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妹
蚌埠医学院外文教研室,蚌埠,233000
评《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崛起的女性
赵小妹
蚌埠医学院外文教研室,蚌埠,233000
为更好地理解加拿大首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作家爱丽丝·门罗作品的独特思想内涵和艺术魅力,加深对其创作风格的认识,从分析她的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女主人公的女性困局与失语状态入手,对作品中文本化的女性空间、女性自我意志的觉醒和特殊的发声方式等作品进行阐述和深入分析。结果表明:爱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深刻叙写了普通女性乔安娜意外发现隐藏于内心的个人意志和欲望,从“失语”到“发声”的成长过程,揭示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自我价值实现的必然性,具有女性觉醒的深刻内涵,从而吸引了中西方读者。
女性;失语;文本化的女性空间;自我意志的觉醒;发声
作为第十三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和首位斩获此奖的加拿大人,爱丽丝·门罗久负盛名,她的一生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尤其以短篇小说见长,有“当代短篇小说大师”之称。乔伊斯·卡罗尔·欧茨称:“她的故事具有其他作家长篇的深度,表达着伦理、情感以及历史的各个方面。”辛西娅·奥兹克称:“她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契科夫,将会比同时代的其他作家更长久地被读者记住。”她曾经三次荣获加拿大最高文学奖——总督文学奖,两次荣获加拿大吉勒文学奖、崔林文学奖、英联邦作家奖等。她的作品被翻译成十三种语言文字在世界范围内广泛传播。她的作品中,女性形象无论是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性格,还是不同身份背景,都鲜明地具有门罗式的女性中心特征(Munrovian)[1-3]。
相对于国外文学批评界的高度关注,国内对爱丽丝·门罗作品的研究尚刚刚开启。国内学者主要从作品主题、叙事策略、写作风格、语言特色以及女性主义视角等方面对爱丽丝·门罗作品进行了深入研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4-10]。爱丽丝·门罗的文学作品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女性书写”。她以女性的独特视角、细腻的情感,塑造出一个又一个崛起的女性形象。她的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就是典型的“女性成长小说”的代表[11]。
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的题名源自于“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的少女游戏。情窦初开的少女们通过念叨着这几个词,来预测异性与自己发生哪一种联系。故事讲述的是一个普通女性乔安娜在“伪造”的爱情书信交往中,意外地发现了隐藏于内心的个人意志和欲望,从“失语”到“发声”的成长过程。作为开篇故事,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收录于同名短篇小说集中,2001年该短篇小说集一出版就引起了国外文学批评界和国外读者的好评和关注。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进入美国国家书评人大奖的候选名单,爱丽丝·门罗也因此荣获“加勒比海与加拿大地区”英联邦作家奖和欧·亨利短篇小说奖。小说更是受到著名导演丽萨·约翰逊的青睐,被改编成电影《爱恨一线牵》[12]。
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女主人公乔安娜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性,面临着女性的困局与失语的尴尬境地。
