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是中国话剧110周年诞辰,由田沁鑫编剧、导演的话剧《聆听弘一》1月4日亮相北京保利剧院,在全国率先祭祖话剧创始人李叔同,拉开国内纪念中国话剧110周年诞辰的序幕。
没有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演弘一法师的一生,而是借民国时期几个做广播电台的富二代之口,从他们的讲述中精神穿梭次元空间,让弘一法师以这样的方式现身,这是一部形式感非常强的戏剧。
剧中,玉佛禅寺四十八位法师也参与了演出。弘一法师多面的人生让田沁鑫心生好奇,她说“:出家之前,他是个大艺术家,对中国艺术的贡献非常突出,他是中国话剧运动创始人之一,是流行音乐的引进者,他也是中国第一个开创裸体写生的美术教育家,所以他是极其聪慧的一个大艺术家,又是富二代,多情又敏感,有很多情史。可是他到了中年之后,就忽然把一切全都放下了,出家,振兴南山律宗。明清以后,律宗在中国已经没落,他重新修订的‘南山三大部现在还是中国佛学院的教典。这个人太奇特了,没有重复性,在我生活中没有碰到过和他的经历相似的人,完全是出于好奇我想做这出戏。”
前一部《北京法源寺》,这一部《聆听弘一》,都与佛教有关,田沁鑫说她是个很有佛缘的人。
很小的时候,有一年,她在地安门地摊上买过一本旧书,书皮都脏了旧了,可是这本书让她着迷,也对她产生了非常大的影响。这本书的作者是隆莲法师。田沁鑫与隆莲法师有一面之缘。“那是个很帅的女僧人,还很幽默,”田沁鑫说,“我对她很感兴趣,也对佛教感兴趣,因为我想通过佛教来寻求一些人生的答案,我有很多困惑。”
在佛教中她探寻着活着的意义,生存之难,生存中的困惑。
因为佛教,更准确地说,是因为中国,有时候,她也会感到一点幸运,她是个中国人,她如此深爱着中国的文化,在中国文化中汲取着营养,也在中国文化中寻找着出路。在讲述中国故事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田沁鑫的态度:不卑不亢。
每一出戏,都是她的态度宣言。
Q& A
H-河西
T-田沁鑫
我一直在讲中国故事
H:你觉得自己是一个热爱中国文化的人吗?
T:是的,我深深地热爱着我们中国的文化。我想我要是个美国人的话,我来一趟中国也不容易,语言又不通,5000年的文明这么浩瀚哪看得过来?光去趟敦煌的话就得舟车劳顿。幸好我是个中国人,我可以随便去我想去的地方,我的戏剧就想讲中国的故事。
从1997年我开始做第一部戏,到今天我一直在讲中国故事。其中我就做了两个外国戏,一个是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是《李尔王》,但我也都落地中国化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发生在城乡结合部,是中国从一个农业大国向现代化迈进过程的缩影,一个特殊的时代,所以洋的真洋土的真土。可是观众看了特别喜欢,特有喜感。而《李尔王》则是我和当年明月一起合作的一部戲,把故事背景搬到了中国明朝建文帝和永乐帝时期,名字叫“明”。
H:2017年是中国话剧110周年诞辰。由你编剧、导演的话剧《聆听弘一》亮相北京保利剧院,怎么会编一部弘一法师的话剧的?
T:我对佛教一直很感兴趣,而且正好,我和杭州文广集团有这样一次合作的机会,杭州名人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叔同先生,因为他是在杭州出家的,他人生的重大转折点就是在浙江杭州这个城市发生的。
我也问过很多高僧大德,希望他们能解决我的痛苦和功利问题,但也没有什么答案。我也想试着穿越这个时空,到另一个次元空间里去寻找答案。如果我们失恋了的话,我们会非常痛苦,我们不可能一下子抽离开,比如我想健身,我制订了一个很详细的计划,出于各种原因我坚持不了,他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了?李叔同以戒为师,他怎么就能用戒律来约束自己?我生活中有些困扰吧,我希望能把我的自觉性加强。
另外我也觉得李叔同是个挺苦的人,以苦来对苦,他的悲欣交集是怎么回事?这悲欣交集是他对人生的解答,悲,是地球人的本相,生来就哭,也在哭声中死去,一生经历很多苦难,有人说:“要不是贪生怕死,早死了。”挺滑稽的,说活着难活着难,还是怕死。欣是什么?可能思考过的人不多。弘一法师圆寂的时候感受到了极乐世界。这更在痛苦之上。到这时候,弘一法师没有被痛苦下拉到欲界,而是超脱其上,弘一法师是能感受到这种乐趣的。
H:名字叫“聆听弘一”,是不是在音乐方面也有很多考虑?
