爱蝴蝶和长裙的女诗人,仿佛不适宜说喜欢吃回锅肉包子,贪恋肥嫩鲜香。这样的语境,只能出自莽汉主义诗派的代表诗人兼美食家二毛或李亚伟之口,方有三国气势。更不适宜说:“人生不过一撮烟火,诗人不能活在高冷里,如若饮馔不精,朵颐不快,枉来此生”。这样的语气,由身居北方的青年诗人王西平说出来,就如鱼得水煮肉片,麻辣两相宜了。

早在2012年,西平就开始在宁夏《壹周生活》报上撰写美食专栏。2015年出版了美食随笔集《野味难寻》,这部集美食、风土、民俗于一体,熔坊间段子、乡间故事、民间传说于一炉的随笔集,也是宁夏第一本乡村美食随笔集。如西平所说,诗歌在“精神意识中就是一种享受”,那么美食在味觉(身体)意识中也是一种享受,它们都归于生活本身。我曾写过这样两句话:有生之乐,走不出口腹之欲,一步天涯,一步海角,杯盘碗碟皆是风景。饕餮盛宴,看就欢悦,唯有美食最懂人心。我坚持认为,品尝美食可以缓解低落的情绪,使人豁然开朗、明亮。

读西平的美食随笔,和读他的诗歌一样,要把布满后脑勺的脑洞全部打开。《布劳提根与彩虹这鳟鱼》和《美国馅饼与摇滚乐》所谈到的两位诗人和两种食物,都有着熟悉又陌生的部分。我个人感觉,西平对布劳提根的情感植入会更深一些,对其诗歌写作也有着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理查德·布劳提根,现代美国小说家和诗人,曾经参加垮掉派的活动。他的诗集和小说,都挂着奇怪的名字,像从一个平面上霍然凸起,使你被迫记住,比如诗集《请你种下这本诗集》《避孕药与春山矿难》,以及1967年出版的为他带来国际声名的小说《在美国钓鳟鱼》和次年发行的小说《在西瓜糖中》。这些名字使我联想到西平的《从臃肿的自身里牵出一只花碗》《七日喵咪之春》《我所进修的蹦跶学》等诗题,他们的气息相投、接近。

关于鳟鱼,《本草纲目》记载:鳟鱼,处处有之。状似鍕而小,赤脉贯瞳,身圆而长,鳞细于鲜,青质赤章。好食螺蚌,善于遁网。看到“善于遁网”我就偷乐,文中写美国人一次无论垂钓了多少鳟鱼,只能带走五条,其余都要放回大自然,除了保护生态之说,还有一个原因大概就是钓鳟鱼太容易了。据说北京怀柔有一个专门吃虹鳟鱼的地方,叫虹鳟鱼一条沟,其鱼种就是由美国加利福尼亚洲山区小溪中的一种冷水鱼,引进到了怀柔。沟内都是山涧流出的天然泉水,生长的虹鳟鱼,肉质鲜嫩,皮脆刺少,无论是烤还是生吃鱼片,都极鲜美。

鲍勃·迪伦在201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无疑让中国诗坛一阵唏嘘。但对他的音乐作品,大多极为赞赏。西平说:“馅饼是美国的文化标志。”这一点我深信不疑,据说3月14日在美国日历上看起来就是3/14/15,这样看上去,确是全世界最著名的无理数π的前四位。而π在英语里,与代表馅饼的“pie”同音,因此美国人会在这一天吃馅饼,表示庆祝。与西平同感,美国馅饼在形体上彻底颠覆了我们印象中的“饼”,中国传统小吃包子、饺子、肉夹馍,真真都可以加入馅饼大军 。

