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 政
(乐山师范学院 政法学院,四川 乐山 614000)
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任务是通过适当的教育活动,促使处于相对较低水平的被教育者,能够实现全面发展(尤其是思想品德的形成和发展),最终促进人类社会进步(尤其是精神文明的进步)。[1]162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必须引导先进思想流向被教育者,并且促使被教育者去接受先进思想。因此,灌输是必要的和正当的。但是,灌输只是一个特定的原则。为了获得思想政治教育的最佳效果,必须引入其他的教育原则——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平等原则。在推崇市场经济和法治社会的今天,平等的重要作用日益凸显。经验表明,如果单讲灌输原则,则灌输原则存在极大的滥用风险。为了克服这一风险,建国以后,中国共产党就不断地强调思想政治教育中的平等原则。但是对于灌输与平等的关系,学术界并未予以较好的说明,使得实务工作者往往在两个原则之间进退失据。因此,厘清这两个原则之间的关系,在理论上与实践中意义重大。
“灌输论”一向被视为思想政治工作的基本原则,几成不刊之论。“灌输论”最先是由考茨基提出来的。但是对“灌输论”的系统论证,最早则见于列宁的《怎么办?》一书。在这本书中列宁写道:“工人本来也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的意识。这种意识只能从外面灌输进去。各国的历史都证明:工人阶级单靠自己本身的力量,只能形成工联主义的意识……而社会主义学说则是由有产阶级的有教养的人即知识分子创造的哲学、历史和经济理论中成长起来的。现代科学社会主义的创始人马克思和恩格斯本人,按他们的社会地位来说,也是资产阶级的知识分子。”[2]247从上述引文中我们可以看到,列宁的“灌输论”强调的是一种思想流向,即社会民主主义思想是由“有产阶级的有教养的人”创造出来的,然后流向“不可能有社会民主主义意识”的工人。这种思想流动,本质上是社会分工的结果。但是我们决不能从中导出思想政治教育者比被教育者高出一头的结论。
应当特别注意的是,列宁是在讨论特定问题的时候提出“灌输论”的。他仅仅是指出,工人的自发性只能产生工联主义,社会民主主义的思想必须从外部灌输进去。先进的知识分子则可以超越当前的经济利益之争,看到经济背后的政治制度的作用。那么,我们能不能由列宁的这个对有限范围问题的论断,推出工人的自发性不能产生任何先进观念的结论呢?例如,工人能不能产生正确的经济观念和道德观念?笔者认为,脱离特定历史环境,把列宁的具体结论无限扩大化,需要特别慎重。
毛泽东继承列宁的思想,承认“灌输论”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原则。但是他在讲“灌输论”的时候,已经非常注意讲平等论了。毛泽东说:“应当承认:有些群众往往容易看到当前的、局部的、个人的利益,而不了解或者不很了解长远的、全国性的、集体的利益。……因此需要在群众中间经常进行生动的、切实的政治教育,并且应当经常把发生的困难向他们作真实的说明,和他们一起研究如何解决困难的办法。”[3]326毛泽东一方面承认“有些群众往往容易”看到眼前利益,因此灌输是不可少的;但是在毛泽东那里,灌输主要是通过平等的方式来进行的,即应当向群众说明情况,与他们同甘共苦、一起想办法。灌输与平等的统一,在列宁那里还强调得不多;但是在毛泽东这里已初露萌芽。这是共产党人政治智慧的一个重要发展,不能忽视。
马克思主义对于我们的基本要求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的每一个具体结论,不顾时空条件无限扩大化。笔者认为,“灌输论”应当慎重对待。第一,“灌输论”强调的是党组织的思想领导责任,其中绝不包含教育者和教育者不平等的意思,如果这样去理解,就同唯物史观的基本原理相冲突了;第二,“灌输论”强调政治革命的思想不能自发产生,但是并不意味着所有的思想观念都要通过灌输来实现。在思想教育的诸多领域中,被教育者的自我养成、自我觉悟仍然是极为重要的。
