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久昌
(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 豫晋陕黄河金三角研究中心,河南 三门峡 472000)
灵宝地处河南省最西部,豫晋陕三省交界处,历史文化深厚,文化资源丰富。千百年来,勤劳勇敢的灵宝人民在这片古老而神奇的黄土地上,辛勤耕作,披荆斩棘,在建设美好家园的同时,创造了极富特色的地域文化——灵宝文化。
所谓地域文化,就是特定区域在一定地理环境和生产生活方式下历史形成的具有个性特色的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各具特色的地域文化是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的多样化绽放。因此,对灵宝文化的评价,最重要的是要放到中华文明的进程中去考察,放到中华文化的全局中去认定,看它究竟在中华文明演进中占有什么样的地位,在中华文化的发展进程中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具体而论,灵宝历史文化的内涵及其对中华文明和中国传统文化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8个方面。
灵宝所在的秦岭北麓,是学术界公认的中国古人类生存和演化的重要地区之一。1957年以来,考古学者在灵宝的朱阳、孟村、营里、邢家庄、赵吾、坡根、雷家营、函谷关等地发现了丰富的石器及大量的古脊椎动物化石,包括旧石器文化早、中、晚期三个阶段,古人类活动的年限从80万—100万年前至几万年前,且延绵不断。尤其是1987年,河南地理研究所冯兴祥带队在灵宝豫灵镇下寨附近,文峪河东侧沟头陡壁上发现了一个古人类头骨化石并命名为“豫灵人”,距今约15.6万年±1.3万年,属于中更新世晚期的古人[1],这也是河南省境内首次发现的一具时代较老、形态较完整的古人头骨化石。这些重要发现,证明灵宝地区是早期人类活动的中心地区之一,他们与豫晋陕交汇地区的运城、渭南、三门峡和秦岭北麓地区的原始人群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旧石器文化,构成了中原一带旧石器文化的主流和中心,并成为中国旧石器时代华北“大石片砍砸器——三棱大尖状器”文化传统的策源地。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上,灵宝古人类薪火相传、生生不息、连续演化。从穴居野处、构木为巢、茹毛饮血而衣皮革,到削石为器、狩猎捕鱼、学会用火、化生为熟,完成了由类人猿向现代人的进化。他们既是灵宝大地最早的开拓者,也是中华民族最早的先民群体之一,由此拉开了灵宝历史的帷幕。
大约距今1万年左右,人类进入新石器时代。灵宝地区发现的新石器文化遗址遍布阳平河、沙河、弘农涧河沿岸,达110处之多,其遗址分布密度之高在整个黄河中游地区都相当罕见,而且文化面貌构成了包括新石器时代早、中、晚各个时期的完整发展序列,其中尤以庙底沟类型仰韶文化最为繁盛,并呈密集、集中分布的态势。灵宝铸鼎原及其周围300平方千米的范围内分布着北阳平、西坡、东常等30余处仰韶时期的古文化遗址,是我国目前已发现的仰韶文化中晚期遗址中数量最多、遗址等级最全、文化年代最集中的聚落遗址群。最大的北阳平遗址面积近100万平方米,次一级的西坡遗址面积40多万平方米。其中西坡遗址被列入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六大首选遗址。