首先,生活的困顿和不幸始终与她相伴。女主人公乔安娜出生于格拉斯哥,母亲再婚后就抛弃了她。五岁的她被送到了孤儿院,缺少亲人的呵护和关爱,她饱受精神上的思念和孤独。11岁时,由于一个项目来到了加拿大,为了生计,乔安娜当过老年护理工、扫帚厂工人,并在老板维丽茨年迈的母亲那里学会了阅读,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随着维丽茨母亲的去世,即将漂泊不定的乔安娜需要工作来缓解失去平稳生活带来的失落和恐惧。在雇主麦考利先生家中,女主人公乔安娜的生活和工作相对平淡,但是地位低下,失却了自我的声音。其次,相貌平平,女主人公错过了爱情的眷顾。从长相上而言,女主人公乔安娜并不算美丽。她长着宽大的手掌,还有粗壮的双腿、突出的额头、长满雀斑的脸蛋,这些都丝毫不能引起异性的关注。因此,乔安娜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是始终单身,没有异性的追求。再次,精神上的空虚和无助,使女主人公湮灭在琐事之中。在没有社会背景和姿色的情况下,女主人公乔安娜开始被边缘化,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将自我当回事。没有追求、没有期待、没有目标、没有理想,乔安娜在工作上的忙碌换回的是碌碌无为、平淡无味的生活,更不用提对爱情的追求了,陷入到无助、无语、无奈的境地。
爱丽丝·门罗从未声称自己是女性主义作家,但不可否认,她的文学创作大多采用女性的独特视角表达出女性作家独特的写作风格和写作态度。爱丽丝·门罗擅长短篇小说,她的作品多以反映平凡的女性隐含的悲剧命运为主,深入挖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描写真实而复杂的生活体验。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女主人公面对平凡而凄苦的命运以自身独特的方式,发出了女性自我意识觉醒的呼声。
2.1 文本化的女性空间
西方学者认为,自我在主体身份的构建中起着关键的作用,一般具有两种方式:一是自我的展示(self-presentation),即公共自我(public self);另一种是自我意识或自我概念(self-concept)。前者具有外向性,即在任何社会公众场合进行自我的展示和自我推销,以期待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个被认可的自我;而后者则具有内省性,即个体怎样看待自我的方式。
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社会的底层处于没有机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即使发出了声音也没有被听到的生存状态。女主人公乔安娜在日常繁琐的工作中失却了自我,忙碌的工作取代了自我的价值,生活变得机械、琐碎和毫无意义。可以说,女主人公乔安娜一直生活在忙碌的漩涡中无法自拔,甚至连爱情也与女主人公绝缘。但是爱丽丝·门罗笔下的女主人公命运绝非这样的平淡无奇。她的作品中,女性形象无论是不同阶层、不同年龄、不同性格,还是不同身份背景,都鲜明地具有门罗式的女性中心特征。这种女性中心的作品特征表明主人公乔安娜终会有属于她的一片天地。
作品设计了一个独特的文本化的女性空间,即女主人公乔安娜与肯·波德鲁的信件往来构成了她独特的女性空间,预示着自我意识的觉醒。女主人公乔安娜作为社会底层的普通女性,命运平凡,本不该备受关注,但是作者巧妙地设计出文本化的女性空间作为女主人公特殊的发声方式。在与肯·波德鲁的信件中,主人公乔安娜迫不及待地详细倾述了自己的坎坷经历和不幸,却并不期待应有的回复和安慰。“……我想我这么罗嗦我的故事让你烦够了,但是你会松一口气了,因为我已经讲完了。”与其说这封信是乔安娜对肯·波德鲁的倾述衷肠,不如说是女主人公乔安娜情绪的宣泄,因为信中的字里行间体现的全是乔安娜孤独和压抑的心声。通过这种信件的传递,主人公乔安娜似乎找到了生活的意义和自己独立空间。这种独特的发声虽然仅仅停留在字面上,却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2.2 偷窥下的特殊发声方式
作者巧妙地设计文本化的女性空间作为女主人公特殊发声方式的同时,还设计出偷窥的情节,以展示社会等级制度下底层女性的生存困境:不仅是在现实生活中失语,即使是文本化的女性空间中依然摆脱不了受监视、受压抑的窘境。短篇小说《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中,肯·波德鲁的女儿萨比莎和闺蜜伊迪丝从一开始就关注这位女管家的一举一动,并非出于关心和同情,而是出于一种经济地位落差下和等级观念下的傲慢和偏见,在她们眼中,年纪不小的单身女管家乔安娜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她们对女管家乔安娜的生活进行了隐秘的窥视。终于,在一次上学的途中,心思重重的伊迪丝发现了萨比莎给他父亲的信件中存在问题:信件过于沉重。在偷拆了信件之后,发现了惊人的一幕,为了节省邮资,乔安娜将给肯·波德鲁的信放在了信封当中。而正是这封倾述衷肠的信却被两位青春期的少女认为是乔安娜爱上了丧偶的肯·波德鲁的铁证。伊迪丝以乞求的语气和苦恼不堪的表情大声朗读着乔安娜的信,萨比莎甚至笑得喘不过气来。乔安娜的隐私被完全暴露出来,想象出的恋情也被两人无情的嘲讽。