从理论体系的角度上说,单纯讲“灌输论”也有一些问题。随便翻开一本《思想政治教育学方法论》之类的书,我们可以看到其基本的框架是这样的:在理论基础部分讲“灌输论”;相应地,在主体和关系理论部分,只好讲“单主体论”。但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对象也是人,因此“单主体论”者又不得不讲“客体”是具有主动性的,甚至讲客体与主体是可以交互作用的;在具体方法部分,又花很大的篇幅讲不能搞“单向灌输”,要注意民主、平等、自由,多采用隐蔽教育的方法,促进被教育对象的自我发展,等等。这样一来,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体系的三大部分在逻辑上并不互相支持。整个思想政治教育学理论体系不是一个逻辑自洽的体系,而是由一堆论断松散地组合在一起的。它的根基是传统的,枝叶又是现代的。我们不能从理论基础中合乎逻辑地推出操作方法。在实际工作中,如果单讲“灌输论”,许多现代思想教育方法——例如对话、协商、隐蔽教育等,就成了无根飘萍。
因此,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基本原则,“灌输论”仍然是要承认的。但是不宜把“灌输论”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单一原则,“平等论”应当成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另一个原则。具体而言,“灌输论”应当成为“平等论”的动力器,“平等论”则应当成为“灌输论”的制动器。
列宁“灌输论”的重要意义在于强调党组织应当承担起思想教育的重要任务。但是单讲“灌输论”存在一个重大的风险,就是它很容易被滥用成“强迫灌注”或者“单向说教”。“灌输论”本身并没有错,但是它存在着被滥用的风险,就好像抗生素本身是一种良药,但是无限制地滥用它,就成了一种祸害。
“灌输论”在党执政之后更加容易被滥用。毛泽东在带领党中央进入北京之前,就富有远见地特别强调:党内应当加强思想教育,努力克服骄傲自满的情绪,做到“两个务必”。在1958年前后,毛泽东反复强调必须要“打掉官风”,“不能有官架子”。
邓小平在中共八大上所作的《关于修改党章的报告》对于执政后党面临的风险做了系统的论述。他说:“执政党的地位,很容易使我们的同志沾染上官僚主义的习气。脱离实际和脱离群众的危险,对于党的组织和党员来说,不是比过去减少而是比过去增加了。而脱离实际和脱离群众的结果,必然发展成主观主义,即教条主义和经验主义的错误,这种错误在我们党内也不是比前几年减少而是比前几年增加了。” 他又说:“执政党的地位,还很容易在共产党员身上滋长着一种骄傲自满的情绪。有些同志,稍稍有点工作成绩,就自以为了不起,就看不起别人,看不起群众,看不起党外人士,似乎当了共产党员,就比非党群众高出一头,有的人还喜欢以领导者自居,喜欢站在群众之上发号施令,遇事不愿意同群众商量。这实际上是一种狭隘的宗派主义倾向,也是一种最脱离群众的危险倾向。”[4]214
在革命的环境下,即使想滥用“灌输论”,条件也不允许。因为你没有强大的政权做后盾,你去“强迫灌输”,人家轻则不理你、不支持你,重则会反对你,甚至形成危险,导致工作失败。因此革命的环境乃是滥用“灌输论”的天然解毒剂。所以,在革命的环境下,把“灌输论”作为思想政治教育的单一基础,一般来说是没有问题的。其被滥用的风险只是潜在地存在着。但是在执政条件下,革命环境这一天然的解毒剂不存在了。许多党员自认为是执政党成员,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喜欢以领导者自居,喜欢对别人发号施令;听不得不同意见,只要别人一提出不同看法,就觉得别人不尊重自己,甚至火冒三丈;有的党员过分依赖甚至滥用政权力量,轻则大水漫灌、浪费资源,重则“抓辫子、戴帽子、打棍子”,从根本上破坏党与群众的关系。因此在党长期执政的条件下,对“灌输论”应当进行一定的限制。我们应当寻求一个新的原则,作为滥用“灌输论”的解毒剂。这个解毒剂,就是平等观念。
中国的传统政治文化重视平等多于重视自由。因此,相对来说,重视平等构成了中国传统政治文化的特点和优点之一。
从历史上看,贵族制度是中国最早的政治制度。贵族制度以家世来决定个人的政治经济命运,在小范围内选人,因此是极为不公平的。正因为贵族制度弊端甚大,所以中国很早就废除了贵族制度。《吕氏春秋·贵公》说:“昔先圣王之治天下也,必先公,公则天下平矣。平得于公。”这种“平得于公”的认识,是很先进的。《荀子·君子》也说:“乱世则不然:刑罚怒罪,爵赏逾德,以族论罪,以世举贤。……虽欲无乱,得乎哉?”这就明确反对“以世举贤”的贵族政治了。《论语·颜渊》也说:“政者,正也。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法家更是坚持法为天下之公器,无分贵贱一断于法。所以从思想体系的角度上说,中国传统思想各家原则上都是主张公平、平等的。
