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毒蜂（十六）

文/水泓 图/星月

黑色毒蜂（十六）

文/水泓 图/星月

前情提要

乖狐狸被吸血蝙蝠围攻，千钧一发之际，她用手机发出的超声波干扰蝙蝠的定位系统，为自己谋求一线生机。然而，关键时刻，手机却快没电了。

乖狐狸拼尽全力狂奔，黑色妖风般的蝙蝠群一次次逼近到她身边，又一次次在超声波面前四散炸开。蝙蝠群变得愤怒狂躁起来，它们甚至发出刺耳的吱吱尖叫，随时都会因本能战胜意识而不顾一切地俯冲下来。探长简直就是在和死亡赛跑！另一方面，她进入核电站已经五十五分钟了，不知是不是核辐射的原因，她只觉得呼吸艰难，浑身乏力，被汗水浸透的衣衫沉重如铅，而前方的光芒却似乎永远遥不可及。她只有咬紧牙关，不断告诫自己：要坚持！绝不能放弃！生命是如此可贵！小侦们还在等着自己……

终于，在电量耗光的一瞬间，她冲出裂缝，融入到天高云淡晚风习习的旷野中。而紧随其后的蝙蝠群则在斜阳中迅速回转，又争先恐后扎进黑暗中。

“老大！你可出来了！我都要担心死啦！”出奇早已第一时间冲上前，死死抱住探长，眼里满是激动的泪水。乖狐狸早已喘得说不出任何话了。

“对了，老大，宝箱地点问出来了吗？”出奇激动地问。后者沮丧地摇摇头。出奇顿时失望地一跺脚，却听见乖狐狸用微弱的声音说：“也不能说一点儿线索都没有，彼得还是说了一句话的，他说‘宝箱就在羊……’这个‘羊’字就是线索。彼得进核电站，只是要和金丽同归于尽！那么，那箱子或许还在他家里，而他家恰好养着羊！”

乖老大严密的逻辑立刻让出奇再次对她无比钦佩景仰崇拜起来。而保罗丽莎也适时上前表达对探长的关心。

四人向荒村进发。达达夫果然带着两个特工在半路接应呢。大家回到村中，戈金、伊万他们正等在那里。

此时西天已现出一抹红霞，黑夜的序幕正在缓缓拉开。尽管彼得家有柴油发电机和电灯，谁也不愿将搜寻工作拖到夜晚——且不说会增加难度，就算蝙蝠对环境挑剔不来找麻烦，谁知旷野中还有没有别的可怕生物啊！

只是假若宝箱容易找到，金丽也就没必要屠杀牲畜逼迫彼得了。事实上，大家已经把小院搜遍了，羊圈更是重点，几乎掘地三尺，仍没有任何线索。出奇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饿死了、饿死了！这里这么多死羊，老大，咱们点堆篝火，烤全羊吧！”

“就知道吃！你就不怕烤羊的香味儿会招来不明生物？”

出奇顿时不说话了。

其实不光所有人饥饿难耐，就连院中仅存的那头小羊也饿坏了。一开始它还畏惧众人，惊恐地蜷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再后来则忍不住咩咩惨叫，似乎在呼唤彼得老人，到最后饥饿完全战胜恐惧，它竟“目中无人”地朝后院走去。

探长心中一动，也跟了过去。然而才拐过屋角，小羊就不见了，就仿佛被某只隐形怪兽一口吞下去一样。

眼前是个狭小后院，约二十平方米，周围扎着一人高的密密篱笆，中间是几片菜地，哪里还有那团白色小绒毛？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偶尔掠过的风发出低低的喘息。夕阳向地平线缓慢坠落，所有物体的影子都拉得古怪悠长，像一些黑黢黢的巨蛇。在房子背面的墙上，黑蛇们正直立着往高处爬，并在风中微微颤动着，其中一条更是一起一伏，像活了一样。

不，那不是树影晃动，而是一扇活板门在摇荡！那是一扇门轴横在上方的活板门，由于颜色和破旧墙体过于接近，闭合时又没有一丝缝隙，大家也就忽略了。

推开门，里面还有堵墙，这才是真正的房屋后墙，而外面的墙明显是后来加盖的，顶上还铺了瓦片，为的正是不让地窖入口被雨水冲刷。是的，这夹层地面上有个方形地窖入口，一条石板阶梯一直延伸到下面那个漆黑的世界中。

出奇也跟了进来。他打开手电，和探长一起走下去，然后就在下面的巨大空间内发现了那只小羊，它正狼吞虎咽啃食着存放在那里的蔬菜呢。在地窖一端的土台子上，一个深棕色硬质皮箱正躺在那里。箱子外壳上有一行白色颜料写的字：我最爱的毛联国！

