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经典时期外国文学教学的吊诡与量子观念下的可能进路

2017-04-13 12:40李志峰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外国文学文学史文学

李志峰,陈 嫚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后经典时期外国文学教学的吊诡与量子观念下的可能进路

李志峰,陈 嫚

(广西大学 文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4)

在后经典时代,世界文学的范围正在不断被拓展。在此契机之下一些反经典的作家作品逐步走进世界文学的视野,外国文学教学由此陷入这样的吊诡:有限的课时无法容纳丰富的内容,“经典”与“边缘”之间存在难以弥合的鸿沟——处于中心位置的“经典”被推向“超经典”,而“边缘”又要开拓自身的生存空间。在这种失衡的教学生态之下,我们可以尝试从量子观念的角度重新探讨“世界文学”的概念,从追求确定性的认知走向非确定性的“纠缠态”的理解,以期获得外国文学教学的开放视野和可能路径。

后经典;世界文学;量子叠加;教学策略

19世纪初由康德所提出的“世界文学”的概念,在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学科发展和理论建构之下,其内涵不断被丰富和拓展。加拿大传播学家麦克卢汉在20世纪60年代所预言的“地球村”正以“客观事实”的状态进驻到我们的生活——全球化的时代已经来临。两百年后来自“全球化”的召唤,在“世界文学”领域激荡起一波又一波的回响。美国学者大卫·丹穆若什(David Damrosch,又译为大卫·达姆罗什)在世界文学领域提出的“超经典”“反经典”“影子经典”①“超经典”“反经典”“影子经典”是大卫·丹穆若什在《后经典、超经典时代的世界文学》中提出来的概念。“超经典”指的是那些在过去二十年里一直保持着自己的地位或者甚至地位越来越重的“大”作家;“反经典”主要是指非主流的、有争议的作家,隶属于小的非主流的文学传统;“影子经典”指的是旧的“小”作家越来越隐身退去,退到后面的背影里,变成了一种为老一代学者所熟知的影子经典,但读到他们的年轻一代的学生和学者越来越少。三重结构模式逐渐消解了传统的“主流作家”和“非主流作家”所构成的双重结构模式[1]。这昭示了,在进入全球化时代之后,以欧洲为中心的文学经典的恒定性已经被打破,世界文学进入到“后经典”时期,它展现出这样的新现实:世界文学经典的地域范围从欧洲扩展到了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等地区,从经典作家作品扩展到边缘作家作品,原来被主流经典文学所排斥的那些有着“反叛”声音的反经典以及长期被冷落或者被边缘化的作家作品重新受到了关注,并跻身到世界文学经典的行列;而另一方面,作为西方主流文学代表的传统经典作家的地位不但没有被动摇,反而在高速流通的传播环境下被推向了“超经典”的位置。

然而,与“世界文学”研究相对应的课堂教学,似乎并未随之改变。显而易见,作为世界文学研究和传承的重要阵地,高校的“外国文学”教学课堂长期被“超经典”霸占。这似乎陷入了一个吊诡:不断开阔的视野、不断丰富的作品(甚至多到难以被一个学科所传承)与不断收缩与核聚的教学内容构成了一个悖论的现实。如何发扬“世界文学”多元与开放的视野,或彻底摆脱断裂脱节的教学现实,成为诸多传道授业者难以回避的焦虑。

一、失衡的外国文学教学生态?

1 .“世界文学”的新格局

“世界文学”(Weltliteratur)这个术语,对于歌德来说,有三个层次的含义:(1)不同民族文学关系发生的所有中介形式;(2)对其他民族文学的了解、理解、宽容、接受和热爱的一切方式;(3)对本民族文学接受外来影响的关注。在他看来,世界文学不仅是个“理念”(idea),而且是一种“生活方式”(life style)[2]①H.J.舒尔茨,P.H.雷恩就其所编辑的歌德“比较文学散论”所撰写的题记。参见:歌德《歌德论世界文学》,查建明译,《中国比较文学》2010年第2期,第1-8页。。歌德宣称“世界文学的时代已快来临了,现在每个人都应该出力促使它早日来临”,但这不过是想“跳出周围环境的小圈子朝外面看一看”[3],外民族的情况最终只是他认知本民族文学的一面镜子。从歌德的这个“生活方式”,我们可以看到,“世界文学”在提出之初就与欧洲资本主义的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歌德、马克思虽然提出了“非西方”以及拓宽民族文学的视野,但他们难以摆脱站在本民族或欧洲的立场上去看待这个术语。

