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
到2050年,你和你的手机将不是分离的,它被植入你的身体,通过生物识别技术24小时地监测着你的心率、血压、大脑活跃状态。
无论是在选举投票、购买商品还是选择配偶上,算法算得更精更准。人类无力处理大量数据,只能将手中的权力交给人工智能。
全球最富有的前60人的財富比底层35亿人的财富总和还要多。人工智能的兴起还会加剧这种局面,就在几十年内AI会使大部分人无用。算法越来越独立于人类。算法开始从它们的经验中学习,连发明它的工程师也不一定能懂它做出的某些决定。
没人知道2040年的就业市场是怎样。很有可能现在孩子们在学校里学的大部分知识与他们40岁的世界毫不相关。
以色列学者尤瓦尔·赫拉利在2011年出版了《人类简史》,随即占据以色列图书销售榜首连续100周,以色列是全世界人均读书量最高的国家,这个榜首很有说服力。《人类简史》随后被译为33种文字,席卷世界,引起学界、媒体、大众的极大兴趣,被形容为脑洞大开,刷新三观。《人类简史》之后,尤瓦尔不断被问及:既然我们清楚了人类这种动物的历史,那么这种动物的未来会是怎样?于是2015年他的《未来简史》希伯来版诞生了,2016年被翻译为英文,中文版反应迅速于2017年年初跟上,再一次创造销售奇迹,并同时引发争议。尤瓦尔喜欢讲真话,让人难以接受,但也无从反驳。
前奏
2016年采访汉斯·乌尔里希·奥布里斯特的时候,问到决定未来的关键因素是什么,他回答是人工智能的发展。他推荐了一本名为Homo Deus的书,当时是9月3日,他说再有几天这本书的英文版就面市了。Homo Deus,两个单词三个圆唇元音,紧凑好听,带有闷响的音质和敲击的乐感,加上Deus极窄的宗教语境,便就此记下。说话时我们一行五人,正由一辆商务车载着飞驰在上海的内环高架路上,赶往称为“电厂”的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汉斯在那有一场关于未来100年的主题演讲。
四个月后,2016跨2017年的晚上,深圳卫视直播“罗辑思维”的跨年演讲,超过所有卫视的“娱乐跨年夜”罗胖登上收视榜榜首,那天晚上他大谈人工智能,并且推出《未来简史》的国内首发。《未来简史》正是Homo Deus的中文版,这回我们和世界的同步就是前后脚工夫。
老本行
尤瓦尔·赫拉利对各个学科的知识都信手拈来,以至于多数时候我们都忘了他的老本行——历史学。他像一个伟大的编辑,以他的历史观统领了众多前沿学科动态,形成一套有机、整体的推论。他说这一切不是预言,只是推测的可能性。
人工智能如此受热捧,但那只是论据的一环,无论是《人类简史》还是《未来简史》,尤瓦尔的论证都建立在对人这种动物的定性上——他对人类并没有太多信任。他用了宏大的视角观察人,不是把人放在人的历史中,而是把人放在地球物种演化的历史中,无论人怎样将自己奉为神明,奉为万物主宰,数百万年来的动物性一直在我们的DNA里衍生着。
人工智能在未来将人升级为神人Homo Deus,但究竟如何具体展现,最终将取决于生物科技和人工智能的发展,世界各地的实验室正处处垂悬着定时炸弹,相较科技的不可把控,无人来踩一脚刹车,更确定的是:人的特性造就了今天和未来的一切局面。
人类的凶残
成为地球主宰以前,在极漫长的时间里人类都处于食物链中段,猎杀其它动物,也被其它动物猎杀。但在7万年前我们一跃登上食物链顶端,地球由此进入人类世。如果将地球的46亿年看成为一天24小时,人类世的出现不过才1分钟,也就是在23点59分左右。然而不必太得意,接下来我们还将交出这一棒,并且局面由我们自己一手造成。
想想地球上的每一个物种都包含有好几种,为什么唯独人种只有一种——智人?并非因为人的独特和高贵,而是我们灭掉了所有其他人种。从200万年前到大约1万年前为止,地球上同时存在多种不同人种。当智人从东非往外扩张时,灭掉了澳大利亚90%的大型动物,美洲75%的大型哺乳动物、全球约50%的大型陆上哺乳动物,同时也灭掉了其他所有人种。3万年前,当智人碰上体力和智力最可匹敌的尼安德特人时,智人对他们进行了种族灭绝。
