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齐桓晋文之事》,学议论说理

2017-04-27 15:11郭传斌
中学语文·教师版 2017年4期
关键词:齐宣王王道孟子

郭传斌

孟子曾言“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孟子作为圣人,自然有内心强大“浩然之气”作为后盾以理服人,以理教化于人。同时,教而化之要达到好的效果,必然要讲究说理的艺术,孟子也正是这样一位践行说理艺术的大师。这一点在《齐桓晋文之事》一文中得到充分体现,其中说理议论的逻辑性、艺术性都值得我们议论文写作加以学习借鉴。

一、学层次结构

议论文的层次结构非常重要,层次清晰体现的是思维的明透。《齐桓晋文之事》虽属对话体诸子散文,但在结构的安排上清晰地表现出议论说理的极强层次感。全文围绕说服齐宣王放弃霸道思想,行仁政王道这一核心目的展开,说理共分四个层次:

第一层以齐宣王“以羊易牛”之事,一步步揭示宣王有不忍之心,有“保民而王”的思想基础,强调其行王道仁政的可能性,这部分可以理解为议论文结构中的概念阐释,溯源王道之根,揭示其实质内涵。

第二层类比强调宣王有基础而不实行,造成这一反面现实的根本原因在于其“不为也,非不能也”,实则属于议论中的原因分析,强调其易于实施,指出“推恩”于百姓的可行性。

第三层中“危士臣,构怨于诸侯”“缘木求鱼”“后必有灾”“以一服八,何以异于邹敌楚哉?”皆是从王道对立面——行霸道以武力统一天下——的后果危害角度分析,显然强调的是行王道仁政的必要性。

二、三两层合起来构成议论文中的因果分析部分,说理至此已是让齐宣王心悦诚服,自然引出宣王“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的主动要求;

第四层,水到渠成,顺势而为,有针对性的提出“制民之产”和“谨庠序之教”两项决策措施,从经济建设、文化教育两方面解决了“怎么办”的问题,至此,一幅王道乐土的美好蓝图就摆在了齐宣王面前,不由他不怦然心动。

全文基本遵循了以概念阐释、因果论证、解决问题为中心的纵式递进议论思路,一气呵成,层次明晰,富有极强的说服力。

二、学因果分析

因果分析论证是议论说理的核心所在,自然《齐桓晋文之事》在第二、第三层主体论证部分都有贯彻,而且既有前置的原因分析(证其必然性),也有意义分析(证其重要性)、后果分析(反证其必要性)。事实证明,三者并举,结合相融运用最富有说服力。

即使是第四部分以解決“怎么办”为中心,孟子也不忘因果分析。在提出“制民之产”这一行王道最基础性的措施之前,先做了一番因果分析:“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属原因分析,强调“制民之产”的必然性;“是故明君制民之产,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从效果意义的角度分析“制民之产”的重要性;“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奚暇治礼义哉?”这两句则从现实出发,强调“制民之产”行之不利的危险危害,属于反面后果分析,以此来突出实施之必要性,并顺便带出了第二项措施“治礼仪”。这样在前因后果中指出解决问题的具体措施办法,并且在描绘王道蓝图时也是时刻不忘点明其意义,使之更富有逻辑性及诱惑力。

因果是意义世界的本质关系,只有因果分析贯穿始终,把内在因果说清楚,分析透彻,议论说理才能通透明达。以理化人,其根本就在于以因果分析揭示本质,让人理解,令人信服。

三、学逻辑推理

整体来讲,《齐桓晋文之事》一文结构层次逻辑性就很强,层次内部也十分讲究逻辑。

孟子以“以羊易牛”的故事点出齐宣王有“保民而王”的思想基础,其中隐含着一个三段论假言推理:如果有不忍之心,就有行王道仁政的可能(基础);以羊易牛证明你有不忍之心;所以你有行王道的可能(基础)。

第三部分为逼出齐宣王的所谓“大欲”,孟子运用了选言推理,还原一下就是:大王的“大欲”或者是“肥甘”,或者是“轻暖”,或者是“采色”,或者是“声音”,或者是“便嬖”,或者是称霸天下;(孟子采用明知故问的方式,迫使)宣王自己急忙站出来否定了前五者;由此可知大王的“大欲”是称霸天下。这样一来,孟子要批驳的靶子就竖起来了。

类比推理是孟子常用的论辩方法。类比“”一羽之不举,为不用力焉;舆薪之不见,为不用明焉”与“百姓之不见保,为不用恩焉”,自然找出其共同点,得出结论“故王之不王,不为也,非不能也”,引其思考。

