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 磊
(1.中国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北京 100732;2.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北京 100732)
飞狐道与汉代军事交通
曾 磊1,2
(1.中国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究所,北京 100732;2.出土文献与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协同创新中心,北京 100732)
飞狐道是连接内蒙古高原和华北平原的重要通路,飞狐口、飞狐关皆位于飞狐道上,它们与紫荆关、五阮关、倒马关、隘口等关卡共同形成一个防御体系。飞狐道的形成是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先秦时已经有飞狐道的交通路线雏形,而汉代飞狐道则是汉匈交战的必争之地。光武帝时修治飞狐道是为了防备匈奴和卢芳势力的军事威胁,其路线当自代郡至平城,并没有北通汉上谷郡郡治沮阳县。
飞狐道;秦汉;代郡;军事交通
一
苏轼《次韵滕大夫三首》之一《雪浪石》说太行山“削成山东二百郡,气压代北三家村”,其势能与岱岳一争雄尊。[1]1888-1890巍巍太行山确实是横亘在三晋故地的一道天然屏障。曹操《苦寒行》说“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所言虽是太行山南部羊肠坂的“诘屈”之势,但也反映了穿行太行山的艰辛。[2]496晋代郭缘生在《述征记》谈及太行山中有八条主要通道,即所谓“太行八陉”:
太行山首始于河内,自河内北至幽州,凡百岭,连亘十二州之界。有八陉:第一曰轵关陉,今属河南府济源县,在县理西十一里;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此两陉今在河内;第四滏口陉,对邺西;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一名望都关;第七蒲阴陉,此三陉在中山;第八军都陉,在幽州。[3]444元人刘因《经古城》在说到晋东北和冀西北的地理形势时,有“按辔览形势,依依见全燕。易水开前襟,飞狐连右肩”[4]卷一之句。明人张以诚《赠萧大将军移镇渔阳》说:“鸣沙城北接云中,千里飞狐一道通。”[5]卷六四作为“太行八陉”之一的飞狐陉,东临小五台山,西倚北岳恒山,是连接内蒙古高原和华北平原的重要通路。
《水经注疏》引《元和郡县图志》说飞狐道“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迤逦蜿蜒百有余里”[6]1164。其山色如黑铁,古有黑石岭之称。光绪《广昌县志》卷一《诸山》“黑石岭”条引明杨嗣昌《飞狐口记略》说:“山则如两翼分张,皆北向而色紫,黯如古铁,形竖削如指掌……北口间得沙石细路……而左右山忽卓地起,如千夫拔剑,露立星攒。”卷一《形隘》“黑石岭口”条又有清人王化南《冬日过飞狐峪》:“四十飞狐峪,中留一线天。黑山迎马立,黄草与云连。”[7]104-105,117
祁夷水又东北,得飞狐谷,即广野君所谓杜飞狐之口也……晋建兴中,刘琨自代出飞狐口,奔于安次,即于此道也。《魏土地记》曰:代城南四十里有飞狐关,关水西北流,迳南舍亭西,又