随着全球化的到来,后殖民主义以及东方学兴起,“世界文学”似乎不由自主地摆脱了术语原先的语境。两百多年后的今天,“世界文学”已然超越了艺术作品本体论范畴进入到文学现象学研究的领域。艾田伯在《世界文学新论》序言中声称,“20世纪末叶,从全球的角度来看,将其(世界文学)视为一种世界现象是合乎情理的事情”[4]。弗朗哥·莫莱蒂和大卫·达姆罗什也表达了相同的观点。莫莱蒂连续发表《世界文学猜想》和《世界文学猜想续篇》,他认为我们只有将文学发展史经验与世界体系理论加以结合,形成一种所谓“世界文学”的新理论,才能够满足这个全球化时代的需要[5]123;丹穆若什则认为世界文学是流通和阅读方式,是民族文学的椭圆形折射,是“一个文学作品在国外以不同于国内的方式展现自己”[6]。比较文学视野下有关“世界文学”的当代热议,似乎展现出一种机遇:世界文学格局重新洗牌,单一的世界文学体系朝着多元、互动、自觉的方向发展。曾被西方经典排斥在外的一些边缘文学将如何入局?这无疑也带动着高校研究与教学的重新思考或范式转向。

2 .因循“经典”巩固“超经典”的教学现状

当下,国内的高校中,在本科阶段对世界文学的教学主要由“外国文学史”课程承接。在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外国文学史”是剔除了本民族文学中具有世界影响力成分的狭隘的世界文学,它所面对的范围是在本民族国家之外的文学,更确切地说是以欧洲为中心的文学。外国文学史教材直观地反映了高校具体的教学内容。目前国内出版的“外国文学史”教材有两个版本比较具有代表性:一是由郑克鲁、蒋承勇主编的《外国文学史》,一是朱维之、赵澧等主编的《外国文学史》。这两本教材均以时间为线索进行编写,自上古时期到20世纪后期的当代文学。另外,除了欧美文学部分,在后卷编有亚非文学部分。可以说,“外国文学史”教学的内容涉及上下几千年,地域横跨亚、非、欧、美洲,其内容之丰富之庞杂不言自明。但是“外国文学史”的课堂时间是有限的。以广西大学为例,按照文学院本科汉语言文学专业最新的教学计划,开设的课程有“外国文学史”,内容涉及古代文学到19世纪末的外国文学概貌,共108个学时,“20世纪西方文学”内容涉及20世纪以来的现代派和当代文学部分,以及亚、非、拉美、东方文学部分,共36个学时。

从这样的数据对比中,我们可以发现,如此丰富的内容要在有限的课时内全面深入地展现出来,几乎是无法实现的。因此,具体到教学中,往往只能有所偏重,偏重古代而轻视现当代,偏重欧美而少涉亚、非、拉美,偏重主流作家而略过非主流作家。教材的选编可以说已经经过了一次严格的筛选和压缩,最后呈现于课堂的则是经过二次压缩的外国文学。无疑,在课堂的选择之下,经典作家作品占有绝对的“霸主”地位,而这些所谓的“经典”在欧洲中心的话语之下不断被巩固,成为“超经典”,换言之,目前国内的外国文学课堂禁锢于“超经典”的范畴之下。但丁、莎士比亚、歌德、巴尔扎克、雨果俨然已成为世界文学的代言,一些边缘的作家作品很难在时间有限的外国文学课堂上获得分享。高速流通的当代文学仅仅在以欧洲古典文学为核心的世界文学外围打转,给人一种卡夫卡、乔伊斯难以与古希腊罗马文学媲美的错觉,更何况是新生代的作家作品。郑克鲁在编写外国文学史教材时就从源头指出了这一困局:“二十世纪文学很少触及,只论述二十世纪的现实主义作家,对现代派作家的分析过于简略。”[7]总的来说,外国文学史的课堂大多因循的还是“经典”模式。在近年来的教学改革中,一些“反经典”的教学尝试,对原有的秩序虽有所冲击,但它客观上也巩固了“超经典”的地位,加剧了“影子经典”问题。

