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涵妃
传统手工业时代已经不复返,而传统民艺所蕴含的民间智慧与生活美学,却是当下社会所缺失的。中国人对传统民艺的追求,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强烈过。乡建者、媒体、设计师、NGO、学者,都不约而同地开始关注传统民艺,民艺也被延伸为设计产品、展览、论坛、乡村旅游产品。近期文化部、工信部与财政部联合发布了《中国传统工艺振兴计划》,从国家层面去关注传统工艺的传承和再创造,传统民艺也融进新的城市业态。
于是我们开始思考,当我们关注民艺时我们在关注什么?为什么要让传统民艺回归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海峡旅游×左靖[《碧山》和《百工》杂志主编、策展人]
海峡旅游:民艺在当下的生活中已无多少功用,您为什么会关注它?
左靖:总的来说,对民艺的关注是我从事乡村建设工作的一个切入口,是我们在乡村工作的整个系统中的一个环节,也比较容易入手。我并不认为民艺已无多少功用,恰恰相反,民艺应该占据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民艺有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它们从农耕社会延续而来,是我们祖先的智慧。特别在这个时代,我们更应该躬身向传统学习。人们追求所谓的功用,已经颠倒了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我们需要一个重新审视自己生活方式的机会,民艺也许会提供一个。
海峡旅游:中国“民艺运动”目前处于什么阶段?
左靖:我们是中国“民艺运动”的参与者(如果非要用“民艺运动”这个词的话)比日本晚了一百年。日本的民艺运动有自己的灵魂人物,有一个很好的系统,中国目前好像还没有。我不太计较一些概念,也没有太多时间关注别人的工作。从黟县百工调研、展览和出版到碧山工銷社落地,提出一些自己的主张,我花了6年时间。这个时间应该更短。
海峡旅游:传统民艺要如何进行价值再造和再输出?
左靖:不断的实践。要建立包括展览馆、出版物、理论家、媒体、手艺人、设计师、评论家、收藏家、消费者等为重要节点的“民艺圈”,建立自己的生产体系、传播体系和评价体系。输出惜物的价值观和简朴的生活方式,努力改善我们与自然的关系。
海峡旅游:如何让效率低下的传统手工作业,适应产品化的需求?
左靖:传统手工艺有自己独特的价值,它顺应时间的规律,不急不徐,尊重自然,恪守传统,所谓“惜物”的哲学由此诞生。产品化是工业时代诞生的概念,是另一个时空的产物,它对自然的不友善至今没有被人充分认识。工业革命确实给人类的生活带来了巨大改善,但也给环境造成了不可逆转的灾难,并深刻地改变了人们的世界观。传统手工艺不要讲求效率,它就是它,它完全可以跟产品化的物在不同层面给人类提供日用之需。
海峡旅游×Willa [远近民艺创始人 ]
海峡旅游:民艺在当下的生活中已无多少功用,你为什么会关注它?
willa: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手工,我外公外婆家里的门帘、沙发,都是他们自己动手做的,当时大家有生活需要然后去创造,后来长大读了设计,发现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民艺已经很少了,而且院校也很少有这样中国传统艺术、美术的课程,全是学习西方设计理念,我想了解中国到底有什么样的一些东西,就从那时候开始去涉猎。
我认为民艺最重要的是它的思维方式和它激发人类的创造力。在民间走访的时候,我们看到村妇做出来非常惊艳的东西,一个普通农妇的刺绣非常精湛,为什么他们没有经过一些审美的训练,却可以做出普通人做不出来的东西,这是一个民艺的逻辑。自身的创意结合自然的材料,达到人的审美的一种发挥,是现代人非常需要的,也就是所谓的“美商”。
这一年来,关注民艺的人越来越多,算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刚开始并不是很多人理解這个概念,现在主动去关注,了解民艺大概是什么。包括从事民艺的人,对民艺的认知开始有一些不同或者侧重的点。
海峡旅游:中国“民艺运动”目前处于什么阶段?
willa:我们处在一个新的形势下,有更多的便利和机会把民艺做得更好。2015年开始,国家、商业市场都在对非遗、工匠手艺这方面有非常陡升的关注热度。现在也算是一个风口,我觉得目前的阶段很多人都在尝试去定义民艺、非遗怎么做,但这也是百家争鸣的时候,没有人说什么样的方式更好、更对,但好处是大家都在做自己的尝试。
海峡旅游:传统民艺要如何进行价值再造和再输出?
willa:其实民艺本身一直经历着再生再造的过程。比如“织”这样一个工种,最早五六千年古人就开始织,到后来的织机,它是一种科技的发展史,从最初的简单织造,到织机。因为大家中间有一个断层,从不关注到又重新关注,觉得需要再造。 但实际上它整个发展历史,是不断在进化的,只不过如今要适应现代人的需求。
海峡旅游:如何让效率低下的传统手工作业,适应产品化的需求?
willa:我们也经历过这种情况,我的看法是要找好自己的定位。既然我的产品主打就是纯手工,那肯定要接受耗时这样一个必要条件,毕竟手工在现代已经是一个奢侈的存在了,民艺产品它应对的使用场景和购物需要都不一样。或者我们会采取手工和机械的结合,或者将手工的元素通过现代化的方式去做,我们希望在做产品的时候让大家感受到中国传统美学的一种优雅和高级。
海峡旅游×宁远[草木染工作室创始人 ]
海峡旅游:民艺在当下的生活中已无多少功用,你为什么会关注它?
宁远:其实我们做了很多事情看起来都是无用的,但是正是因为做一件事情没有功利心,没有目的的时候,这些事情反而更有意义。我没有刻意去关注民艺,一开始我自己在做民艺、做草木染服饰,大家就会说我在做民艺,然后我就会发现好像是的。我们从2005年开始做蜡染、草木染,刚开始做的时候没有想过它会赚钱,到现在超过了预期,至少它盈利了,就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海峡旅游:传统民艺要如何进行价值再造和再输出?
宁远:我们现在主要在做的事情,是将一些传统的民间工艺,比如扎染、蜡染这些传统染织方法,用现在的审美和设计,把这些古老的民艺赋予新的意义,同时让它能够市场化,被更多的人接受。
海峡旅游:如何让效率低下的传统手工作业,适应产品化的需求?
宁远:我不认为传统的手工艺要走大批量的市场。现在已经进入分众的时代了,任何一个产品实际上都是小众的,大家的审美越来越差异化,我们只要找到属于我们的受众,永远不要想着把民艺做成大众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