飞狐道上的飞狐关形势险要,金人赵可《望海潮》:“云度飞狐绝险,天围紫塞高寒。”[8]545-546欧阳修《塞垣》说:“汉唐之世,东自辽海、碣石、榆关、渔阳、卢龙、飞狐、雁门、云中、马邑、定襄,西抵五原、朔方诸郡,每岁匈奴高秋胶折,塞上草衰,控弦南牧,陵犯汉境。于是守边之臣、防秋之士,据险而出奇兵,持重而待外寇。”[9]875所列自辽东至朔方的诸要塞中,即有飞狐之名。《元和郡县图志》引晋咸宁元年(275年)句注碑说:“北方之险,有卢龙、飞狐、句注为之首,天下之阻,所以分别内外也。”[3]402卢龙、飞狐、句注即今燕山—太行山山系一带最重要的三个关口,它们阻隔了游牧民族南下的脚步,守卫了农耕民族的安全。而顾祖禹更是把飞狐关当作“山北诸州之噤喉”,与附近的紫荆关、倒马关共同形成一个防御体系,“诚边陲重地矣”[10]1802。
明尹耕《上谷歌》说:“飞狐倒马紫荆连。”[5]卷四六严耕望指出,以涞源县为中心有五出通道,四周围绕飞狐口、紫荆关、五阮关、倒马关、隘口等五处关卡。[11]1 460涞源县,汉称广昌县,[12]卷二八下是飞狐道的交通枢纽。上述五关中,《汉书·地理志下》提到五原关与常山关。[12]卷二八下
五原关,即五阮关。《汉书·成帝纪》载,阳朔二年(前23年)“秋,关东大水,流民欲入函谷、天井、壶口、五阮关者,勿苛留”。颜师古注引应劭曰:“天井在上党高都。壶口在壶关。五阮在代郡。”[12]卷十《后汉书·乌桓传》:“建武二十一年,遣伏波将军马援将三千骑出五阮关掩击之。乌桓逆知,悉相率逃走,追斩百级而还。乌桓复尾击援后,援遂晨夜奔归,比入塞,马死者千余匹。”李贤注:“关在代郡。”[13]卷九十“五阮关”,《三国志·魏书·乌丸传》刘昭注补作“五原关”[14]卷三十。又,《说文》:“阮,代郡五阮关也。”[15]735后世学者多以紫荆关为汉五阮关,但严耕望认为五阮关可能在五回岭,而非紫荆关。[11]1473
常山关,后世称倒马关。[11]1 468-1 469据《后汉书·张禹传》李贤注引《东观记》,张禹祖父张况曾任“常山关长”[13]卷四四。光武帝曾“徙雁门、代郡、上谷三郡民,置常山关、居庸关以东”。李贤注:“《前书》曰代郡有常山关,上谷郡居庸县有关。时胡寇数犯边,故徙之。”[13]卷一下
二
飞狐道的形成,是一个历史发展的过程。战国时,赵国之北有中山、代二国。赵国欲北上扩展,必先吞并中山和代国。《史记·赵世家》载:
简子乃告诸子曰:“吾藏宝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赏。”诸子驰之常山上,求,无所得。无恤还,曰:“已得符矣。”简子曰:“奏之。”无恤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简子于是知无恤果贤,乃废太子伯鲁,而以无恤为太子。[16]卷四三
“从常山上临代”,说明当时已经有从恒山至代都的通道。太子无恤即位后,果然“兴兵平代地”。至赵惠文王时,赵国“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起灵寿,北地方从,代道大通”。灵寿,即中山国都,在今河北灵寿县西北。所谓“代道大通”,严耕望以为即“中山北通代国道,即今考之飞狐道也;唯当时不见飞狐之名耳”[11]1461。
“飞狐”之名,始见于《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字作“蜚狐”。郦食其向刘邦自荐使齐时说:“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裴骃《集解》引如淳曰:“上党壶关也。”不过,裴骃并不同意这一看法,他指出:“蜚狐在代郡西南。”张守节《正义》亦说:“蔚州飞狐县北百五十里有秦汉故郡城。西南有山,俗号为飞狐口也。”[16]卷九七《汉书·郦食其传》同句颜师古亦引如淳之言,又引臣瓒曰:“飞狐在代郡西南。”颜师古以为“瓒说是。壶关无飞狐之名”[12]卷四三。郦食其所言荥阳、敖仓、成皋、大行、白马皆在太行山脉东南,而飞狐口则远在太行山脉北段,故如淳容易误将晋东南的上党壶关当作飞狐口。
陈业新认为,飞狐口与飞狐关并非一地。所据一为上引《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张守节《正义》:“蔚州飞狐县北百五十里有秦汉故郡城。西南有山,俗号为飞狐口也。”一为胡注《通鉴》引《地道记》:“恒山在上曲阳县西北百四十里,北行四百五十里,得恒山岋,号飞狐口,北则代郡也。”[17]卷十陈业新认为:
