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有光:步履不停 追寻思想之光

2017-04-14 09:50
课堂内外·创新作文高中版 2017年3期
关键词:张允圣约翰周有光

2017年1月14日,著名语言学家周有光先生在北京辞世。而就在前一天,老先生刚刚度过了112岁生日。“大概是上帝糊涂了,把我忘记了。”当生命的刻度停止在112岁的时候,周有光曾经说的这句经典“长寿感言”,为告别添了一丝和暖的意味——一个思想有光的灵魂,终于被上帝想起了。

身为语言学家、文字学家、经济学家,周有光一生成就熠熠生辉:早年专攻经济,50岁之前是经济学教授、金融家;近50岁时“半路出家”,治学由经济转入语言,主持拟定我国《汉字拼音方案》,被誉为“汉语拼音之父”;85岁又成为文化研究学者、思想家,百岁后依然笔耕不辍,出版多部著作。

生于1906年1月13日,周有光目睹了大时代的波澜,他走过晚清、民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亲身经历了100多年来中国向现代化转型的漫长历程。上海圣约翰大学是周有光早年求学之处,有人说,透过圣约翰的校训——“Light and Truth”(“光明与真理”),似乎就能读懂周有光。历经世纪沧桑,周有光身上保有中国知识分子的品格和情怀,他始终追寻着思想之光,步履不停。

传奇一生值得缅怀

周有光的一生充满传奇,可以说是中国百年来风云变幻、历史变迁的一位见证者,见证了中国百年来从疲弱到富强的整个过程。他就像自己的笔名“有光”那样,一生周全而有光。

单单走过一个世纪就已经足够不同寻常,但周有光不但活得够久,并且活得够广。他横跨经济、语言、文化三大专业,通晓汉、英、法、日四种语言。主持制定了《汉语拼音正词法基本规则》,他被称为“汉语拼音之父”,尽管他一再否认这样的称谓,但外界坚持了这样的说法。他参与主持了《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中文版的编译,连襟沈从文都笑称他为“周百科”。

先是经济学家,再是语言学家,最后是思想家,年龄之于周有光,只剩下为他涂抹金色的意义。他的人生没有上下半场,也没有高潮低潮,而只有一直向前、不断上扬的征程:100岁出版《百岁新稿》、104岁出版《朝闻道集》、105岁时出版《拾贝集》……他的耕耘,源自澎湃的思想,也源自一位知识分子生命不息、著述不止的渴望。高寿本已经难得,能够在百岁高龄,仍旧保持着敏锐的观察力,并发出极富智慧的见解,非常值得尊重。

坚持独立思考的知识分子

周有光的价值体现,汉语拼音仅仅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他的熠熠光辉,更多的是来自一位知识分子在漫长时光里的文化坚守。周有光曾说:“人生很难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因为历史的浪潮把你的计划几乎都打破了。”可在历史浪潮的冲击下,周有光却执着如灯塔,在无数知识分子刚到中年就老态频现时,他却老而弥坚,用愈加厚重的著作,支撑起了一位知识分子的强大,这种强大本就是一种反击的姿态。

晚年的周有光始终保持批评立场,起码在同年龄段的文化老人当中,他是少有的坚持说真话、坚持批评的一位。比如他认为,国学是一种错误的说法;他在111岁的时候发出忠告,不许批评的真理是伪真理;对于“大师”称谓泛滥,他说这些都是随风倒的,因为不随风倒就不可能做“大师”……和有些“大师”以年龄为傲不同,周有光把年龄当武器用,那句“现在我已经老到可以说出真话了”,尽显斗士风采。

周有光是个认真思考这个世界的文化人,他的离世激起的反响,体现在水面之上的,是罗列他这一生所做的别人两辈子都做不完的事情;体现在水面之下的,则是无声地对知识分子群体提出意见。对学人们而言,达到他的学术高度很难,但有一点学习起来却没有门槛,那就是像他那样说真话、讲道理,不做随风倒的“大師”和跟随分子。

早年求学圣约翰,练就日后的“周百科”

清朝末年,周有光出生于常州青果巷老礼和堂。1923年,周有光就读于上海圣约翰大学,攻读经济学。1925年因“五卅惨案”离校,改读由爱国师生创办的光华大学,1927年毕业。在上海圣约翰大学读书的往事,总令周有光津津乐道。圣约翰大学奠定了他治学的精神底色。

周有光读书时数学成绩很好,老师劝他学理科,可同窗们一致坚决反对,“到了圣约翰大学不读有名的文科,而读理科,吃亏了。我就学了文科。但实际上,我当时仍偏重经济学方面”。圣约翰大学重视基础教育,周有光求学期间读了文学、世界史,受益颇深。读英文报,一位英国教师教导他们,每天看报要问自己:“今天消息哪一条最重要?”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这条消息最重要?”第三个问题:“这条消息的背景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就赶紧去查阅百科全书。周有光曾在百岁口述时回忆,圣约翰大学不培养专家,培养完美人格。他习惯去翻阅百科全书,学会了自学和独立思考的治学方法,也因此积攒了极其丰厚的知识储备。后来,沈从文还开过玩笑,送给他一个“周百科”的称号。

两老无猜,守候一生

对于民国控、文学爱好者而言,周有光还有一重吸引人的身份:才女张允和的丈夫、作家沈从文的连襟。

和张允和结婚前,周有光写信告诉她,说自己很穷,恐怕不能给她幸福。而张允和思想极其开明自主,她说,幸福要自己求得,女人要独立,女人不依靠男人。“张氏四姐妹”里,张允和最早结婚。他们在上海的婚礼很简单,坚持结婚不可乱花钱。

2002年8月14日,张允和因心脏病去世。周有光说:“我们结婚70年,忽然老伴去世了,我不知道怎么办。两个人少了一个,这种生活好像是车子,好像自行车只有一个轮子,一个轮子忽然掉了,你怎么走?”

张允和辞世7年后,周有光这样写道:“两椅一几,我同老伴每天并坐,红茶咖啡,举杯齐眉,如此度过了我们恬静的晚年。小辈戏说我们是两老无猜。老伴去世后,两椅一几换成一个沙发,我每晚在沙发上屈腿过夜,不再回到卧室去。”两老无猜,守候一生,这是周有光和张允和的世纪爱恋。

“半路出家”,治学由经济转入语言

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曾指出“文字必须改革,必须走世界文字共同的拼音方向”。1954年底,中国文字改革研究会改组为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直属国务院,周有光任委员。1955年秋,周有光应邀出席在北京召开的第一次“全国文字改革会议”。会后,“文改会”希望周有光留下,当时周有光对“改行”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可是在那个盛行“哪里需要就到哪里去”的思想的时代,周有光的思想工作很容易就做通了,最终他留在了“文改会”第一研究室任主任。

拼音这个悬而未决的议题,光是采用什么样式的字母,就引来各路专家争执不休。语言学家黎锦熙和赵元任创立的《国语罗马字拼音法式》的变读法则十分复杂,普通人难以掌握;共产党人瞿秋白与苏联汉学家合作制定的拉丁化新文字无法解决同音词问题;而得到国际认可的威妥玛式却连很多音都拼不准……一番波折后,深思熟虑的周有光提议:不妨就采用拉丁字母。

在这个提议得到通过之后,三年的时间,周有光用26个拉丁字母作为注音基础,主持编写了今天通用的《汉语拼音方案》。这三年,寒来暑往,专家们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反复推敲、试验、分析,为现代汉语一个字一个字地定形、定音、定序、定量。1958年2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汉语拼音方案决议,同年,汉语拼音成为全国小学的必修课。方案公布以后,当时全国的扫盲工作也因此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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