宝箱！这就是乖狐狸千辛万苦寻找的列宾的宝箱。然而正当探长将手伸向宝箱时，一个平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那箱子很重要，请把它给我！”

是保罗。原来他和丽莎早就悄悄跟进地窖了。他俩打开一盏充电应急灯——是从达达夫车里拿的，或许是灯光过于惨白，让两人脸上有了一种死人般的颜色，看起来格外阴冷凶恶。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给你？说个理由先！”探长边说边调整身形，她深知一场生死搏斗就在眼前。

“你们两个坏蛋！宝箱只属于列娜莎小姐！”

这愤怒声音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原来戈金也进来了。他用枪对准保罗，保罗丽莎同时拔枪，探长和出奇也抽出枪。

就在大家努力克制住开枪冲动的瞬间，另一个冰冷声音出现了：“谁也别想带走宝箱！它只属于毛联国！”

居然是伊万，他也来到地窖了。此刻乌国壮汉紧握手枪，再不是油滑狡诈的奸商面孔，而是换了一副大义凛然的威严表情。

宝箱属于毛联国？他不是乌国人吗？

显然大家已经无法友好交谈了，因为根本就没有妥协余地——几乎每个人都对宝箱志在必得。六支枪从四个方向互相瞄准着，每个枪口都稳定而冷酷，显示出都是用枪高手。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作。因为目光只能锁定一个对手，其他方向只能用余光观察，也就导致任何人的无意举动都可能造成他人误判，而一旦有人率先开枪，必将引发场面火爆的大混战，所有手枪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倾泻掉全部子弹，也就意味着在这密闭地窖内，无人可以生还。大家如同坐在巨大火药桶上，还都举着一支火星四溅的烟花。

气氛压抑到爆炸，空气沉寂到窒息，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绷，连汗水划过面颊也察觉不到。这种持续紧张迟早会让人精神崩溃。尽管他们全都不畏生死，但目前局面下谁也不敢率先说话动作，于是就成一个无法解开的死局，等待他们的注定是一场惨烈悲剧。

“我说找不到你们呢，都藏这儿了啊，是在躲猫猫吗？”

是达达夫。这紫胡子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从地窖口走下石阶，然后就看到六把枪从四个方向刷地一声对准自己，他几乎瘫坐在地上。

“你们在开分赃会啊，那、那我到外面等。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他几乎是屁滚尿流地逃了出去。

众人都长出一口气。保罗丽莎趁势率先放下枪。丽莎看了眼手机，然后说道：“我想，或许我可以说服你们放弃宝箱。”

她走到戈金面前，和后者低声交谈起来，还拿出手机给他看。戈金一脸震惊，他将信将疑地望着丽莎，缓缓放下枪。丽莎又走到伊万跟前，同样是低声交谈，还拿出什么东西给对方看。然后乌国壮汉居然庄重地向她敬了个礼，还在肩上重重拍了两下，接着就开怀大笑起来。

“老大，你说那外国娘儿们是不是会妖术啊，怎么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会儿又成好朋友了？”出奇轻声问。

“我倒要看看她拿什么来说服我！”乖狐狸回答。

丽莎款款走来，把探长拉到角落里，柔声低语：“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大侦探，也是忠诚的爱国者。如果你能了解我代表谁在行动，就一定不会阻拦我。”

“你代表谁？”

“中国政府。”

探长几乎大笑起来：“你一个外国人，居然敢说代表中国政府？你怎么让我相信？”

“秘密行动不能携带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东西，所以我无法给你看证件，而且看了你也未必会信。不过，有个人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说完，她打开手机，接通一个视频电话，电话里的人似乎一直等在那里，居然是雷战。雷警长是市刑警队队长，也是乖狐狸最信任的朋友，有不少案件调查都会委托他帮忙。他怎么会和丽莎认识呢？

屏幕中，雷战十分严肃：“小乖，我是奉上级命令和你通话的。丽莎同志隶属于国家特别行动部门，希望你能以一个国家公民的身份协助她。”

雷战的话不可能有假。丽莎居然真的代表中国政府！

“我明白了。”她挂断电话，对丽莎说，“只是我实在想不通，中国人那么多，为什么要外国人来帮政府做事呢？”

丽莎顽皮地笑了，“中国可是有五十六个民族哦，谁规定大家都长得一样的呢？”

探长这才恍然大悟。

见再没人反对，保罗走到箱子旁。出奇却拦住他。

“我只问一句：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保罗微微一笑：“我也只回答一句：国家机密，无可奉告。”

