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娜
(牡丹江师范学院 黑龙江 牡丹江 157000)
王琦瑶的镜像人生
李毅娜
(牡丹江师范学院 黑龙江 牡丹江 157000)
王琦瑶终其一生徘徊于真实的存在和虚幻的镜像之间,与爱情、婚姻、幸福失之交臂,消逝的青春和岁月终究只幻化成了一曲“长恨歌”。这究竟是造化弄人还是性格使然?事实上悲剧是在社会与个人的合力下产生的。王琦瑶的悲剧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更是那个时代、那个城市的悲剧。王琦瑶就好像一面镜子,通过她人们仿佛可以看见上个世纪的上海,她一生的荣辱沉浮正是历史变迁中上海的真实写照。即便是在21世纪的今天,她的遭遇依然有着发人深省的作用。
王琦瑶;镜像;上海小姐;过去的形象
王安忆在小说中这样写道:“王琦瑶的日子是典型上海屋檐下的日子,有着仔细和用心的面目……它是供那些小人物切碎了平均分配的小日子和小目标。”这不仅是王琦瑶的生活,更是所有上海人的生活。王琦瑶的美不是遥不可及的女神之美,她的美是居家过日子的“亲民美”。王琦瑶并非出身于高贵显赫的名门望族,而只是出身于弄堂里的小门小户,与从不问生计的大家闺秀不同,她自幼跟随在精打细算的母亲身边,早就学会了生存的智慧,生性敏感的她深谙处世之道。在上海这座融聚着三六九等各色人群的国际大都市,王琦瑶身边时刻充斥着各样的诱惑,这样的环境悄无声息地触动着她那颗不甘于平凡的心,举手投足间尽显她难以掩盖的虚荣。
上海是一座可以满足人们各种欲望的城市,正如小说所说:“这城市不会忘记每个人的,每个人都通向荣誉的道路。上海还是创造荣誉的城市,不拘一格。想象自由。”王琦瑶在这种空气中,开始了她欲望的书写。当竞选“上海小姐”的机会摆在王琦瑶面前的时候,表面上看她似乎是心如止水,抱以“顺其自然”的态度,实际上她此时“脸上是冷冷的,心里却是热切的,想得到人们喜欢的。”被冠以“沪上淑媛”的她怎甘于就此平凡的了却一生呢?内心里她也渴望在竞选中胜出,让自己的人生再上一级台阶。在她看来,竞选“上海小姐”“恰是女性解放的标志,是给女性社会地位的”。终于如愿以偿她成为万众瞩目的“三小姐”,代表了大多数,成为了“日常图景”,“体现民意”。
个人的命运总归拗不过历史的车轮,正当王琦瑶走在人生的巅峰时,社会却以另一种姿态整体转型。“三小姐”的历史如云被风吹散,留下的仅仅是一个可供追忆的符号,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表明了这座城市的虚假。上海的形象是王安忆在《长恨歌》里所建构的城市镜像,它象征着人们对锦绣繁华世界的沉醉享乐与极度向往,以及对现实生活的隐隐不满与极力超越。城市是人类物欲的象征,也是人类欲望的结果,城市的琳琅杂陈同女性与生俱来的某种特性不谋而合。生活在“爱丽丝”的女人都是自由的精灵,有着枝蔓丛生的女儿心,有些野性,见风就长,任性任情,然而一切都是悬浮的、短暂的。”
文中设置的第三重镜像——过去的形象——则为其镜像式生存提供了时间维度。王琦瑶看似与众不同的过去,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俗而又俗的英雄美人的老套故事的翻版罢了。但当人们不无矫情地不断缅怀、追忆“过去”时,“过去”也渐渐地丧失了它的本来面目,终至于演绎成一个风艳传奇——“过去的形象”也就此形成。
在弥漫全篇的怀旧氛围中,频频被人们追怀的恰是旧时代的形象而非旧时代本身。旧时代自身在这种带有浓厚主观虚拟色彩的追怀中渐行渐远,终止于完全隐退。浮现在记忆中的事实亮点,无非是人们所愿意回忆的被删改、整合、修饰乃至遮蔽的所谓“旧时代真相”,在此称之为“旧时代的形象”。王琦瑶以上海三小姐的形象这一人物镜像的身份生存于上海形象所建构而成的空间镜像与过去形象所建构的时间镜像之中,其生存是典型的镜像式生存。最后这种镜像式生存方式使王琦瑶承担了难以想象的灾难性后果——无法融入自己喜欢的生活,无法得到自己喜欢的人,真可谓是众叛亲离,痛失所爱。留待我们思考的是:镜像式生存的本质到底是什么?隐藏在镜像背后的真相又是什么呢?由上文对构成文本核心的人物镜像、空间镜像与时间镜像这三重镜像的详尽阐析,我们可以推知:空无、虚幻、不在场以及死亡,即为镜像背后的真相;而镜像式生存的本质则是非我的他者式生存。