智人的起源并不光彩,即使后来成就惊人,心灵却没有多少变化,以文字比照来看,我们与《圣经》、《论语》时代的心理几无差别,对索福克勒斯和欧里庇得斯的剧本我们仍有共鸣。人性没有改变过,生物因素限制一直都在。《人类简史》的压轴话这样写道:(人类)拥有神的能力,但是不负责任,贪得无厌,而且不明白自己要什么,没有比这更大的危险吧。
人人都爱讲故事
人类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我们拥有神一般的力量。《未来简史》由三部分组成,尤瓦尔用了两部分为我们揭开了这个谜底——人类讲故事的天赋。
人类复杂的语言系统能表达抽象概念,也就是说人类可以说出他没见过的东西。德国施泰德洞穴发现的人身狮头雕像距今32000年,这是一个不存在的事物,但人类凭借着想象力可编辑出宗教信仰。十字军东征历时200年,共9次出征,现在已经定性为天主教烧杀抢掠的暴行,但当时人们讲的故事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要从伊斯兰人手中夺回圣城耶路撒冷。
关于人类讲故事的癖好,在《未来简史》第三部分“智人失去控制权”中,尤瓦尔指出人体内至少有两种自我:“体验自我”(experiencing self)与“叙事自我”(narrating self)。“体验自我”是自我每时每刻的意识,但体验自我没有记忆能力,不会讲故事,“叙事自我”则像记者、诗人或者政治人物一样能取舍素材、进行编辑、形成故事、发明意义。并且叙事自我的取材只取高峰和终点两处的体验,这被称为“峰终定律”(peak-end rule)。
还有一个重要概念“互为主体现实”(intersubjective)出现在第一部分“智人征服世界”,“互为主体现实”是客观现实与主观现实之外的第三种现实。用简单的话来说——不真实的东西,相信的人多了,就变成真的了,这时你只能选择相信。最典型的例子是钱,它不过是一张纸,不信你拿100美元去跟猩猩换它的香蕉试试,但所有的人相信它是钱,它就可以流通交换。在政局不稳定的国家,常有一夜之间钞票变废纸的事情。不仅是钱,法律、上帝、国家也都是互为主体现实。
人文科学强调互为主体的实体,认为其重要性不亚于激素和神经元。朝鲜与韩国之所以如此不同,并不是因为平壤居民和首尔居民基因不同,也不是因为北边气候较冷、山较多,而是因为南北双方相信的是截然不同的两套故事。
在第二部分“智人為世界赋予意义”中,尤瓦尔还拆解了“自我”、“灵魂”、“自由意志”、“民主”、“自由”、“人权”这些人文主义的基本概念。“自我”是生化算法的组合,没有“灵魂”只有基因突变,不存在“自由意志”,人是在基因与环境压力中做出选择,可选项早已圈定。在这一部分,社科人文遗产所剩无几。
交出接力棒
科技一直由人文主义驱动,科技的三大终极目标是追求幸福,永生和神力。我们驯服了外部世界,为所欲为,接下来我们要改变内部世界,即人的身体和头脑。自然进化太慢,但生物科技可以直接干预基因,不要说这是伦理所不允许的。契诃夫理论——“在第一幕里出现的手枪,会在第三幕时打响”——正可以运用到世界各地的实验室。人类并不是可以控制能量和欲望的物种。
同时,人工智能正在慢慢走出人类意识的边界,它们不仅将替代人类完成大部分工种,还将借助于生物识别感应器(biometric sensors)观看人类,你的海量数据让算法比你更了解自己。“叙事自我”面临崩溃。无论是在选举投票、购买商品还是选择配偶上,算法算得更精更准。人类无力处理大量数据,只能将手中的权力交给人工智能。
在“大分离”一章中,尤瓦尔提出智能和意识的分离。即人工智能有高超的能力,但没有人的丰富内心,然而,丰富的内心有什么价值呢? 从军事和企业来说智能是必须的,意识却可有可无。从A地到B地,我们只需安全到达就行,一个感知丰富,享受音乐,会聊天的司机并不是必需的。使用自动驾驶代替司机没有什么说不通的理由,正如在工业革命开始之时,福特T型车替代了更高贵优雅的马。