说到肉夹馍,不得不提一下陕西这款闻名遐迩的美食。第一次介绍我吃肉夹馍的是陕西籍诗人陈仓,他总是说,吃饭是我最不重要的一件事了。一碗岐山臊子面,一个腊汁肉夹馍,明明是很重要的两道美食啊。特别是肉夹馍的肉馅,那是入口即化、满口生香、绕唇难忘。最负盛名的美国馅饼当属苹果馅饼(或苹果派),美国的惯用说法叫“如苹果派一样美国化”。在美国苹果派的历史中,可追溯至从英国来的清教徒,他们培植苹果种子,用收获的苹果制作苹果派。这就是西平念念有词的那17000棵苹果树的来历,一个大IP的前世和基因。

作为80后的王西平,为什么迷恋美国50年代流行的摇滚乐?这一点不曾和他有过交流。“ 一个真正的诗人,是不会告诉别人自己会写诗的。” 鲍勃·迪伦说过,因此秘密地爱着,就好。鲍勃·迪伦在诗歌《溪谷下游》中写道:“你的气息是甜蜜的 ∕眼睛像天空中的两颗宝石∕你的背影笔直∕头发柔顺光滑∕ 当你躺下,靠着枕头 ∕但我却没有心动 ∕没有感激或者爱意∕ 你并不是为我忠诚 ∕而是对天上的星辰∕ 上路之前,再来一杯咖啡∕ 再来一杯咖啡我就走 ∕去那溪谷的下游。”一杯咖啡何其親密,需要急切赶来,替代情人和知己的位置,安抚主人那颗缠绵而哀绝的心。

鲍勃·迪伦是天才的词作者,这样的句子配上音乐,这样的音乐再配上咖啡,应是物我两忘之境了。难怪西平要将美国馅饼和摇滚乐并谈,他在美食专栏里介绍过一种麻辣南瓜的做法,末了他说,一边吃一边听小野丽莎的自然歌声就最好不过了。音乐与美食的混搭风,很适合具有创造性和先锋气质的诗人王西平。

三国诗人曹丕在《典论》中有云:“一世长者知居处,三世长者知服食。” 这里的“知服食”不仅仅是果腹充饥,它指的是真正的饮食之道。这饮食之道,在曹丕看来,只富贵一世未必能知味,要富贵三代才可悟得。世人皆知他的父亲曹操爱“对酒当歌”,不知道他爱吃葡萄,爱到读书时吃,清醒时吃,酒醉时吃,口渴时吃,不但吃,他还研究出葡萄的储藏方法,且酿出了中国第一杯葡萄酒。

对于爱葡萄的我,顿时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回到对吃的执着和情感,鲁迅所说的“思乡的蛊惑”更切合人心,那些“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其味道长留在记忆中,“他们也许要哄骗我一生,使我时时反顾”(《朝花夕拾·小引》)。也许正是因为这种珍贵的“蛊惑”和“哄骗”,西平才对毛家湾这个村庄“时时反顾”,才有了《野味难寻》里“关于一个人的记忆,关于一个人的村庄的记忆,关于一个人的村庄的田间野味的记忆;关于野味之美,关于野味的蛮荒之美,关于时光之箭永不回且令人心碎稀巴烂之美……”

西海固,这个曾经被联合国定义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在西平看来,完全是鬼扯蛋。不管布劳提根的超现实魔力有多么奇异,不管美国馅饼与摇滚乐怎么相得益彰,都比不上他的中国北方,他的西海固,那一盏可以作为人神的召唤的荞面灯。这盏灯,可以消解他诗中的冷、灰、黑、死亡和七愁。喜欢他这首最近诗作《饥饿的空位》:“感觉真是吃饱了,撑着∕被蒙住眼睛,鼓鼓地,汽球一样∕奔向犀牛纷乱的蓝天∕宇宙之下∕每一个神性的站立,都被齐腰斩除∕而这次飞行,仿佛追逐一个∕饥饿的空位。”(节选)这首诗,写到了“饥饿才是最好的美食”的境界。这盏美食之灯,点亮了他的才思、灵感和整个世界,我愿意相信,这盏美食之灯,也在“向地球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昭示着一种生命的信念。”

[责任编辑:李 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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