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曹乃谦的“九题”系列,总会想起库切谈论奈保尔的几句话:
“他成为作家纯粹是出于意志的努力。他没有幻想的才能;他只有一个在微不足道的西班牙港的童年可供利用,没有什么具有重大历史意义的记忆(这正是特立尼达令他失望之处,也是特立尼达背后的印度令他失望之处);他似乎没有题材。他要等到数十年辛苦写作之后,才终于像普鲁斯特那样明白到,他一直都是知道他的真正题材的,而他的题材就是他自己——他自己和他作为一个在一种不属于他(他被知)和没有历史(他被告知)的文化中成长的殖民地人,想在世间找到一条出路所作的一切努力。”
“他的题材就是他自己”,这样的话似乎也是老调重谈。“写什么”的问题不比“怎么写”的问题大。海明威不也说过么,一个作家最好的早期训练,就是不愉快的童年。所谓的从生活出发,不就是从自己出发?很多时候,我们刻意追奇求新,不经意间,忽略掉了最尋常的道理。曹乃谦对待生活是热情的,即便是在最严酷的现实里,也看得出他的努力,他对生活的爱。批判是建设的一种,只是这种反省用在自己身上更有效果。对于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还是应该少一点冷嘲,多一些理解。文字的朴素自然只是表面,他肯定注重过字句的经营,现在他讲究的还是整体的文章。也是因为按照自己的感受,贴着人物去理解人生与自然,他写出了独属于他的大同世界。
毕星星的《回乡军人》,粗看像是笔记小说,其实却是村野档案。历史中小人物的命运,他写得冷静克制。对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乡邻,他饱含同情。他用一篇又一篇经济的文章,梳理建档,把一段早已风化的历史,重新组织,呈现在世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