三等车厢
在先后两本书中,尤瓦尔都不惜笔墨讲述人类对待动物的方式是何等错误,但因为既不实用也不炫酷,很少有人谈及。在农业革命中人类驯化了超过90%的大型动物成为家畜,泛灵论里只剩下了人与人虚构的神,动物和植物的台词都被删除。在科技革命中人删除了神,成为万物唯一的目的,其它都只是工具。因为掌握了流行病、病原体和抗生素,借着疫苗、药物、激素、杀虫剂、中央空调、自动喂食机,人类将家畜变成提供肉蛋奶的机器。
就演化而言,牛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动物,但一头在现代化畜牲厂里的小牛平均只活四个月,为了保证它们鲜嫩多汁,避免它们肌肉因运动而变硬,小牛一生被禁固在栏里,它第一次走路、伸展筋骨、遇见其他小牛的时候,就是在前往屠宰场的路上。猪也是有高度智慧的社会化动物,它们有强烈的好奇心,喜欢交往、玩乐、闲逛、探索环境,但现代农业中的母猪一辈子在栏里,在受孕的循环中,往复5-10次后,被送去屠宰场。
借着几项技术:基因编辑 (genetic programming)、半机械人工程(cyborg)、非有机生物工程 (inorganic life),人类进一步升级为神(homo deus)。只是我们发明的技术到头来未必会受我们的控制,更强大的人工智能面对智人这种过时的算法,是否会像我们对待动物一样对待我们呢?其实更无悬念的是少数掌握算法的精英阶层将如何对待无用阶层——他们会毫不念旧地切断百无一用的三等车厢——正如人类对待弱小的一贯做法。
数据主义
在最后一章,尤瓦尔指出由计算机和互联网催生的“数据主义”是继1789年“人文主义”诞生以来,人类在价值观上的首次创新。人不再是万物的目的,而只是终极目的——“万物互联” ( Internet-ofAll-Things)——当中的一环,人类一旦完成这一任务就可以功成身退,从设计者降级为芯片,再降级为数据,最后在数据的洪流中溶解分散。
尤瓦尔的两本书的写作都被形容为“以科学的方法回答终极的问题”,横跨了数不清的学科。人们热议人工智能,但尤瓦尔更想表达的是人类如何不可避免地掉进了自己一手编织的网罗。这些基于人类本性做出的推测,如果引起你反感,他说,欢迎用新的思维和行动让这些可能性无法实现。
在书的结尾处尤瓦尔向读者抛出了3个问题:
1.生物真的只是算法,而生命也真的只是数据处理吗?
2.智能和意识,究竟哪一个才更有价值?
3.等到无意识但具备高度智能的算法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时,社会、政治和日常生活将会是怎样?
Q=《北京青年》周刊 A=尤瓦尔·赫拉利
Q: 在你的阐述中:宗教是虚构的,人文主义过时了,“自我”这个概念并不可信。人没有灵魂,那我们还剩下什么?
A: 并非一切都是假的,有一些事情非常真实,你只有认出了假的东西,才会对什么是真实更清楚。一个最有效的验证方法是“真实的会痛”。如果你想了解一个东西究竟是真是假,想想“它会痛吗”?美元贬值,美元不会痛,公司破产,公司不会痛,国家输掉战争,国家不会痛。国家没有思想,没有情感,不会痛也不会怕。但一个士兵受伤了他会痛;职员失业了,她会痛;一头牛被宰杀,它会痛。这才是真实。从这个角度来说,一头牛比谷歌或者美利坚合众国更真实。
我们的痛苦太有可能来自于我们对虚构事物的信仰。比如对民族、宗教的信仰引发的战争到今天还在持续,数以百万的人没了家,没了健康,甚至没了性命。民族和宗教是假的,但造成的痛苦是真的。故事没什么不好,它很关键。没有诸如货币、国家、企业这些故事,复杂的人类社会就运转不了。但不要忘了这些故事只是工具,而不是目标。当我们忘了它们只是故事,我们就对真实不再敏感。当你说为公司挣大钱,传播上帝的话语等等,这很疯狂。公司、钱、国家、民族、上帝只存在于我们想象里。我们发明它们是为我们服务,而不是我们去服务它们。
Q: 情感这套算法也过时了吗?