“恒山岋”之“岋”,《康熙字典》引《正字通》“岋”本同“岌”。《说文》释岌为“山高貌”。胡注《通鉴》魏王“珪自邺还中山,将北归,发卒万人治直道,自望都凿恒岭,至代五百余里”:“恒岭,恒山之岭”。雍正《畿辅通志》引胡注云“恒岭即恒山山岋也”,将“岭”书“岋”。可知,《地道记》“恒山岋”即恒山岭。但清初《骈字类编》“山岋”引《水经注·白水》“隆山南有一小山,山坂有两石虎”,则将“山坂”作“山岋”。坂,同“阪”,山坡、斜坡。又表明“山岋”为低矮山岭或山地。这和宋人韩拙“小山曰岋,大山曰峘,岋谓高而过”之“岋”的界定相吻合。所以“恒山岋”就是相对低矮的山地。正由于其地势相对低矮,故而飞狐口落位于斯。蔚州,治今河北蔚县。由此可知:飞狐口应在蔚县或秦与西汉时代郡西南的恒山口,其所在地形乃恒山西北壶流河地区的低矮山地;飞狐关并非所谓的“亦即飞狐口”,因为二者方位不同:飞狐口在代郡西南,飞狐关则在代郡南流经飞狐谷的飞狐关水上,不可混淆;飞狐关水所在飞狐谷应有一条道路,道上设有飞狐关、南舍亭、句琐亭,表明该道交通地位十分突出。[18]
按,《史记·赵世家》张守节《正义》亦引《地道记》此句,“恒山岋”作“恒山岌”。“岋”“岌”当是同字异形。但此处的“岋”,或为“岅”之误。“岅”即“坂”①《资治通鉴》卷一五三《梁纪九》:“侍中尔朱世承镇崿岅。”胡三省注:“岅,与坂同,音反。”参见司马光《资治通鉴》,中华书局1956年版,第4 758页。,亦作“阪”。《说文》:“阪,坡者曰阪。一曰泽障。一曰山胁也。”根据飞狐道附近的地貌,这里的“阪”,当作“山胁”之意,即山中峡谷,而非陈业新所说的“山坡、斜坡”。类似的例子又有太行陉的羊肠坂。陈业新所说《骈字类编》“山岋”引《水经注·白水》“隆山南有一小山,山坂有两石虎”,当为《水经注·比水》:“隆山南有一小山,山坂有两石虎。”杨守敬疏:“朱作圾,《笺》曰:一作坂。戴、赵改坂。”[6]2482是将“山坂”误作“山圾”之例。与上引《地道记》类似的记载,如《太平御览》卷五三引《晋太康地记》:“常山曲阳县有恒山坂,号飞狐口。”[19]258《晋书·地理志上》:“恒山在县西北。有坂号飞狐口。”[20]卷一四其字均作“坂”。《续汉书·郡国志二》:“上曲阳故属常山。恒山在西北。”刘昭注补引《晋地道记》:“自县北行四百二十五里,恒多山坂,名飞狐口。”②参见蒋琪《王隐〈晋书地道记〉研究》,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5年。[13]《晋地道记》即陈业新所据之《地道记》,二者皆为晋王隐所作《晋书·地道记》之异名。其字亦作“坂”。
《史记·郦生陆贾列传》张守节《正义》所说“秦汉故郡城”即今蔚县代王城,其西南正是飞狐口所在之峡谷,飞狐道经行其间,又设有飞狐关。
三
飞狐道是汉匈交战的必争之地。《史记·孝文本纪》载,汉文帝后六年(前158年)冬,“匈奴三万人入上郡,三万人入云中③《史记》卷二二《汉兴以来将相名臣年表》作:“匈奴三万人入上郡,二万人入云中。”参见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297页。。以中大夫令勉为车骑将军,军飞狐。故楚相苏意为将军,军句注。将军张武屯北地。河内守周亚夫为将军,居细柳。宗正刘礼为将军,居霸上。祝兹侯军棘门:以备胡。数月,胡人去,亦罢”[16]卷十。此次匈奴入侵来势汹汹,《史记·匈奴列传》说:“胡骑入代句注边,烽火通于甘泉、长安。”[16]卷〇一一汉军一方也作了完备的应对。屯兵细