但也要看到,孟子论辩的逻辑也非尽善尽美。就类比推理来说,齐欲称霸“以一服八”与“邹人与楚人战”二者相提并论就有很大的逻辑问题了,“八”不是一个整体(如楚国那样),而是“八”个分散的“一”,如此类比就犯了典型的偷换概念的错误。后来秦国各个击破,统一天下的史实亦可作为反证。当然,此点亦可化为反面教材,以警示我们的议论文写作。

逻辑是议论说理的基石,讲道理首先要讲逻辑,否则“理”就难以讲得“通”。

四、学读者意识

议论文写作必须强化读者意识。关注读者,关注说理议论的倾听者,充分考虑“为谁写” 的问题。建立起读者意识,才能更有利于明确写作目的,选择论述重点,强化说理针对性。在《齐桓晋文之事》一文中,说理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齐宣王。孟子充分考虑了这个唯一对象的各阶段心理特点及细微变化,抓住时机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展开说理攻势:

1.“引”的艺术

齐宣王上来就问“齐桓晋文之事”,意在称霸诸侯,孟子看穿了宣王的用心,以“臣未之闻也”轻松挡开,然后顺势乘虚而入,“无以,则王乎”,王道霸道同属统一天下之方法,抓住这一点就把话头巧妙引入了自己的论题之中。

齐宣王显然对“保民而王”是缺乏心理准备的,如何让他有信心实行之成了摆在孟子面前的首要任务。以理服人,直奔主题往往效果不佳,层层铺垫才更有力量。孟子自然深谙此道,先给宣王讲了一个他自己“以羊易牛”的旧事,其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宣王明白自己有“不忍之心”,而这正是能够“保民而王”的思想基础。孟子步步为营,引人入毂。首先摆出百姓对此事的态度“百姓皆以王为爱也”,把宣王推入全国百姓嘲笑议论的尴尬境地,然后紧接着又替他开脱“臣固知王之不忍也”,引得齐宣王急忙为自己辩解“即不忍其觳觫”。孟子并未就此止步,而是再进一步,指出从百姓角度来看齐宣王思想行为上的矛盾——如若不忍,“则牛羊何择焉”,又一次引他陷入不能自圆其说的困境,直逼得齐王说出“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的无奈之语。至此已是水到渠成,孟子抓住时机施以援手,救他脱困,“无伤也,是乃仁术也”,并以“见牛未见羊”的心理分析为之解释,有力地证明了齐宣王的确有不忍之心,确实有实行王道的可能性,以使他心悦诚服,欣然接受其观点:“夫子之言,于我心有戚戚焉”。

2.“激”的艺术

“引”重在“理”,增进其认识;“激”多用“势”,迫使其转变。

议论文写作面对的读者往往可分三种,观念相通者、中立摇摆者、对立反对者。后两者自然是说服的重点所在:中立者以理引导往往就能成效显著;对于反对者,往往就没这么简单了。道理讲明了,也表示接受了,但宣王还是念念不忘心中称霸天下之“大欲”,这实际就存在从一个摇摆者走向“王道”对立面的危险。

到了这一步,孟子祭出“以势相激”这一杀招,从议论文的因果分析角度看其实就是反面分析后果危害,论证正面而行的必要性。先是逻辑上运用选言推理逼出其大欲,修辞上“缘木求鱼”的比喻恰如当头棒喝,激其惊醒,“若是其甚与?”。然后就势再步步紧逼,拿齐欲 “以一服八”与“邹人与楚人战”作类比,甚至不惜有意无意地偷换概念,只以彻底粉碎齐宣王的霸道迷梦为目的,从而激出统一天下唯有一途可行,即“发政施仁”行王道。孟子紧紧抓住齐宣王的心理变化,一激再激而至三激,终至使宣王说出“吾惛,不能进于是”这样的话,至此,威力显现,反对者立场已是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3.“诱”的艺术

齐宣王在立场转变后,紧接着又主动提出要求“愿夫子辅吾志,明以教我”,这就是要放手去做的表示了。此时正是推行自己的施政思想的最佳时机,孟子除了明确经济、文化两项决策措施,主要还通过正反对比极言王道蓝图之利好,“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投其所好,以利诱之,这就不能不使齐宣王心动并急于行动了。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写议论文要想令人信服,必先考虑读者分析,分析主客关系,分析理解背景,分析态度立场,抓住读者心理,“引”之以理,“激”之以势,“诱”之以利,有的放矢,说理才能事半功倍。

层次性、逻辑性、艺术性,《齐桓晋文之事》一文,虽非典型议论文,但却有着典范议论文的种种构建要素,值得我们细致探讨,深入学习。

[作者通联:山东淄博第四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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