(一)都市代言人
王安忆在谈《长恨歌》时说:“这是一部非常写实的东西。在那里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我不厌其烦地描写这个城市,写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气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不是通过女人去写,而是直接表现”《长恨歌》里,“城即人,人即城,人的灵魂即城的灵魂,王琦瑶就是这个都市的精髓。”王琦瑶与都市一样,都充满了伤感的情调,都散发着私情的味道,都在不断地追求繁华与时尚。王安忆 ,用一个王琦瑶的故事为我们展现了现代物质文明中人们的欲摆不能的尴尬处境。
(二)王琦瑶背后的女性意识
王琦瑶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是女人的代表,从而使她的命运具有了普遍性。王琦瑶形象的成功塑造,不仅表达了作者王安忆作为一名女性作家,设身处地,深入地探索现时代心灵,同时也彰显出她强烈的女性意识。作者笔下的王琦瑶的生活状态、欲望追求,都与传统女性别无二致,在上海选美中成功入选“上海三小姐”,突显了自己的女人本色;在生活中尽到了一位母亲的责任,展现了女人本能。同时王琦瑶也散发着现代女性的独有特质——珍视青春,她试图打破自然规律,挽留自己的青春年华。现代女性的新特点在她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琦瑶的形象彰显了现代女性柔而不弱的现实,在美丽外表的衬托下,深藏着坚强的内心,她不时地给予周围男性以呵护与支持。反衬出男性人格的弱点和缺陷,给王琦瑶以很高的境界和优越感,戏剧性地颠覆了男尊女卑的神话。正像波伏娃《第二性》中所说的“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造成的”形象地说明了“软弱并不是女性的代名词,第二性的命运不是先天,而是后天社会造成的,女性的障碍不是生理条件,而是政治和法律的限制以及社会性别制度造成的。”王安忆笔下的王琦瑶不同于男性作家笔下的女性,男性作家的作品中更多的是对社会女性的怜悯,尤其是对那些遭受痛苦女性的深切同情。与之相对应的是,王安忆作为一名女性作家,立足于女性主义立场对其塑造的人物形象——王琦瑶的感情就不仅仅是同情那么简单,同时字里行间弥漫着强烈的女性意识形态。
结语
对于女性而言,美丽与幸福是伴随一生的话题,也是毕生的追求。毫 疑问,王琦瑶是无可挑剔的美:从少女时代的楚楚动人、“沪上淑媛”的妩媚动人,再到中年时代的风韵犹存;从朋友蒋莉莉的亲近殷勤、严师母的猜疑嫉妒,再到女儿薇薇的挑剔佩服;从程先生“曾经沧海”执着一生、李主任的万千宠爱到康明逊和老克腊的畸形恋情,王琦瑶的美征服了性别和时间趋于一种永恒。王琦瑶,因为美丽获得了幸福;也正因为美丽,迷失了真正的幸福。一生如水漂浮萍般转瞬即逝,一切归于生存的孤独和虚无。外婆苍老的声音是王琦瑶哀婉的人生谶语:“长得好,其实是骗人的,又骗得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王安忆用悠长叹惋的唱辞在她的《长恨歌》里为我们展现了一个女人繁华没落的戏剧人生,为“幸福”和“幸福在哪里”书写出了一段悠长韵婉的注脚。王琦瑶这种幸福与苦难,相互依存,是她复杂而斑斓的人生传奇的真实写照。也许在王琦瑶的一生中,流离的生存与情感的饥渴永远存在于生命中,而幸福是个陌生而又奢侈的字眼。王琦瑶一生都沉浸在旧上海的繁华梦中 ,而这梦里弥漫的是都市的欲望 ,王琦瑶在都市的欲望中迷失了自己 ,最终落得个“上穷碧落下黄泉 ,两处茫茫皆不见 ”的凄凉结局。她唤醒了一代都市人的精神共鸣和心灵收容,同时也传达出宿命中女性独特的悲悯宽容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