柳、霸上、棘门是为了保卫都城长安的安全,而屯兵飞狐、句注、北地则是设置外围防线,以防备匈奴南下。此事《汉书·匈奴传上》颜师古注说飞狐口说“险阸之处,在代郡之南,南冲燕赵之中”[12]卷九四上。《盐铁论》卷九《险固》:“赵结飞狐、句注、孟门,以存邢代。”[21]526《艺文类聚》卷六一引刘劭《赵都赋》:“其近则有天井句注,飞狐太行,璀错磥硌,属阜连冈。”[22]1104上引晋咸宁元年句注碑说:“北方之险,有卢龙、飞狐、句注为之首,天下之阻,所以分别内外也。”均将“飞狐”与“句注”并列为北方天险。而匈奴军队一旦越过飞狐关并沿飞狐道南下,整个华北平原就会暴露在匈奴铁骑之下。因此,屯兵飞狐关事关汉代冀州、兖州、青州、徐州、豫州等地安危,是非常必要的举措。
东汉光武帝时,曾修治飞狐道。《后汉书·王霸传》载,建武十三年(37年),“卢芳与匈奴、乌桓连兵,寇盗尤数,缘边愁苦。诏霸将弛刑徒六千余人,与杜茂治飞狐道,堆石布土,筑起亭障,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李贤注:“飞狐道在今蔚州飞狐县,北通妫州怀戎县,即古之飞狐口也。”[13]卷二十类似记载又见《后汉书·杜茂传》:“十二年,遣谒者段忠将众郡弛刑配茂,镇守北边,因发边卒筑亭候,修烽火,又发委输金帛缯絮供给军士,并赐边民,冠盖相望。茂亦建屯田,驴车转运。”[13]卷二二《后汉书·光武帝纪下》亦载,“遣骠骑大将军杜茂将众郡施刑屯北边,筑亭候,修烽燧。”[13]卷一下
《光武帝纪下》和《杜茂传》将此事系于建武十二年(36年),且只说“筑亭候,修烽火”,并未言及修治飞狐道。发动的劳役人1,一说为“弛刑徒”,一说为“边卒”。根据几处记载,当时应当是修筑了以飞狐道为主体的,包括亭障、烽燧在内的一系列军事设施,并辅以“发委输”“赐边民”“建屯田”等举措。关于此次所治飞狐道的走向,《王霸传》明确说“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但有学者却认为,此次修治的飞狐道北通妫州怀戎县(即汉上谷郡郡治沮阳县)。论者指出:
飞狐道北通妫州怀戎县,并见于《通典·州郡》《元和郡县图志》。唐怀戎县,为妫州治,即今怀来县东南官厅水库北岸怀来镇。据李贤注释,由飞狐道向东北,通往怀戎县之路,为东汉王霸开修的结果。其时王霸任上谷郡太守,郡治沮阳县,在今怀来县东南官厅水库南岸大古城,北与唐怀戎县城隔妫水(北魏名清夷水,唐至清名妫水,今为官厅水库)而相对,在唐由飞狐道东北通往怀戎县,在东汉即通向沮阳县。可知王霸不仅修治飞狐道,又开修了通往上谷郡治沮阳县之路,以加强与河北平原的军事交通联系;再自代(今代王城)西北至平城(今大同市东古城),修筑三百余里亭障,以阻御卢芳和匈奴、乌桓的南侵。①陈业新亦持此观点,参见《“载纵载横”与无远弗近——秦汉时期燕蓟地区交通地理研究》,载《社会科学》2010年第3期,第105-118页。[23]255-261
这一观点当是受到了李贤注说飞狐道“北通妫州怀戎县”的影响,不过,仔细考察李贤注文,其中说“飞狐道在今蔚州飞狐县,北通妫州怀戎县,即古之飞狐口也”,将“今”“古”对举,因此,李贤注所说飞狐道“北通妫州怀戎县”当是唐代的情况。②严耕望指出:“飞狐口近在先秦相当强盛之代国都城之南郊,为南通塞内中山、燕、赵之要道,故飞狐之名最先著。汉代守在北塞之南麓,故因广昌平原南缘山河隘口置常山、五阮两关,晋因之曰两陉。北魏前期都平城,守在塞北,故分别置石门、飞狐两关。是以自魏以前,凡由飞狐口南下诸道皆可谓飞狐道,盖以常山关、倒马关道为主;及隋唐改广昌县曰飞狐县,则其南北东五关之道,皆可谓之飞狐道矣。”参见《唐代交通图考》第5卷《河东河北区》第43篇《太行飞狐诸陉道》,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1986年版,第1475页。“北通妫州怀戎县”的路线详见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5卷《河东河北区》第37篇《太原北塞交通诸道》第3节《代州东北通蔚妫幽州道》,第1366-1375页。