中国传统政治把上述思想落实到选官制度,就是最后形成了科举制度。科举制度的弊端诚然不少,但是相对于贵族制度、荐举制度,其平等性的特点是不言而喻的。北宋时,宋太祖就很自负地说:“昔者功名多为势家所取,朕亲临试,尽革其弊矣!”欧阳修也惊叹科举制度“无情如造化、至公如权衡。”[5]33读书人经过科举制度取得任官资格以后,要从基层做起,经过长期磨练才能担任重要职务。到了一定年龄就必须退休。任何人都不能世袭官职,只有经过皇帝的特许,才能进行有限的“恩荫”。
相比之下,法国到18世纪还存在强大的贵族制度,并由此引发社会革命。英国的贵族政治(上院)也是长期存在的。不过英国人进行了温和的改良,逐步限制了上院的权力。美国由于是移民国家,可以算是一个例外。柏克认为,贵族制度有助于积累统治经验,有助于培养对国家负责的精神,总体上乃是一种误解;这种误解来自于贵族本身的妄自尊大。因此,我们说,相对于中世纪和近代早期的欧洲,中国政治和社会的平等色彩相对是比较浓厚的。
中国共产党继承并发挥了中国传统政治文化重视平等的特点。毛泽东在谈到工作方法的时候特别强调:“以真正平等的态度对待干部和群众。必须使人感到人们相互间的关系确实是平等的,使人感到你的心是交给他的。……人们的工作有所不同,职务有所不同,但是任何人不论官有多大,在人民中间都要以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姿态出现。决不许可摆架子。一定要打掉官风。对下级所提出的不同意见,要能够耐心听完,并且加以考虑,不要一听到和自己不同的意见就生气,认为是不尊重自己。这是以平等待人的条件之一。”(《工作方法六十条》)可以说,重视平等,努力实现平等,是毛泽东政治思想的一大特点。他采用的方法未必尽当,但是他对平等的真诚追求却是令人敬佩的。
周恩来在做思想政治工作的时候,更是以其平等的风格而著称于世。他在谈到知识分子的改造问题时多次强调不能强迫,要尊重知识分子的人格,尽最大可能等待他们自己的改造、自己的觉悟。他在谈到自己与张伯苓的关系时说:“关于态度问题,我们历来主张靠自己觉悟。……我觉得一个人的进步要等他自觉地认识以后才最可靠的。”“真正的中间态度,基本上是不存在的,一个时期的动摇怀疑是有可能的。有一种人,他对新生事物要怀疑一下,观察一下,我觉得应该允许。怀疑并不等于对立。”梁漱溟最初也不赞同共产党的思想和政策,但是周恩来尊重他的思想进程,允许他观察,最后成功地取得了梁漱溟的支持:“梁漱溟先生初到北京的时候跟我说,有些问题他要观察一下。他在这点上很直爽,我们也很尊重他,所以介绍他到各个地方去观察。他每次回来都的确有进步,这一点我们应当欢迎。他观察一个时期提出一个新的认识,那很好嘛!观察不等于旁观,观察的态度是积极的,旁观的态度是消极的。”[6]69—70
习近平同志也具有强烈的平等思想。他强调“人生本平等、职业无贵贱”。[7]137习近平同志强调的核心思想之一,就是思想政治工作者要平等待人,学会跟群众讲话。他认为,语言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技巧问题,而是多方面综合素质的表现:“语言的背后是感情、是思想、是知识、是素质。不会说话是表象,本质还是严重疏离群众,或是目中无人,对群众缺乏感情;或是身无才干,做工作缺乏底蕴;或是手脚不净、形象不好,在人前缺乏正气。”[7]146那种披着“灌输”的外衣,居高临下、随意训人的作风,实际上是政治上虚弱、自身缺乏才干的表现。
平等不是一种幻想,而是人类最基本的心理诉求。一般来说,社会经济文化越是发展,人们对于平等的渴求就越是强烈。反对平等观念的人,往往把平等归结为“人心的忌妒”。这种论调,在思想史上无疑有“历史贫血症”的嫌疑。也就是说,他们无法解释人类历史上人们相对而言日益平等的基本事实。对平等的否定,必然引起所谓“下等人”的愤怒和反抗。
在文明社会早期,社会分成若干等级,最低的社会等级根本不享有人的基本权利。在西方,奴隶根本不是作为人来对待的。在中国,奴隶也是作为财产的。早期墓葬中一般都有大量的活人殉葬,就是因为他们的主人把他们看成一种“物”,而不是人。中国社会很早就进入文明的新阶段。从战国时期开始,活人殉葬就很少了,甚至以人偶殉葬也受到谴责,孔子就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孟子·梁惠王上》)