T:聆听是我们和网络播客“坏蛋调频”的合作,这个故事所有演员都是他们找的。讲的是在上海的汪伪孤岛时期,有一群富二代,在做广播电台,那时的广播电台就相当于现在的爱奇艺,是民国广播业中非常重要又被人忽略的一段时期,那个时候已经有广播剧了,还有佛音广播电台,专门佛教的广播电台,这段秘史好像真没什么人关注过。在这出戏中,我们也不可能用那些高深的佛教术语,那我就通过这个故事的嘴来呈现李叔同,由各种想象来呈现这样一个没有出现的人。
这个时代需要安静
H:《北京法源寺》的主演周杰让人眼前一亮,他原本在电视剧中比较夸张的表演到了话剧舞台上好像正合适。
T:周杰是我中国国家话剧院的同事,我们话剧院很多的明星都喜欢和我合作,我的戏比较注重演员表演,周杰也是《北京法源寺》的缘分,他也有佛像贡在法源寺,也会在寺庙里走动一下。周杰他很会在舞台上设计人物,他会在舞台上呈现出和电视剧中不一样的另外的一面,他很有身段,气质也和他演的角色相符。
H:《北京法源寺》也与佛教有关,到了这个年纪,对于佛教、对于生死是不是有更多的感触?
T:我小时候就有佛缘,和年龄没有关系。我最喜欢的就是种菜浇水,我的微信名就叫“种菜浇水的和尚”。
H:是怎么样的佛缘?
T:我喜欢看书,我从小就对佛教有兴趣。有一年,我在地安门地摊上买过一本旧书,书皮都脏了旧了,作者是隆莲法师。这本书对我影响很大。她父亲是郭沫若的老师,学问爆棚,学霸,她被尊称巴蜀才女,中国第一比丘尼,1984年,她创建了中国唯一的一所国家级培养佛门女弟子的四川尼众佛学院,在佛教界也有很高的地位。我也有缘分和隆莲法师有一面之缘,很帅的一个女僧人,还很幽默。
说不要贪慕虚荣,但要不虚荣,大家连个衣服都不会穿,怎么也得体面一点吧。明明都觉得自己家乡好,怎么还要跑到大城市来打拼呢?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自己的面子问题嗎?可能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是不是喜欢,自己也并不清楚。是不是一定要吃鱼翅燕窝?吃点白粥也能活,可是还总想吃点好的,都说生存难,可是在生存之上还叠加了很多成分,是自己欲望的成分。大家都不愿意收手。谁都忙活,累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常抱怨:“快累死了。”累到快死了,可是谁放下了?能够放下吗?就是因为城市物质,因为一种惯性,大家要到北上广这些大城市来打拼,真正的自我在惯性的驱使下在丧失在迷失。我做这出戏是想明白生命的意义,我想知道我为什么活着,如果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话,我就会知道自己什么事该干什么事不该干。
我不知道我的观众会不会喜欢这出戏,我希望我能找到知音。这个时代需要安静,不安静的话做出来的作品不会好看,但是你不鼓噪你怎么能成为名人呢?
我很希望我的作品是作用于心灵关照思想的,我希望观众在看我的戏时,在那两个半小时里,你的灵魂能回到自己身体里,为这些演员做个证,两个半小时之后,你出了这个剧场门,你该是谁就是谁。我觉得这是戏剧最大的魅力所在。如果我看电影的话,我会完全被故事吸引,但是一块布就把我们隔离开来了,而话剧是活人与活人之间的交流,人的气息更强烈。还是要把心沉下来
H:我记得之前你也拍过电视剧,是李碧华的《生死桥》,那是你唯一导过的一部电视剧。
T:李碧华是我的朋友,最早2002的时候,她希望我来导《青蛇》,后来2004、2005年的时候,她的《生死桥》要拍成电视剧,李碧华说希望我来编剧执导。后来真是我来做了导演。
我比较偏科,都在话剧舞台上,有很多电视剧找我来做导演,都被我拒绝了,而且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但这部电视剧的特殊性在于李碧华,是为朋友做的。
H:以后有合适的剧本,还会在影视剧方面发展吗?
T:对,看我的身体和精力,电影我也想尝试。
大家看到影视市场很热,其实话剧市场也很热,我的《北京法源寺》一票难求,我觉得观众给我挺大的支持和信心。影视比较热,其实是投资比较热,声势比较大,受众传播力和关注度大一些。当然,我不会因为现在中国影视市场比较热我就去拍电影,水煮鱼也挺热的,大家都只吃水煮鱼吗?大家都去开水煮鱼店吗?有好的重庆火锅、淮扬菜大家还会去吃。
当我有了合适的底料的时候,我也会涮一把重庆火锅。
H:是把自己的话剧改编成电影还是专门做?
T:专门做嘛,电影有电影的属性。
H:孟京辉拍过《像鸡毛一样飞》,开心麻花也拍了两部电影有一些争议,你怎么看?
T:他们的我不好评价。大导演萨姆·门德斯以前就是英国最好的话剧导演,《美国丽人》让主演凯文·史派西获得了奥斯卡奖。这样的话剧导演来拍电影的太多了。英国国家剧院的艺术总监就做了五部电影,《弗里达》的导演朱丽·泰莫是史上第一位得到托尼奖肯定的百老汇音乐剧女导演,也没人说她应该是话剧导演还是电影导演。
中国的话剧导演包袱有点重,不是人家给的,是自己给的,包袱沉重了就拍不好,觉得自己是话剧导演,在电影中要不要也带点戏剧手段?
我觉得现在中国电影的门槛挺低的,有很多优秀的导演在拍,也有一些很奇怪的人在拍电影。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把心沉下来,而且拍电影就是拍电影,即使用一些话剧手段,也是因为电影需要,而不是为了加一点话剧的元素在里面而刻意做。
H:除了《聆听弘一》今年还有什么工作计划?
T:还有一个韩红的音乐剧《阿尔兹记忆的爱情》,她找我做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