A:我不确定情感这套算法是不是过时了,虽然这是生命科学现在达成的共识。近几十年我们对大脑的研究有了很多进步,但对于意识还完全搞不懂。很多人把大脑与意识混为一谈,但其实它们是两码事。大脑是神经元和突触构成的网络,是物理存在,而意识是一种主观体验流,如痛、快乐、愤怒、爱。科学假设是大脑产生了意识,是亿万神经元的生化反应,但这只是假设,无人研究明白大脑如何产生意识。
亿万个神经元产生的电流信号,为什么一时感受的是焦虑,一时感受的是幸福,它们都是电流信号啊。这是我们对生命体理解的最大空白,也是很危险的空白。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我们控制了外部世界,重新塑造了整个星球,但对于怎么让人类感到幸福我们无能为力。更糟糕的是,我们因为对全球生态复杂度的无知,我们破坏了生态系统。在未来我们用生物科技重新塑造身体和大脑,但这不见得会使我们快乐,更糟糕的是,可能因为我们对意识复杂度的无知,而破坏了意识系统。
Q:如果用信仰数据主义代替过去的人文主义,人类会发展出怎样的人格?
A: 我们会逐渐和智能设备结合,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我们离不开手机,离不开社交媒体。它们在不停地读取我们,适应我们的个人偏好,也改变我们的世界观和内在欲望。
借助于机器的深度学习、生物识别感应器biometric sensors、脑机接口brain-computer interface,我们在这条路上加速前进。到2050年,你和你的手机将不是分离的,它被植入你的身体,通过生物识别技术24小时地监测着你的心率、血压、大脑活跃状态,一刻不停地计算着这些数据,它比你更了解你的欲望和喜好。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一個陌生人,人工智能从你的细微生化变化读出你对TA有兴趣,你的人工智能接下来可以联系对方的人工智能,看看这种吸引是否是相互的,是否有可能来次约会。
你体内的人工智能监测你的情绪,你的疾病,在你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它已经开始采取防预措施。大概在 2100年的时候,人类和机器彻底融合,脱离这种融合的人类不可能生存下去。这是好是坏,是另一个问题。
Q: 在未来少数掌握算法的精英升级成为神人Homo Deus ,绝大部分人沦为无用阶层,所以更不会有平等这回事了?
A: 21世纪人类进一步分层,一些人享受科技进步带来的利益,一些人承受科技进步带来的痛苦。全球化造福了很多人,但不平等明显加深,一些集团获取了全球化的最多利益,但几十亿的人被丢弃。全球最富的前60人的财富比底层35亿人的财富总和还要多。人工智能的兴起还会加剧这种局面,就在几十年内AI会使大部分人无用。AI在越来越多的任务上表现超过人类,从驾驶汽车到诊断疾病。专家预测无需多久人类50%的工种将由计算机完成。 新的工种会出现,但它们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人类从本质上来说只有两种能力:身体和认知。如果机器在这两方面都超过人类,它们也将拿下新的工种。这种情形下人类有什么用?怎么处理这些庞大的无用人群?可能会是21世纪最大的政治议题。
Q: 算法是自行其事,还是我们对它们有把控?
A: 算法越来越独立于人类。算法开始从它们的经验中学习,连发明它的工程师也不一定能懂它做出的某些决定。最典型的是阿法狗,它跟自己下了百万盘的棋。在它和李世石对战之前,大部分人不相信阿法狗会赢,因为围棋有很多决策是凭直觉。但是阿尔狗4-1击败李世石,最重要的是它是用它自己原创的招数,这让写算法的工程师大为惊讶。 今天当你向银行申请贷款的时候,很有可能是一段算法来处理你的请求,而非银行职员。它有海量的数据来分析你,看是否值得一借。但如果它拒绝了你,你完全不知道理由。职员处理时你还能问问情况,现在谁都不知道。 过去人们的歧视是针对群体,如女人、同性恋、黑人。所以这些群体能组织起来去反抗,去平权。但算法的歧视都是针对个人,或许是你的一个基因,或许是你的一段历史,你既不知道具体原因,也找不到人和你一起去讨公道。
Q: 你的这些观察和你的犹太人身份分不开吧?