另外,“代笔”情节的设置也突出象征对社会底层民众的歧视和命运的支配。作品中,萨比莎和闺蜜伊迪丝两人还将信件如期邮寄,并模仿肯·波德鲁先生的口气进行回信。近乎挑逗的回复内容是对女主人公乔安娜人格的侮辱,也是对社会底层渴望倾述的愿望的扼杀。这种方式远比揭穿信件更加具有侵略性。但是,萨比莎和伊迪丝却毫无悔意,反而乐此不疲。萨比莎和伊迪丝伪造肯·波德鲁信件,并未产生她们想象的“情事”的发展情节,在第二次回信中,伊迪丝更是变本加厉地模仿肯·波德鲁直接引诱乔安娜,想象她脸上泛红、穿着睡衣在床上读信的情景,甚至想象她可能从天而降出现在肯·波德鲁面前。这与萨比莎和伊迪丝的“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游戏相似,不仅仅是游戏,更像是强势者对弱势者心灵的摧残和人格的践踏。然而,对女主人公乔安娜而言,这种游戏却激发了她内心压抑的情感,指引着她实现追求爱情、婚姻的过程,看似偶然,冥冥之中有着必然的伏笔。
作者设计的女性形象克服了单一固定的身份模式,充满了情节发展和人物命运的不确定性,展现出女性自我意志的觉醒历程。
3.1 托运家具的情节设置展现出女主人公由觉醒到行动的过程
女主人公乔安娜做出了比回信更加大胆的举动,她将肯·波德鲁的家俱办理了托运手续。实际上,肯·波德鲁早已打算将家俱卖掉,或者由麦考利代为出售。而麦考利也已经将支票寄给了肯·波德鲁。家俱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从此不再有纠葛。但是,女主人公乔安娜将家俱想象成自己与肯·波德鲁的唯一联系,趁着麦考利和萨比莎不在家的机会,擅作主张地介入家俱托运。
在女主人公眼中,除了信件,家俱也成为了肯·波德鲁的象征,对待肯·波德鲁的家俱,如同对待肯·波德鲁本人一样,充满了爱的寄托。“她用柔软的抹布擦净木头,然后涂上柠檬油,收拾完毕,它们像蜜饯一样光亮。在她看来,这些家俱像绸缎床罩和金发一样光彩夺目。她把它们看作是‘他的'家俱。”“她把旧被子垫在底下,保护堆在上面的家俱,上面用床单罩上,防止落上鸟粪。所以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尘。但是她在把家俱收起来前又做了同样的保养,一一包裹好,刷了柠檬油,只等星期五卡车来。”[13]
3.2 更改服装外表的行为象征女主人公对新形象、新生活的期待
深处社会底层的乔安娜从未去过服装店,所穿的都是雇主们淘汰的旧衣服。之所以前往“时髦女性”服装店,源于乔安娜对新形象、新生活的期待,这种冲动伴随着内心的矛盾和挣扎。究竟是和过去的糟糕形象说再见,还是延续“一生中从来没有过靠衣着提高个人形象的愚蠢错觉”。但当她在换上新衣时,却“很不情愿失去裙子轻柔的重量和金色带子系在腰间的感觉”。这种矛盾和转变预示着乔安娜女性主体性的回归和女主人公自我意识的觉醒。当女店员说出“希望它能用在特殊的场合”时,乔安娜不假思索地说出了长期隐藏于内心的欲望:“应该是我结婚时穿的。”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大吃一惊,与肯·波德鲁结婚只是乔安娜的一厢情愿,谈婚论嫁尚遥遥无期。但是乔安娜情愿这一切的发生,她也坚信自己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妻子。
3.3 外出投奔肯·波德鲁标志着女主人公与原来生活的告别和新生活的开始
乔安娜在一厢情愿地办理家俱托运和购置新装的同时,购买了一张去往萨斯喀彻省格丁尼亚的火车票,来不及与雇主麦考利先生告别,甚至来不及结算工钱,“我愿意放弃我最后的工钱,到下星期就满三星期了”,只留下一张“不负责任”的字条便匆匆离去。即使匆忙,善良的乔安娜却还记得为雇主预留好炖牛肉,还不忘提醒麦考利先生双层锅加热放足够的水,反映出心思细腻的乔安娜并非是薄情寡义之人,而是对新生活的强烈渴望已经让她一刻也不能停留。
3.4 对肯·波德鲁生活的主导标志女性对传统男性社会的颠覆性改造
当女主人公乔安娜毅然来到了偏僻小镇上看到肯·波德鲁的旅店时,眼前衰败、混乱的景象与她的期待完全相反,让她大吃一惊,甚至那位“爱着自己”、“希望自己出现在面前”的肯·波德鲁也是一副颓废之态,他更像一个纤细的病孩子,不断的高烧让他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咳出的东西也是黄绿色。但是,这一切并未能打消乔安娜与过去生活告别的念头,既然来了,就该继续下去。乔安娜担负起一个家庭主妇的职责,平静地做着各类家务,并悉心地照料肯·波德鲁。原本弱小、懦弱的乔安娜变得坚强与果断,这与弱小、自私、疾病缠身的肯·波德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传统男性社会的强势让位于坚强、觉醒的女性[14]。
