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矛盾与复杂——《红字》中海丝特人物形象分析

2017-04-17 10:13姜帆
文教资料 2016年34期
关键词:红字霍桑救赎

姜帆

摘 要: 《红字》是纳撒尼尔·霍桑(Hawthorne Nathaniel)的代表作之一。在这部小说中,霍桑将自己对社会的探求和改造的愿望都寄托在海丝特的身上。本文通过分析这样一位具有反抗性、矛盾性和复杂性的人物,表现人物凭借自身的觉悟、反抗、努力和美德获得自我救赎和灵魂升华,进而改变周围的人群和社会,也表达出作者所关注的社会和宗教问题。

关键词: 霍桑 红字 海丝特 反抗性 救赎

霍桑说:“我决心在最卑下的事件中, 至少完成一部小说,它应该揭示一个深刻的教训,应该具有足以单独存在,有血有肉的实体。”[1]在《红字》中,卑下的事件即通奸,而单独存在且有血有肉的实体则是小说的主人公——海丝特·白兰。在塑造这个人物的时候,作者赋予她反抗性和矛盾性,体现了霍桑对于传统道德的挑战和对理想的不断探求与追寻。

一、反抗性:带刺的野玫瑰

霍桑笔下的海丝特是美的,她的美体现在许多方面。首先是外表之美。作者花了诸多笔墨渲染她的美丽:“身材颀长,体态优美绝伦。她的秀发乌黑浓密, 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她的面庞皮肤滋润,五官端正,在清秀的眉宇间还有一双深邃的黑眼睛,使之极为楚楚动人。”[2]其次是语言之美。她的语言有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体现出她坚定的态度,如在面对统治者的干涉下保护自己的权利;有时则直截了当,一针见血,表现出真诚与坦荡;有时激越慷慨,激昂人心,表现出对迷失者的鼓励,如在第十七章中对丁梅斯代尔的鼓舞;有时则情理结合,对痛苦者充满了理解与同情,如对丁梅斯代尔的内心痛楚的安慰与关切。最主要的还是心灵之美。这种美主要表现在她有一颗与人为善、自觉行善的仁慈之心,为他人、为社会所做的一系列善行却不求一丝回报,并对世人困难和痛苦的同情之心。她还有一颗对所爱之人、对爱情忠贞不渝的真诚之心,具有自我牺牲、个人担当的毅力和魄力。

霍桑在《红字》中着重表现了海丝特的爱情美。最初出场的海丝特是坚定且无畏的,她带着象征耻辱的红字傲然开放在平庸的众人之中,在灰暗时代背景的映衬下,如同一朵艳丽的玫瑰。玫瑰的花语是爱情,海丝特的命运因追求爱情而发生转变;红字“A”的耻辱是因为爱情发生不合道德伦理;她生下的孩子带着爱情的血液,是真爱的结晶;她毅然决然地迎接惩罚是因为有爱情作为精神支持。海丝特犯下过错的根本原因是她对于真爱的执着追求。爱是人出于本能去追寻的东西,因为拥有爱,人类不同于动物。爱让不完整的个体寻找到合适的另一半并结合,成就完美的自己。作为白兰夫人,海丝特未曾尝试过真爱的滋味,那时的她单纯地以为爱情就是婚姻。她与齐灵窝斯的婚姻并不是建立在爱情基础上,而是一纸婚姻契约。在与齐灵窝斯的那段婚姻关系中,海丝特根本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和真正的妻子。可以说,以前的她是在夫权、教权、政权三重压制下盲目生活的女性。直到她邂逅了丁梅斯代尔,当他们之间产生了心灵的交流和肉体的融合,海丝特才发现,真爱是在茫茫人海中拨开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突然寻得的那一份默契与熟悉。海丝特爱情的可之处贵在于,为了保护爱情,她可以摒弃和忽视世俗标准的制约,勇敢地冲破宗教牢笼的束缚。从这一层面上来说,海丝特是一个具有觉醒意识的女性主义者。她的独立意识和反抗性格贯穿了整部小说。她直截了当地拒绝说出情夫的姓名;并一个人承担起抚养女儿珀尔的责任;当统治者想要分离她和珀爾的时候,她就去找总督和牧师表达强烈的反对意愿;当看到丁梅斯代尔痛苦而又煎熬的样子,她一边安慰,一边提出了开始新生活的大胆建议。这都是她独立个性的体现。