考察东汉飞狐道的走向,不应忽视光武帝下诏修治飞狐道的历史背景。更始二年(24年),光武帝平定王朗、铜马等势力之后,称帝于河北,但不久就遭到了彭宠和张丰的反叛。彭宠和张丰分别占据渔阳和涿郡,“二郡畔戾,北州忧恐”[13]卷三三。建武四年(28年),光武帝“遣征虏将军祭遵率四将军讨张丰于涿郡,斩丰”[13]卷一上。建武五年(29年),“彭宠为其苍头所杀”[13]卷一上,幽州终于平定,但北边仍有卢芳势力割据。建武初年,卢芳在匈奴支持下称帝,定都九原,“掠有五原、朔方、云中、定襄、雁门五郡,并置守令,与胡通兵,侵苦北边”③又《后汉书》卷一下《光武帝纪下》载,建武六年(30年),“代郡太守刘兴击卢芳将贾览于高柳,战殁”。(参见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49页。)事又见《后汉书》卷一二《卢芳传》:“六年,芳将军贾览将胡骑击杀代郡太守刘兴。”(参见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507页。)[13]卷一二。但随后几年,卢芳势力遭到巨大打击。建武七年(31年)④《后汉书》卷一二《卢芳传》将此事系于建武六年。,卢芳因事诛杀五原太守李兴兄弟,其朔方太守田飒、云中太守桥扈恐惧不安,叛归光武帝。不过,卢芳仍占有五原、定襄、雁门郡,并且时时对北方边地造成威胁。
光武帝此时虽然被公孙述、隗嚣等势力牵扯,但仍然对卢芳的动向非常警觉。建武七年,光武帝“诏茂引兵北屯田晋阳、广武,以备胡寇”[13]卷二二,为应对卢芳和匈奴势力布局。建武九年至建武十年(33-34年),吴汉、王霸、王常、朱祐、侯进、杜茂、郭凉、陈訢等又率军与卢芳、贾览、闵堪、尹由等在高柳、平城、崞、繁畤、楼烦一带展开激烈争夺⑤《后汉书》卷一下《光武帝纪下》,建武九年,“遣大司马吴汉率四将军击卢芳将贾览于高柳,战不利”,“骠骑大将军杜茂与贾览战于繁畤,茂军败绩”,建武十年,“大司马吴汉率捕虏将军王霸等五将军击贾览于高柳,匈奴遣骑救览,诸将与战,却之”。(参见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55-56页。)。飞狐道的修治,就是在这一历史背景下展开的。
飞狐道“自代至平城三百余里”,但当时平城仍在卢芳将尹由的控制之下。《后汉书·王霸传》载,建武十年,“(王)霸复与吴汉等四将军六万人出高柳击贾览,诏霸与渔阳太守陈訢将兵为诸军锋。匈奴左南将军将数千骑救览,霸等连战于平城下,破之,追出塞,斩首数百级。霸及诸将还入雁门,与骠骑大将军杜茂会攻卢芳将尹由于崞、繁畤,不克”[13]卷二十。双方“连战于平城下”,虽然汉军取得胜绩,将贾览与匈奴军队“追出塞,斩首数百级”。但王霸等并没有在平城一带停留,而是南归“还入雁门”与杜茂配合在崞、繁畤一带进攻尹由,但战事不畅。因此,当时平城并未落入汉军之手。
随着隗嚣、公孙述等势力的荡平,光武帝终于可以专注于应对北边卢芳势力。根据上引《光武帝纪下》《王霸传》《杜茂传》的记载,王霸、杜茂所部当是在建武十二年或十三年间修治了飞狐道。飞狐道深入前线,便利于军情传递和军队调动,这很明显是为了准备与卢芳势力下一步的战争。
与王霸、杜茂的行动相配合,光武帝还令王常“北屯故安,拒卢芳”[13]卷一五。故安,即今河北易县东南。建武十三年二月,又“遣捕虏将军马武屯虖沱河以备匈奴”⑥《续汉书·天文志上》作:“匈奴助芳侵边,汉遣将军马武、骑都尉刘纳、阎兴军下曲阳、临平、呼沱,以备胡。”(参见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3221页。)[13]卷一下。从这一系列军事布署来看,光武帝当有针对卢芳的进一步军事行动。但未及行动,卢芳就因“羽翼外附,心膂内离”“与十余骑亡入匈奴”[13]卷一二。第二年,雁门人贾丹等听说卢芳败亡,于是杀尹由投降雁门太守郭凉⑦《后汉书》卷一下《光武帝纪下》作:“秋九月,平城人贾丹杀卢芳将尹由来降。”参见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63页。。此时,平城才归入东汉。光武帝“诏送委输金帛赐茂、凉军吏及平城降民”[13]卷二二。随后,雁门郡全境平定。