到了封建社会,农民虽然对地主还存在一定的人身依附关系(西方封建社会的人身依附关系比中国封建社会强烈得多,一直到黑死病之后才有所改善),但是地主已经不能随意侵犯农民的人身权和财产权了。像“初夜权”之类的制度安排,在封建社会中也被视为是极其野蛮的,并且多次引发农民的反抗。
资本主义社会中生产力进一步发展。由于经济总是周期性波动的,让劳动力固定地隶属于一定的企业主很不平等。因此资本主义社会就形成了自由的劳动力市场。我们可以说,这个劳动力市场的自由只是表面上的,因为作为整体的无产阶级不得不从属于作为整体的资产阶级。但是,无论如何,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制度,较之于封建社会的劳动制度,其相对的平等性和先进性仍然是不容置疑的。平等化的劳动力市场,加上后来的劳动和社会保障制度,人民的平等地位就得到了更大的保障。资本主义“垂而不死”,这一套明智的制度革新功不可没。
人类社会从工业社会进入信息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平等更加现实了。信息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资源。在网络条件下,信息以极低的成本、极快的速度在极大的空间中传播,每一个人都可以更加充分地利用信息,因此可以实现更大程度的平等。信息的加工与封锁都变得更加昂贵了。
中国目前正处在工业化的中后期和信息化时期的叠加期,再加上重视平等的政治文化传统,因此中国社会对于正义与平等的期盼就更为强烈。新一代的大学生,由于文化程度较高,对于平等的诉求就更为强烈。笔者曾经做过一个小调查,要求学生写出自己认为最成功的和最失败的思想政治教育者。结果,最成功的思想政治教育者无一例外是平等待人的,最失败的思想政治教育者无一例外是居高临下、滥用权威的。这样一个时代背景下,令灌输原则与平等原则交互支持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在思想政治教育史上,“灌输论”得到了中国共产党组织制度的强大支持。中国共产党是一个组织严密、纪律严明、动员能力强大的政党。数以千万计的党员被组织在一个严密的组织体系内,每一个党员都被编入一个支部,不存在特殊党员,奉行“少数服从多数、个人服从组织、全党服从中央”的组织原则。所有党员都必须服从党的纪律。在这样一个体制下,只要党中央作出决定,全党就可以形成一个拳头,迅速地把党中央的决定传递到全国的每一个角落。这是中国共产党的基本特点和优点,在今后的工作中仍然必须毫不动摇地加以坚持和发展。
但是,党的组织体系对于平等原则的支持则相对较弱。由于长期处于战争环境中,建国后巩固政权的斗争又十分激烈,因此党的建设一直倾向于强调集中,反对分散主义、自由主义和宗派主义。尽管毛泽东很早就强调,我们尊重上级的指示,并不是形而上学地因为它是源于上级,而是因为它是经过实践检验的;他也强调要发扬民主作风,倾听下级的意见并予以考虑。但是在具体的制度建设上,则一直没有跟上。以至于毛泽东本人甚至走到了他自己思想的反面;以至于到了1980年的时候,邓小平还要提出反对官僚主义、人身依附的任务。完善民主集中制的任务虽然在理论上不断强调,但是在实际工作中的进展却不能令人满意。目前,为了进一步落实平等原则,我们应当做到:
第一,进一步澄清我们对于民主集中制、“灌输论”等重大理论问题的认识,把平等、民主等从思想观念、个人作风的层面提升到制度层面上来。决策、审议、执行、监督等具体职能可以适当分开。“平得于公”,多强调一点民主和平等,绝无害处。
第二,进一步完善党员的民主权利。党员在决策之前,可以通过合法的民主程序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在民主程序的前半部分限制领导者表明自己的意见甚至偏好;在决策形成之后,党员应当坚决执行组织的决定,但是仍然可以通过合法的渠道反映自己的意见,不能因为“决定已经做出”、“工作已经展开”而对事实上存在的错误不闻不问、硬着头皮执行。唐太宗早就认识到:“朕所为事,若有不当,或在其渐,或已将终,皆宜进谏。比见前史,或有人臣谏事,遂答云:‘业已为之’,或道:‘业已许之’,竟不为停改。此则危亡之祸,可反手而待也。”(《贞观政要·论求谏第四》)每一个党员都应当对自己的赞成或反对的意见负责。一个错误的意见,随声附和者要承担连带责任,坚决反对者则应当立功受赏。