二、复杂性:罪爱与博爱的双重人格

作者对于海丝特的态度是复杂的,也许连霍桑本人也无法阐释这种矛盾,从而将一种复杂的情感带到了作品中。一方面,作者将她塑造成一个逆天下之大不韪的荡妇,她确实是在有婚姻关系的前提下与他人私通了,作为一个讲求道德和正义的年代是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另一方面,海丝特的不屈服、不低头、不认罪的态度又将她的形象塑造成一个为了真爱而抗争的先进女性。作者将法律和社会对于海丝特的制裁表现得十分严酷,在一定程度上确实体现出清教教义对于人的思维和社会观念的局限。但他真正想探讨和涉及的,是关于人性善恶的复杂难题,所以他表现出这种矛盾。较之道德秩序混乱、社会底线丧失的现今,霍桑在他那个时代就提出与强调善恶之间的界限,人一旦跨越那个界限犯下错误,就会被逐出文明世界的伊甸园。

霍桑的态度是明确的,他不仅让海丝特受短暂的牢狱之灾,还让她带上象征耻辱的红字“A”。他并非主张海丝特无罪,也没有为海丝特的行为寻找任何逃脱惩罚的借口,而是以一个公正的审判者的身份出现,给他的主人公戴上罪的枷锁,让海丝特饱受来自法律、社会、内心的三重罪恶感。无论是外界还是内在,他都将海丝特与人性中罪恶的一面相联系,并以红字的方式显现。但与此同时,他笔下的海丝特又是不同于众的。比起大多数人,海丝特是第一个主张“我无罪”的人。对于海丝特来说,她所承受的压力是来于外界的审判,而她的内心正是由于外界的压迫而萌生了反抗的意识。她的丈夫在两年前就已经音信全无,他们之间本身就不存在爱情。处于女人最美好阶段的海丝特在遇到真爱的时候冲动了,这种冲动是本能的也是合理的,爱的冲动本身不是罪过。尤其在所有人为法律教条、名誉地位、道德观念所制约的时候,她第一个,是独立的个体,倾尽所有去追求属于她的幸福,作为她出轨的代价,她背负唾弃与嘲弄,却收获了真爱的结晶。当世俗追求与理想发生矛盾的时候,她并没有随波逐流,而是依照自己的心与感情追寻,这是作者所肯定的。在宗教潜移默化下,很多人都将教义当作做人的信条,而缺乏了独立的思考。善恶对错似乎是写在经卷上的一条条一例例,遵循成为人们唯一的选择。在认清宗教压抑甚至牵制人性的社会现实下,霍桑塑造了这样一个同时具备罪爱之花和反抗女神特质的海丝特形象。

在海丝特长达七年的赎罪生涯中,她采用的方式是仁慈博爱。爱自己,爱珀尔,爱所有人,包括那些并不领情的人。她对于世人的善意并不是出于功利目的,她用善行洗涤罪恶,用宽容去对待社会的不公,用体谅去理解丁梅斯代尔的逃避。她用这种方式忏悔,并不是她向教条投降认罪,而是她深知自己的爱情给他人带来了不幸,她的自私和不计后果使得她、丁梅斯代尔、齐灵窝斯的人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她渴望用人性中的善良拯救她自己,也拯救他人的灵魂。从海丝特这个形象身上,霍桑揭示了人生意义的答案:忍受并面对苦难与不幸,守望至爱,怀着温柔与深情问心无愧地走完人生之路,这就是自我拯救和灵魂升华。