3. 陷入“吊诡”的外国文学教学

中心与边缘之间的裂痕、古典与现代的脱节、不断丰富的内容与有限的课时之间的冲突与矛盾,似乎构成了当下失衡的外国文学史教学生态。这些看似失衡的教学现象背后显现了两个重要的问题:一是有限的教学时间与无限的教学内容之间的冲突;二是时间与空间铺设反而彰显了中心的地位与重要性,“边缘”如何进入外国文学的视野成为摆在眼前的重要问题。因此,与其说这是“失衡”,倒不如说是一种“悖论”或“吊诡”。

陷于这一吊诡之中的外国文学史教学,难免让人担心局限了学生的视野。陈跃红指出,“仅仅依靠经典扩容、文学史加料、外国文学课程中非西方章节的添加及类似的学科框架改良,注定不可能是真正的世界文学”[8]1。周蕾说得更为简明扼要:“那只不过是以牛易羊,其问题依然存在”[9]。莫莱蒂指出其中的症结,“世界文学不是一个对象,而是一个问题,一个需要用新的批评方法加以解决的问题:没有人能仅通过阅读更多的作品就能找到一种方法”[5]125。显然,外国文学史教学内容的“封闭性”(经典、超经典)固然不容忽视,但更为突出的是教学思维上的“封闭”,才会在这看似失衡的现象面前进退维谷。

二、选择的困惑:叠加态与坍缩

“世界文学”经历了诸如“理念”“生活方式”“世界现象”“传播与阅读方式”等认知发展的过程,同样,外国文学教学内容也有着或多或少的变化。国内的各大高校中,外国文学史是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的专业必修课程。从课程名称来看,这是一门以“史”为纲进行教学的课程,无论是教材的编排,内容的选择,还是授课的逻辑均带有“史”的倾向(或称之为带有“时空”属性)。文学是特定历史下的产物,文学的接受与阐释同样是在特定历史下进行的。在历史来来去去的选择下,一些经典作家作品沉淀为“超经典”,成为特定时期文学风貌的代表,如《荷马史诗》与古希腊罗马文学,但丁的《神曲》与中世纪文学,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与文艺复兴等。而另一些风靡一时的作家却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成为达姆罗什口中的“影子经典”。文学阐释同样会囿于历史的判断,中外文学史上一些作家作品被禁与解禁就是历史性阐释的结果。例如,劳伦斯在其作品中大胆的描写在当时被看作是有伤风化的淫秽之举,但若干年后他在作品中对灵肉冲突、人与自然、人与社会冲突的表现以及对救赎人类途径的探索又被奉为英国现实主义的典范。于是,世界文学应该是怎样的,外国文学教学的课堂上应该选择什么,或者说要讲什么,成了当下学者们热议的话题,同时也成为教学中的一个困扰。

“薛定谔的猫”①“薛定谔的猫”描述了这样一个现象:把一只猫放进一个封闭的盒子里,然后把这个盒子接到一个装置上,这个装置会使得一旦打开盒子就会立即触发毒气,杀死这只猫。因而,封闭在盒子中的猫,是一只既死又活的猫,也就是说,猫处于既死又活的“叠加状态”。一但你去观测这只猫是死是活,打开盒子,触发毒气,就会确定这是只死猫,这就是所谓的波函数(wave function)“坍缩”。换言之,正是“观测”使“叠加态”走向“坍缩”,“坍缩”的过程是一种发展,由不确定走向确定。由此可推出,意识(观测)是物质世界的基础。关于量子力学观念的解释,目前还存在很多的争议和不同的见解,在此概约化地描述,仅限于借量子观念,导向一种外国文学史或世界文学教学可能的进路。这个量子力学试验,或许能够对这个现象提供一种新的认识可能。在一般人的日常经验中,通常会认为客观物体的存在一定要有一个确定的时空位置, 并且这种存在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量子力学的创始人薛定谔以其著名的“薛定谔的猫”的试验,向人们展示了这样一种可能:我们所说的“世界”总是以一种“叠加状态”而存在,和意识不可分开。当我们意识到或确定“是什么”的时候,则意味着“叠加态”“坍缩”了。因而,我们一直假想的客观存在的“世界文学”,事实上正是基于我们的意识(观测、测量),由“叠加态”(“世界文学”的本原)“坍缩”后的结果。正是由于我们不断地观测(秉持各种立场、角度或意识形态的测量尺度),“世界文学”才一步步走向了“欧洲文学”“亚洲文学”“美洲文学”,……或是走向“经典”“超经典”等等诸如此类的割裂的、局限的、缺乏相互联系的“世界文学”。因而,外国文学的课堂上应该选择什么的困惑是基于多个“坍缩”后的结果所造成的。

