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
赋 别
又一次,妈妈说
埭上哪一家有了白事
我认识的,按辈分,爷或者叔
像一根根铁锨,立在田埂
要不,像一个个稻草垛子,
堆在晒场,此起彼伏的叫唤
也是我认识的,按音频,婆或者婶
也许,其实是一定的
某天某个时辰,
又一个新生命
没有人告诉我,他还是她
其实,告诉我也是无用
我不知道他或她一岁时的志向
也不知道他或她十岁时的模样
我記忆中的村庄
一片一片凋零了
只剩下未亡人
还有无名氏
雨 季
没什么可说的
禁锢了一年的雨
依然点点滴滴沥沥濛濛
没有一丝歇斯底里的狠畅
自在飞花,一朵朵,
从我的眼到山的眼
不是梦,亦不是愁
是晚祷的钟声
从云端,一寸一寸逗漏
没什么可说的
空无一人的石径
只有小溪,长驱直入
淙淙汩汩的清亮银白
劫后余生的不只是我
無数只黄蝶匍匐在地
生灭灭已
寂灭为乐
佛说,它们是欢喜的
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是雨
不过是雨中,一瞬间的禅定
还 乡
冬月二十,晴,宜裁衣,祈福,求嗣
申时三刻,故乡,街头
我已经潜逃了十年,
通缉令应该在每一个人的手中
应该有稚子牵衣,
笑问或者审讯:
共谁争岁月
赢得鬓边丝
史书上都是衣锦还乡
众目睽睽之下,
每一步都走出一朵珠花
我踩着一道道炸雷,款款而行
没有人注意,
扬子桥边我看了野花,看了惊鸿,
看着波心一圈又一圈的漾开
终于——
有一天,
我在故乡漂泊
累累若丧家之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