在乔安娜的帮助下,肯·波德鲁度过了困难时期,不仅身体得以康复,在经济上,乔安娜的积蓄和维丽茨太太的遗赠也极大地帮助了他。在是否继续经营旅馆还是远赴英属哥伦比亚的萨蒙阿姆的决断上,乔安娜为柔弱的肯·波德鲁作出了选择,也为自己的新生活找到了新的方向。故事本可以就此结尾,但是作者还是巧妙地安排了麦考利先生葬礼上的偶遇情节。自以为如游戏般掌控别人命运的伊迪丝意外得知乔安娜与肯·波德鲁结婚并拥有了爱情的结晶奥莫尔,她写下了“命运为我安排了什么,或者为你”富含深意的字句。她深刻地意识到掌控命运的游戏不完全等同于生活本身,拥有坚强的生活信念,才能成为命运的操控者。
作为加拿大首位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女作家爱丽丝·门罗女性小说的力作,《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通过描写普通女性乔安娜在“伪造”的爱情书信交往中,意外地发现了隐藏于内心的个人意志和欲望,揭示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和自我价值实现的必然性。
小说没有曲折的故事情节,没有壮丽的书写,却通过近乎接近平常生活的描写探求女性生活信念与命运的人生哲理。通过平凡的女管家乔安娜的生活追求历程,充分展现了一个受制于人、完全失语的女性最终完成自我觉醒和自我价值实现的过程,显示出作者对女性坚韧特质和女性自身命运的思考与探索,对时下思考女性个人命运具有积极的现实意义。
[1]Alice Munro.Vintage Munro[M].New York:Random House,2014:36
[2]周怡.从艾丽丝·门罗看加拿大文学:罗伯特·撒克教授访谈录[J].外国文学研究,2013(4):1-7
[3]Thacker Robert.Alice Munro:Writing Her Lives [M].Toronto:McClelland and Stewart,2011:44
[4]陈小慰.“小说真实”的完美实现:析艾丽斯·蒙罗的《爱的进步》[J].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2):105-107
[5]董珊珊.聆听叙事话语中的“女性声音”:浅析爱丽丝·芒罗短 篇小说中的性别政治[J].南昌教育学院学报,2009(3):24-27
[6]何淼波.叙述含义:小说语用分析新视角[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7):119-122
[7]马爱华.《姑娘与女士的生活》中女主人公的阳刚与阴柔[J].外语与外语教学,2002(3):31-33,40
[8]林玉珍.艾丽丝·芒罗短篇小说的多重主题[J].世界文学评论, 2006(2):265-268
[9]刘新慧.双面蒙萝:论艾丽丝· 蒙萝的《姑娘们和女人们的生活》[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0(5):157-161
[10]周怡.自我的呈现与超越:评艾丽丝·门罗的短篇小说《脸》[J].外国文学,2011(1):3-10
[11]周怡.艾丽丝·门罗:其人·其作·其思.[M].广州:花城出版社,2014:24
[12]刘文.神秘、寓言与顿悟:艾丽丝·门罗小说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14:36
[13]艾丽丝.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M].马永波,杨于军,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3:39
[14]王峰灵.评爱丽丝·门罗的《恨、友谊、追求、爱情、婚姻》[J].安顺学院学报,2014(4):9-10
(责任编辑:胡永近)
10.3969/j.issn.1673-2006.2017.05.018
2017-03-09
高校优秀中青年骨干人才国内外访学研修重点项目“安徽省高校领军人才引进与培育项目”(gxfxZD2016140);安徽省高校人文社科研究一般项目“基于生态女性主义视角加拿大阿特伍德小说作品中的主体身份研究”(SK2015B24by)。
赵小妹(1982-)女,安徽淮南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英语教学。
I106.4
:A
:1673-2006(2017)05-006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