再看上谷郡的情况,彭宠反叛时,曾试图联合东汉开国名将耿弇之父——上谷郡太守耿况,但耿况不为所动。耿氏父子最终帮助光武帝平定幽州,其地基本稳固。而王霸自建武九年拜为上谷太守后,一直坚守在前线①《后汉书》卷二〇 《王霸传》载,建武九年,“玺书拜霸上谷太守,领屯兵如故,捕击胡虏,无拘郡界”。参见范晔《后汉书》,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737页。,上谷郡也一直被光武帝一方牢牢控制。而当时汉军和卢芳军交锋主要在原飞狐道西北的代郡、雁门郡一带,因此当时也并没有太多必要将飞狐道和烽燧亭障延伸至东北方统治较为稳固的上谷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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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程铁标)
A Study of the Military Transportation of Feihu Road in Han Dynasty
ZENG Lei
(Institute of History,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Collaborative Innovation Center of Unearthed Documents&Ancient Chinese Civilization Studies,Beijing100732,China)
Feihu Road was an important channel connecting the Inner Mongolia plateau and the North China Plain.Feihukou and Feihu Pass were located in the Feihu Road,which formed a defense system with Zijing Pass, Wuruan Pass,Daoma Pass and Aikou.The formation of Feihu Road was a historical development process.Feihu Road traffic prototype had been formed in the pre-Qin period,and became an important battlefield in the war between Han and Huns.At the time of Emperor Guangwu,the repair of Feihu Road was in order to prevent the military threat from Huns and Lufang,the route should be from Dai Prefecture to Pingcheng,and not to the capital of Shanggu Prefecture.
Feihu Road;the Qin-Han Dynasties;Dai Prefecture;military transportation
K207
A
1673-1972(2017)02-0037-05
2017-01-23
曾磊(1982-),男,山东淄博人,助理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秦汉史与简帛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