一天后的中午，库国飞往中国的航班上。

连日奔波让乖狐狸疲惫不堪，飞机才一起飞，她的眼皮就关机黑屏了。但出奇显然还“电量充足”，用手捅醒探长。

“老大，我知道从昨晚到今天上午，你和保罗、丽莎、伊万、戈金都聊过，你不可能不彻底搞清这案子就回国，那不是你风格。这宝箱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探长叹口气，她深知如果不能答疑解惑，出奇是不会让她休息的，只好缓缓讲述起来。原来金丽的故事虽然是编造的，但列宾的确是列娜莎的父亲。他曾是毛联国某著名科学家的助手，国家解体前正在进行一项隶属于军方的绝密研究。科学家敏锐预感到即将来临的可怕危机，他和他的研究一定会成为外国势力的掠夺目标。所以他提前将核心资料以及样品模型装进箱子转移到列宾家。他让这位最忠诚的助手无论如何不要让箱子落到敌人手中，同时如果将来毛联国和自己都不复存在，他也希望助手能为箱子找到理想归宿。

事情果如科学家所料。就在国家解体前夕，科学家被出卖了，下一步他将被带离祖国，成为他敌国的研究工具。于是他就让列宾以取生活用品的名义迅速离开，之后自己也逃出基地，却不幸被追击他的敌人射杀。列宾恰好目睹了这一切。为了遵守对导师的承诺，也为了研究成果不被他人掠夺，他甚至没时间和娇妻幼女告别，就独自踏上逃亡之路。

列宾将箱子藏到普里皮亚季中心医院后，深知从此将亡命天涯，生死难料，就把藏匿地点编成三句密语，偷偷潜回家中告诉妻子女儿，然后只身逃到中国，以技术员的身份加入中国国籍。生活稳定后，他也试图去接妻女，然而她们早已搬离了原来的住所，不知所踪了。

列宾对这段经历始终守口如瓶。直到最近，他辗转找到了妻女的下落，发现又有人动了念头，要抢夺这份科学研究。他担心这份科研成果会落入坏人手里，终于决定说出这二十五年前的惊天秘密。此时毛联国已经不存在了，而他在中国则感受到了周围的人对待他如兄弟般的情谊。所以他决定代表已故著名科学家将科研资料交给中国，为了人类的未来。这也正是保罗、丽莎来乌国的原因了。

也正因为列宾对箱子有支配权，戈金又在城堡里见过列宾年轻时的照片，丽莎才能说服他放弃宝箱。至于伊万，他其实正是当年追捕列宾的特工之一，同时又是乌国国籍的毛熊族人，所以才想将宝箱交给毛熊国。既然箱子的真正主人已经出现，他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了。

至于丽莎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这些，毕竟这是国家机密。当她发现乖狐狸和其他人也在寻找宝箱时，就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一方面请求上级协助调查探长、伊万、金丽以及戈金的背景，另一方面也提出一旦和探长他们发生冲突时的解决方案，当然就包括这种和平解决方式，但需要上级批准。这也就是地窖里丽莎看手机的原因了，她得到了上级的肯定答复。

关于金丽的底细，已知信息实在有限，只知道她在为阿迈厉国某财团效力，正在进行一个大阴谋。当然她已经死了，这个阴谋是否会继续实施，就不得而知了。

此外，列娜莎已于今天早上被成功营救出来，过几天就要赶赴中国和列宾见面了。这也是本案中最令人开心的消息了。

“这下你总该没有问题了吧。”探长疲倦地说。

“还有个问题：这次铁定拿不到酬金了，这月工资怎么办呢？”

乖狐狸不再说话，而是一脸鄙夷地看着出奇，仿佛在说：除了钱你就没有更高追求了？一路上的异国风光，古堡之夜的惊险刺激，跟老大办案学到的各种本领，以及同生共死的真挚情谊，哪一个不比钱更有价值、更有意义呢？况且侦探社正处于艰难时期，不说帮老大分忧解难，居然还提工资，说好的同甘共苦同舟共济呢？还是兄弟吗？还有良心吗？还有人性吗？

看得出奇惭愧不堪：“老大我错了！我自愿捐献本月工资，帮社里共渡难关。”

“真的？不反悔？”

“反悔是小狗！”

乖狐狸顿时开心地笑起来：“就知道你人品好。本来呢，咱们也算帮了政府的忙，丽莎说要帮咱们申请一笔政府奖励。还有，虽然没见到真正的列娜莎，但戈金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鉴于这次父女团圆也有咱们的功劳，她也要酬谢咱们呢。这样算起来会有十几万收入呢。本来我还想这月给大家发双薪，结果你就高风亮节了。好吧，我就用你工资买套高级化妆品吧。”

“老大你赖皮！”

“你自愿的。”

“还我工资！”

“喂喂，这是在飞机上啊！”

“必须还！”

“救命！”

……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