A:犹太血统对于我历史观的影响远远低于人们的预期。我更多受佛教和达尔文的影响而不是《圣经》。当然身为以色列人,这塑造了我对于世界的理解,从耶路撒冷看问题与从纽约或者北京看问题很不一样,如果我在北京长大,写的应该是另外一本书。正因为我生长在中东,一个民族主义和宗教冲突从未停息过的地方,让我意识到虚构故事的威力有多大,人们为了这些完全不存在的东西相互仇杀。所以对于我来说区分真与假尤为重要。
Q: 父母要怎样帮助子女来面对未来的就业市场?
A:没人知道2040年的就业市场是怎样。很有可能现在孩子们在学校里学的大部分知识与他们40岁的世界毫不相关。培养他们应变能力和良好的情绪反应会更有益。人在16岁时一切都在变化,身体、思想、人际关系,不断地更新自己,但到了40岁,大部分人会拒绝变化,想要稳定。但21世纪没有稳定这回事。如果你想有稳定的身份、稳定的工作、稳定的价值观你就落伍了。 但现有的教育制度是19世纪工业革命的产物,早就过时了,情绪的平衡和应变能力不是通过背诵和考试得来的。我能给16岁孩子最好的建议就是:不要太相信大人。在过去大人们很了解世界,那时世界变化很慢。但21世纪的大人对于世界的理解都过时了。同时,也不要太相信科技,你能让科技服务于你而不是你服务于科技吗?很有可能你的时间都被电子产品占据,它们指挥着你的欲望。你只有一条道路就是认识你自己,想清楚你到底要什么!这是一条最古老的建议。但它比任何时候都急切。你现在的竞争对手是谷歌,腾讯,是拥有大数据的政府。它们通过数据读取你,如果你对自己的认识跑不过它们对你的认识,你只有被操纵的份。加油!
Q: 《未来简史》的扉页上写着献给戈恩卡S.N. Goenka, 他是一位拉比吗?内观禅修(Vipassana meditatation)是怎样的一种体验?
A:内观是一种冥想,起源于印度。戈恩卡是位印度商人,1924年生于缅甸。后来教授内观禅修,我在牛津大学念博士的时候认识了他。那时我很沮丧,对于这个世界还有对我自己。无论读多少书都找不到世界为什么充满痛苦的答案。于是我开始练习冥想,它没有什么复杂的哲学和神秘的理论,只有一条就是观看真相:此刻我的身体在发生什么?我的意识在发生什么?
冥想让我看到痛苦的最深根源是我的思维反应模式。当我想要一件事情发生,但它没有发生,我的思维作出的反应是产生痛苦的感受。痛苦不是外部世界的客观存在,它是思维的反应。意识为什么要产生痛苦?目前科学还讲不明白,因为没有直接的观测手段。我们用显微镜,用核磁共振去研究大脑,但大脑和意识是两码事。唯一能观察你意识的就是你的意识。这也是冥想做的事,发现你隐藏的思维模式。我每天保持2小时的内观,过去15年都如此,这让我保持对真实的敏感,有了这两小时,我并不害怕其余的22小时被信息淹没。
Q: 你怎么管理手机时间呢?
A:我没有智能手机。
Q:这种大历史观会影响到平时的日常生活吗?
A:最深刻的影响吗?我成了素食主义。在写《人类简史》和《未来简史》的时候,细细地研究过动物的感知,牛、猪、鸡、鱼等等都是有情感的,它们同样能感受痛苦和欢乐,它们会表达害怕和喜悦。但人只是把它们当作提供肉和奶的工具。我们对待这些动物的方式应该是整个历史上最残酷的罪行。我能做的是不参与这种罪行,所以我避免吃肉、蛋,还有奶制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