三、矛盾性:罪恶的承受者和理想的启蒙者

海丝特承受着罪恶的同时,又体现了作者对于美好理想的追求和主张。在珀尔的成长过程中,海丝特对珀尔的情感是复杂的。作为母亲,她真挚地爱着珀尔;作为罪人,珀尔的存在无时不刻地提醒她耻辱的印记将伴随她一生。她既怜爱珀尔,又对珀尔的言行充满了担忧。珀尔就像一个活着的红字,无时不刻地跟随在海丝特的身边,时刻提醒她罪恶的打击。但与此同时,海丝特的身上又被红字赋予了另一种理想意义。海丝特有着卓越的艺术天赋,她精巧工美的针线活在不断地改变着自己和周围的人们。海丝特精心地将红字镶了一圈精致的刺绣挂于胸前,而没有将之隐匿遮蔽;她还用心打扮珀尔的装束,把最华丽最耀眼的布料装饰珀尔,丝毫没有因私生子的身份而使珀尔落魄黯淡。在当时的社会传统之下,清教宣扬单调简朴生活,认为艺术品违反教会和世俗规则的奢侈品。这是海丝特借助自己的艺术创造对社会进行无声的反抗和对世俗权威的蔑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周边的人们都远离她,唾弃她,但她的针线活却出现在各种道德权威的场合:总督的高绉领、军人的绶带、牧师法衣的镶边……海丝特用她非凡的艺术天赋和勇气影响着传统的宗教和社会思想,她佩戴的红字成了她能干的标记。她通过七年的斗争,用自己的艺术和行为改变了周围人们心中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和看法,从而达到了霍桑心中改良社会的目的。

海丝特的启蒙意义还体现在她对丁梅斯代尔的影响上。丁梅斯代尔一直在遵循教义传达善念、引人向善,他拥有极大的感染力能使世人听服于他的规劝。他所有的认知和言论都来自于宗教,可是这个一生只犯一个错误的人,却无法用毕生信仰拯救自己。这让他对自己,对他的宗教和信仰产生极大的无力感和迷失感。在一个深夜,丁梅斯代尔又一次站上刑台,纵然身边有海丝特和珀尔的陪伴,可他依然缺乏面对和坦白的勇气,他只能对着黑暗说出自己的罪过,甚至连一声尖叫都充满顾虑和恐惧,更无法公开地与海丝特母女一起示众。时隔多年后,當一直因通奸罪而受难的海丝特化身为天使“Angel”来到丁梅斯代尔的身边时,他发现海丝特的身上没有一丝罪恶的腐臭味,她的精神都从未被其摧毁,甚至是昂扬向上的。当她向丁梅斯代尔描绘她所向往的新的生活,并且把珀尔和新生活带到丁梅斯代尔的面前,丁梅斯代尔受到了感染与感化。他说:“海丝特,你在胸前公开地佩戴着那个红字,你是幸福的!我的红字秘密燃烧着!”[1](《红字》,第210页。)最终,丁梅斯代尔依照他个人内心的自由选择, 与海丝特和珀尔一同站上布道台向世人坦诚他的罪过,他终于结束了他的内心的煎熬,完成忏悔,得到解脱与救赎。

虽然海丝特不是一个彻底的反抗者,由于时代和思想的局限,她不可能完全摆脱礼教和道德的束缚。她有软弱的一面,会因为来自齐灵窝斯的威胁而不知所措,惧怕上帝对她的惩罚。但软弱并不是她行为的主导,作者更想要表达的仍是她的反抗和独立。小说的最后,尽管海丝特已经可以随时离开新英格兰,到世界上任何一片其它的土地上,不必佩戴象征耻辱的红字,也不会再有人因此而对她进行指责,但是海丝特却选择留在这个见证她的耻辱与自我救赎的地方,仿佛这儿就是“一座人间天堂”(《红字》,第324页)。海丝特在新英格兰的驻留是她思想的极大转变,开始有了自己不同于社会传统的思想和判断标准。波士顿不仅是她的耻辱之地,更是她爱情之乡,那里埋葬着她的爱人。她之所以坚守,更多的是为了那份执念,那份对爱情的守望和守候。这是她反抗性格发展的必然结局。

参考文献

[1]Horman,Melville.“Hawthorne And His Mosses”.The Literary World,1850.

[2]纳撒尼尔·霍桑.红字[M].王元媛译.武汉:长江文艺出版,2006:178.

猜你喜欢
红字霍桑救赎
玫瑰有刺
霍桑是清教徒吗?——从《红字》中的“罪”谈起
纳撒尼尔·霍桑的《红字》
Expectation for The Future of Puritanism
浅析电影红字和小说红字的区别
欧洲豪门英超最需“救赎”
智力跷跷板
蓝笔写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