第三,要倾听人民的呼声。对于人民群众的意见,包括比较尖锐的意见,应当仔细听取,并且予以考虑;不要因为听到不同的意见就生气,就认为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对于人民的意见,应当有专人收集、反馈、沟通。只要不违反四项基本原则,都不要“抓辫子、戴帽子、打棍子”。确实违反法律的,要通过法律程序来解决。要“切实做好体察民情、了解民意等工作,倾听群众呼声、关心群众疾苦,把群众的呼声作为作风建设的第一信号,把群众的需要作为民生建设的第一需求”。[7]263。
第四,强化调查研究,推动领导下访。重视调查研究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而做好调查研究,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求人与人之间的平等。这就是毛泽东所说的要有“眼睛向下”的精神,要有“甘当小学生”的精神。习近平同志把领导干部“下访”称为“一项一举多得的有益创举”,因为这一做法“不仅有利于及时处理群众反映的突出问题,还有利于密切党群干群关系;不仅有利于向群众宣传党的路线方针政策,还有利于培养干部把握全局、推进改革发展的能力”。[7]77王绍光更把“领导下访”称为“逆向参与”。他认为这是中国决策机制的特点和优点之一[8]208。
第五,对思想政治工作应当在一定程度上“断奶”。现在一部分思想政治工作者,躺在国家权力身上吃饭,不调查研究、不学习、不思考、不创新,只管“政治正确”,不管传播能力。长此以往,党的思想政治工作的战斗力必将丧失。密尔曾指出:“凡独特的教义都遭受较多的问难,都必须较经常地在公开的反驳者面前为自己辩护。而一到战场上已无敌人的时候,教者也好、学者也好,就都在他们的岗位上睡觉去了。”[9]49我们坚信马克思主义是真理。但是在世界范围内,马克思主义确实可以算是一种“独特的教义”,经常会受到较多的问难;令人忧虑的是,很多所谓的“马克思主义者”却看不到这个形势,躺在国家权力的身上“睡觉去了”。曾经最具战斗精神的部队,某些人现在似乎已经没有了枕戈待旦的紧张与豪情,这确实是令人忧虑的。
事实上,对于思想政治教育来说,占领阵地和占领市场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不可偏废。思想政治工作决不能过度依赖国家权力,将此变成自娱自乐的游戏。今后,各级党委应当主要负责研判形势,提出战略,指导监督工作,保留一部分基干力量抓重要的、关键性的思想政治工作,纯技术性的工作,完全可以外包给专业化的公司,实行市场化的运作。党委不必事必躬亲。党委的任务,主要是提出工作的基本目标和内容,然后对受委托者的工作进行评估验收就可以了。受委托者的工作,政治立场错误当然不行,但是搞出来的东西缺乏吸引力也不行。必要的时候,评估与反馈的工作也可以由中立第三方来完成。通过市场的专业分工机制和竞争机制,思想政治教育一定可以实现灌输与平等的辩证统一。
[1] 张耀灿,等.现代思想政治教育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2] 列宁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
[3] 毛泽东文集:第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6.
[4] 邓小平文选: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9.
[5] 周宝珠.简明宋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
[6] 周恩来选集:下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7] 习近平.之江新语[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2007.
[8] 王绍光.中国民主决策模式:以五年规划制定为例[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9] (英)密尔.论自由[M].程崇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