试举古希腊神话中的“欧罗巴的故事”予以说明:

腓尼基公主欧罗巴深居于父亲的宫殿里。一天半夜,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世界的两大部分亚细亚和对面的大陆变成两个女人的模样,在激烈地争斗,想要占有她。其中一位妇女非常陌生,而另一位,她就是亚细亚,长得完全跟当地人一样。亚细亚十分激动,她温柔而又热情地要求得到她,说自己是把她从小喂养大的母亲;而陌生的女人却像抢劫一样强行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走。“跟我走吧,亲爱的,”陌生女人对她说,“我带你去见宙斯!因为命运女神指定你作为他的情人。”……宙斯化作公牛,将欧罗巴泅渡到了对面的大陆,并使之委身于他。女神阿佛洛狄忒告之:“美丽的姑娘,把你带走的是宙斯本人。你现在成了地面上的女神,你的名字将与世长存,从此,收容你的这块大陆就按你的名字称作欧罗巴!”

这个大家所熟知的故事,原本暗隐世界文化初始的普遍联通,或者说这更接近“世界文学”的原生态。然而这故事却在后来的流通与认识中,成了古希腊神话或是欧洲文学的起源(欧洲文学的一部分),欧洲、亚洲、非洲亦在这样的观测中走向无休无止的差异与断裂。

陈跃红认为,世界是由历史的延续和地理框架构成的一个时空,而“世界文学则是其中一种文化现象而已”。在历数“文化断层”“信仰差异”“种族冲突”种种“黑暗中摸索不见尽头”的“整体性”“历时性”“本质主义的”世界观之后,他指出,“多元性、共时性和相互依存性恐怕才是这个世界文学发展的真实生态”[8]3。很显然,这种多元、共时与相互依存的特性,与处于叠加状态的世界或世界文学的本原,有着异曲同工的表述。

尽管早在上世纪80年代,弗雷德里克·杰姆逊就开始思考如何站在第三世界的立场上,用白人的话语来反对、解构白人中心主义,但其思考依旧未能甩脱自身的文化语境[10]。而当下,珍妮特·沃克则希望透过一种多元与开放的格局,以“非西方视角”“比较诗学与东西比较研究”“流通的审美”等三种方式去支持周蕾所提出的“道德的以及理论理想化的包容性世界文学”[11]①Rey Chow.“The Old/New Question of Comparison in Literary Studies: A Post-European Perspective”, in ELH 71.2,Summer,2004:297. 转引自:珍妮特·沃克《“世界文学”与非西方世界》,赵卿译,《求是》2016年第2期,第11-24页。。通过这些学者们的讨论,我们不难看出,世界文学应该不仅仅是对已经“坍缩”了的“世界文学”的具体作家作品的讨论,它更多的是朝向一种开放的思维模式和多元的认知视野。与之不相适应的是,国内不少外国文学史的课堂大多还停留在前一阶段。学生被动地接受固有知识点,通过经典作家、作品和文学思潮了解西方文学概貌,鲜有对其进行现象学反思。也就是说学生的视野还局限在“坍缩”后的“世界文学”之中,因此如何将其导入文化领域,拓宽思维的视野还值得进行一番思考。

因此,外国文学教学的最终目的不在于具体知识本身,或是获取超越民族文学范围之外的对他民族文学的了解,而是要形成“叠加态”的“世界眼光”,从而激发学生更加广阔的思维能力,享受获得知识过程的乐趣。这或许将成为当下世界文学研究与教学的意义之所在。

三、重返纠缠态的“世界文学”

相对于“薛定谔的猫”这样一个单体叠加态,更为复杂化的世界,在量子意识中则呈现为多体的叠加状态,并且各种态都处于普遍的明确的关系之中,这就是“量子纠缠”,而这样的量子体系的状态则称之为“纠缠态”[12]。基于这样的意识,“世界文学”的本原,亦是多体叠加态,呈现为多元文化观念、时空交叉混置的“纠缠态”。

