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欣鸿
(云南民族大学 云南 昆明 650000)
试论《情人》的流动性叙事视角及其审美效果
陈欣鸿
(云南民族大学 云南 昆明 650000)
《情人》是杜拉斯的一次“文字的冒险”,它结构混乱,情节破碎,甚至连语言也时常是颠三倒四的,但由于其独特的讲述故事的方式,尤其是叙事视角的灵活转换运用,使得作品呈现出一种多层多面的审美效果。《情人》以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为叙述策略,这样的叙述方式有着其独有的双层聚焦,即内聚焦和外聚焦,本文以小说文本为具体范例详细讲述小说内外聚焦下的内外视角的转换,并分析由此产生的独特美学效果——音乐效果以及陌生化效果。
杜拉斯;《情人》;叙事视角;审美效果
华莱士·马丁在《当代叙事学》里说道,“叙事视点不是作为一种传送情节给读者的附属物而后加上去的,相反,在绝大多数现代叙事作品中,正是叙事视点创造了兴趣、冲突、悬念、乃至情节本身。”①当代作为一个已讲尽故事的年代,也诚如杜拉斯在书中所写的那样,“现在,写作似乎已经成为无所谓的事了。”②这也就决定了《情人》并不是一部以故事情节取胜的作品,甚至可以这样说《情人》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它的情节,也不在于它的故事本身。
叙事观点又称视点,或视角,是和小说的叙述者关系极为密切的一个重要写作技巧,是指叙述小说作品的角度,作者与叙述者的关系,即作家以什么身份充当作品的叙述者,英国作家帕西·路伯克把叙事观点解释为“叙事者与故事的关系。”一般来说,叙述角度可以分为全聚焦叙事、内聚焦叙事和外聚焦叙事三种。③而《情人》所采取的叙述策略是第一人称回顾性叙述,该叙述有其特有的双层聚焦,即叙述者“我”从现在角度追忆往事的眼光,以及被追忆的“我”过去正在经历的眼光。④作品从开头就呈现出了双层聚焦的倾向。“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在这个开头里包含着两段时光、两个女人,过去、现在,也就是“我”七十多岁的时候以及“我”十五岁半的时候。前者是叙述的基础,她时而是一位老态龙钟的妇人:
对你说什么好呢,我那时才十五岁半。
那时在湄公河的渡轮上。
在整个渡河过程中,那个形象一直持续着。
不同的叙事视角决定了作品不同的审美效果,同时也决定了接受者不同的感受方式。内聚焦和外聚焦视角作为限制性叙述视角,会因为这些限制造成的空白和悬念为读者提供了想象的空间。
《情人》大体上上采用的是内聚焦叙述,用一位老年妇女的口吻叙述自己的过往经历,或者干脆把自己归位于当时的场景。但是在这断断续续、不时倒置错位的具有极其强烈的跳跃性的内聚焦叙述中,有时会突然插进一段外聚焦的叙述,出现诸如“她”、“女学生”、“白种女人”、“他的孩子”、“白人少女”等叙述的对象。而这些对象实质上都是“我”的某种具体存在形式。《情人》正是由于视角的不停变化的冲突中给文章带来了流动性的音乐效果和陌生化效果。
(一)流动性的音乐效果
音乐艺术与小说艺术是相通的。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说:“音乐,虽然受制于错综复杂的规则,但是,在其终极表达中,却为小说提供了一种美的形态,而这种美,小说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来表现。”⑤《情人》具有强烈的音乐性,这不仅体现于文字本身的运用,亦展现在叙事视角的应用中。
《情人》的叙事视角多变,它忽而以内聚焦形式结构忽而转化为外聚焦形式,而又因其的双层叙述策略使得同是内聚焦的视点彼此仍有不同,这样的变换虽然使情节因过分跳跃而显得支离破碎,却有一种令人意外的美感,它打破了铅字的凝固性而获得了一种流动感,有了如同音符般强弱缓急起伏的变化。下面这段话即可充分显示:
堤岸的情人,对这个正当青春期的小小白种女人一厢情愿甚至为之入迷。
……
我注意看他把我怎样,他以我为用……这样,我就变成了他的孩子。对于我,他也变成了另一种物……一切都在迎合他的欲望,让他把我捕捉而去,让他要我。我变成了他的孩子。每天夜晚,他和他的孩子都在做爱。
这里完成了外聚焦内转并再次外化的视角转换,镜头在转化中逐步拉近,从“堤岸的情人”到“他”,从“小小白种女人”到“她”再到“我”再到“他的孩子”,身份越来越具体,直至两人合为一体“他和他的孩子”,作品通过人称指代的变化,来展现叙述视点的转变,既讲述着自己,又感受着人物。有如交响乐,先是一个声部的前奏,舒缓、柔弱,渐渐加入其它声部的和声,开始变得洪亮再不经意间进入主题,用美妙的音符将人淹没。
贯穿作品的两条线索——爱情与家庭生活,其中又穿插其它事件,这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复调结构,加之双层叙述策略的使用、视角的灵活转化,线索交相融合又彼此独立,使得各主题在相对独立的发展中交织变幻,时而浮现,时而隐藏,由此形成了美妙的音乐效果。
(二)陌生化效果
《情人》的陌生化效果很大程度上产生于误解,究其原因便是叙事视角永不休止的转变,因为《情人》作为具有强烈自传色彩的作品会让读者认为“作者-人物的同一,这就是鼓励读者决心接受融于叙事整体,即文本与文本外,写出的与生活过的、作品与作家的交融中某种情感通过再现与表现所形成的幻象,这正是有准备的读者理所当然的期待。”⑥
综上所述,我们分析了《情人》独特的双层叙述策略,并体会到了由此引起的独特的审美效果。杜拉斯打破了以往的线性叙事以双层叙述的手法来结构小说,对传统的写作手法提出了大胆的挑战,杜拉斯在《情人》里为我们所展现的,乃是一种可能性,一种重新看待和诠释故事的可能性,她为小说界提供了新鲜空气。她运用叙事视角的“流动性”转换也改变了读者的审美态度,为读者欣赏文本创造了另一种可能性。杜拉斯在《情人》中所运用的杜拉斯式写作手法铸造了叙事学的又一高峰,给后来的小说家提供了借鉴的蓝本,在文学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位置。
【注释】
①[美]马丁·华莱士.《当代叙事学》.伍晓明译[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②[法]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王道乾译.[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文中所引小说均出自该书,不再一一注明)
③[中]刘安海,孙文宪主编.文学理论(第二版)[M].湖北: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
④[中]胡亚敏.叙事学[M].湖北: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⑤[英]福斯特,冯涛译.小说面面观.[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⑥[法]米雷尔·卡勒,王道乾译.人们为什么不怕杜拉斯了[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陈欣鸿(1991-),女,汉族,福建省福州市人,学生,文学硕士,云南民族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研究方向:存在主义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