“纠缠态”下的“世界文学”,所期待的视野是超越历史、地理,乃至于学科界限的。韦勒克早就明确阐述过,不能孤立地研究一个国家的文学,所有各国的文学都相互依赖,理想的世界文学史应该是超越民族界限、国家界限的文学史[13]。超越历史的开放思维可以摆脱历史价值作为文学审美的标准,使文学回归到它本身成为可能;超越地理的开放思维,使外国文学的教学与研究跨越了民族、国家、语言、文化的界限,从而达成某种“世界的”或“本民族的”文学的重新理解;而跨越学科界的开放思维,则将语言学、哲学、心理学、社会学、传播学乃至自然科学等的方法与视野,使“世界文学”呈现出不一而足的多样性。

与其说,世界文学透过开放的视野与跨越性,从而“启发和引导学生不断寻找‘空白点’,积极进行‘填充’之中,拂去文学表层的灰尘,祛解以往的遮蔽弥合人为造成的断裂,恢复文学本真状态和重回历史现场”[14];倒不如说是,以“纠缠态”的方式,将“确定性世界文学”重新归零于“多体叠加态”,从而使我们获得重返本原的、意识与物质融合的“世界文学”的可能。

基于以上的观念,我们认为,外国文学教学或可从以下三个方面尝试重返世界文学的“纠缠态”:

首先,以时间性为线索、空间分布的“史”的认知,转向以非连续性的“时空点”(作家个体或作品)为始发的多向延伸,推动“经典”与“边缘”鸿沟的弥合。本科阶段外国文学教学通常沿着“史”的脉络进行,在这样的情况下,由于内容的无限与教学时间的有限性常常会导致外国古典文学和现当代文学、经典和边缘文学之间生成鸿沟。当“史”的脉络被消解,“点”则有可能在不同的脉络中得到发散,生成出一个又一个新的关系来。例如在讲授史诗的时候,不将它作这一个特定时期的精神产物,而仅仅把它看作是一种文学样式和文学现象,跨越时间界限,将不同地区不同时间下的史诗进行对照学习,了解世界各民族文学文化的源头。《荷马史诗》《吉尔伽美什》《亡灵书》《吠陀文集》可以放在一起进行对照学习。我们需要了解的不仅仅是这些史诗的内容,所反映的当时的社会现状,更重要的是寻找不同民族在文化的源头是如何开始思考人的起源、人与社会的关系、人的价值生成、文体形式诞生的文化土壤,以及这些相同的文学样式所采用的不同艺术手法和审美差异,并对其进行现象学解读。在这种互文性对照之下,那些被推至“超经典”位置的作家和作品的地位会相对冲淡,而之前一直被忽略的边缘作家作品则有可能走进人们的视野。这是对文化沙文主义的一次挑战,需要说明的是我们所要认识的是某一文学现象,不是通过不同民族文学的对照来强化某一民族的文学,而是不同民族文学之间是互相观望,互为巴赫金所说的“外位性”。

其次,以确定性作为认知目标转向非确定性的多元理解。在以往的外国文学教学活动中,通常老师向学生传递的是前人已经形成的知识经验,而考试制度则把确定性作为认知目标在学生意识中进一步巩固。而教学改革,应追求小说戏剧般的“开放式结局”,教学于此已然成为文学本身,或是世界文学的本然之态——不论是学生,亦或是教师,对文学作品和文学现象都可以拥有自己独特的认知与理解,教师所起的作用是引导学生探索构成种种不同的认知与理解的原因与各种可能的关联,在导向非确定性的多元理解的同时,思考其相互纠缠的各种时空的叠加状态。

第三,探索本科教学中问题意识的生成。大体而言,本科生阶段的外国文学教学主要是学生被动地接受老师所讲的内容,了解西方文学发展概貌。主要涉及的课程是“外国文学史”(从古希腊到19世纪末),而文学理论、20世纪以来的当代文学、东方文学以及西方文化等在很多时候只作为选修课程,或根本没有开设此类课程。从教学而言,这不仅仅是内容的缺失,更为最重要的是,这种缺失使学生失去了质疑与批判的能力,从而失去了对“世界文学”普遍联系的“纠缠态”的认知可能。因而,从教学实施而言,要有意识地在教学过程中透过开放性与跨越性的其他文本的引入,来引发学生破除理解与接受的障碍,从而造成“问题”的生成与探索的自觉。

借助量子观念,我们得以清楚地意识到以往诸种“世界文学”概念的认知,只不过是本原的“世界文学”“坍缩”后的结果,也就是一种主动的意识介入(观测或测量),而呈现出来的确定性,然而这只是多体叠加态的部分状态。重返“纠缠态”的“世界文学”研究与教学的探索,是极为有益的。然而,由于研究与教学亦为多体叠加态,这些策略难免会呈现出试验性与理想性的特征,尤其是在制度或政策性因素的制约之下,某些形而上的教学思路探索难以落实到形而下的教学层面上,例如怎样解决外国文学教学的统一评价问题、如何从多元化的外国文学本科教学探索中走向相对一致性的研究生考试?但这已经超过了本文要讨论的界限,只能再做思考。

[1] 大卫·丹穆若什.后经典、超经典时代的世界文学[J].汪小玲,译.中国比较文学,2007(1):1-13.

[2] 歌德.歌德论世界文学[J].查建明,译.中国比较文学,2010(2):1-8.

[3] 歌德.歌德谈话录[M].爱克曼,辑录.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113.

[4] 艾田伯.比较文学之道:艾田伯文论选集[M].胡玉龙,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50.

[5] 弗朗哥·莫莱蒂.世界文学猜想[M].尹星,译//大卫·达姆罗什,刘洪涛,尹星.世界文学理论读本.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

[6] 大卫·丹穆若什.什么是世界文学?[M].査明建,宋明炜,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7.

[7] 郑克鲁.《外国文学史》的编写现状及设想[J].文艺理论研究,1995(1):75-79.

[8] 陈跃红.什么“世界”?如何“文学”?[J].中国比较文学,2011(2):1-10.

[9] 查理斯·伯恩海默.多元文化主义时代里的比较文学[M].王柏华,查建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109.

[10] 弗雷德里克·杰姆逊.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中的第三世界文学[J].张京媛,译.当代电影,1989(6):45-57.

[11] 珍妮特·沃克.“世界文学”与非西方世界[J].赵卿,译.求是,2016(2):11-24.

[12] 朱清时.量子意识[EB/OL].(2016-11-02)[2017-03-20].http://learning.sohu.com/20161102/n472062752.shtml.

[13] 季进.浅议本科生与硕士生比较文学教学的衔接问题[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278.

[14] 徐媛媛.外国文学教学的尴尬与教学改革的几点思考[J].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9(1):94-100.

[责任编辑 邱忠善]

The Dilemma of Foreign Literature Teaching in the Post-classic Period and the Possibility under the Concept of Quantum Mechanics

LI Zhifeng; CHEN Man

(School of Liberal Arts, Guangxi University, Nanning Guangxi 530004, China)

In the post-classic era, the vision of world literature is expanding. Under this opportunity, some anti-classical writers are gradually entering the field of world literature, and so foreign literature falls into such a paradox:limited time can not accommodate the rich content, and the gap between "the classic" and "the edge" is difficult to bridge——the "classic", in the center, was pushed to "super classic",but the "edge" had to develop their own space. Under this imbalance of teaching ecology, this paper attempts to re-explore the concept of "world literatu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quantum concept, turning it from the pursuit of definite cognition to uncertain "entangled state" understanding, so as to attain an open view and possible paths of the world literature teaching.

post-classical age; world literature; quantum superposition; teaching strategy

2017-04-15

李志峰(1972-),男,广西合浦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比较文学、外国文学史、中西文学文化关系研究、区域文学。E-mail:chifengl@gxu.edu.cn

G642.0

A

1004-2237(2017)02-0097-06

10.3969/j.issn.1004-2237.2017.02.016

猜你喜欢
外国文学文学史文学
我们需要文学
阿来对外国文学的择取与接受
新世纪外国文学研究热点问题与发展趋势:首届中国外国文学研究高峰论坛暨专家委员会成立大会会议报道
外国文学研究“认知转向”评述
当代诗词怎样才能写入文学史
作品选评是写好文学史的前提——谈20世纪诗词写入文学史问题
“太虚幻境”的文学溯源
现代视域中文学史著对《红楼梦》经典化的推进(1900—1949)
新媒体语境下外国文学经典的传播
我与文学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