经过多年的发掘,发现了特大房址、公益设施区、居住区、作坊区、墓葬群、大型人工壕沟等,并出土了大量的石器、骨器、陶器、玉器、编织物以及成套的生活器具。[2]西坡遗址的中心是4000多平方米的广场,广场四角各有一座大型半地穴式建筑。西北角的F106室内面积240平方米;西南角的F105室内面积约204平方米,外有回廊,占地面积达516平方米,是仰韶文化时期所见面积最大、结构最为复杂、规格最高的房屋基址,也是中国古典回廊式建筑中发现最早的一座,开创了中国大屋顶建筑的先河。西坡遗址发现的大广场、大房子、大墓葬,连同其周围众星捧月般环绕的一系列面积较小的遗址,充分显示出西坡、北阳平遗址至高的中心聚落的性质,F106、F105大房子则是这一中心聚落具有公共性质的建筑。庙底沟文化首先发现于灵宝以东的今三门峡湖滨区庙底沟,属于仰韶文化中期,其分布范围北过长城、东临大海、南越长江、西至甘青,是史前时代中国境内分布范围最大、影响最为深远的考古学文化,并首次形成了以中原为核心的文化共同体,其空间范围大体与先秦中国相当,学者们把它称为“最早的中国”“最初的中国”或“中国相互作用圈”。[3-5]庙底沟文化是华夏文化的“母体文化”或曰“主体文化”,分布核心在豫西、晋南和关中东部地区,而灵宝恰恰又是这三地的交汇点,目前发现的庙底沟时期大型中心性聚落也多聚集于灵宝境内,是庙底沟文化核心区当之无愧的“中心地带”。著名考古学家刘庆柱考察三门峡地区庙底沟文化的分布及其作用后,提出了最早的“中国”是从三门峡地区走出的科学论断。[6]作为庙底沟文化中心的灵宝,无疑是三门峡地区最耀眼的地方,在这里诞生了像西坡这样的巨型中心聚落、大型广场和宫殿建筑性质的大房子,“最早的中国”由此一步一步走向各地。
庙底沟文化最引人注目、最具代表性的文化成就是彩陶,最大特色是彩陶的花卉纹。美丽端庄、热情奔放的庙底沟彩陶之花,像旭日东升的朝阳一般,在催生出“最早的中国”的同时,也孕育形成了最早的华夏族。著名考古学家苏秉琦指出:“仰韶文化诸特征因素中传布最广的是属于庙底沟类型的。庙底沟类型遗存的分布中心是在华山附近。这正和传说华族发生及其最初形成阶段的活动和分布情形相像。所以,仰韶文化的庙底沟类型可能就是形成华族核心的人们的遗存;庙底沟类型的主要特征之一的花卉图案彩陶可能就是华族得名的由来,华山则是可能由于华族最初所居之地而得名;这种花卉图案彩陶是土生土长的,在一切原始文化中是独一无二的,华族及其文化也无疑是土生土长的”。[7]许顺湛进一步阐述说,华山是由于在华族居住的地域中心而称华山,华族是因为他们崇拜花卉而得名,华在古代就是花的意思,这是因为华族祖先的图腾是花,所以崇拜花,把花的形状画在陶器上,让他们的祖先随时都可以看到他自己的“后代”,且能够准确地识别,以便施福和保护他们。[8]华山又叫小秦岭,向东延伸主要分布在今灵宝、陕州区境,所以这里的“华山”是兼指整个小秦岭的。在北魏之前,汉字中还没有“花”字,“华”亦即“花”。 《诗经·周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华”的繁体字,就似一簇盛开似锦的繁花,比后来出现的“花”字更为形似。庙底沟文化第一次向人们揭示了华夏族形成的历史脉络。庙底沟之“花”的盛开,是“华夏”族形成的重要表现。崇拜“花”(即“华”)的庙底沟文化人群,可以说是最早的“华人”和华夏族的直系祖先。以灵宝地区为中心的庙底沟文化,以绚丽的彩陶为华夏族孕育提供了影响力最深远也最亮丽的纽带,以独特的花卉纹方式为先秦时期华夏族的形成提供了重要文化基因。华夏族就是在这里孕育并扩展开来,最终形成泱泱中华民族的主体民族——汉族。
庙底沟时代已经迈入了中国古代文明快速演进的阶段。不同地区在向文明演进过程中走上不同的发展道路。学者们在比较了各地考古学文化后,认为出现了三种不同的发展模式,以东北的红山文化为代表的文明,采取的是无限扩大神权的模式,走的是清一色的神权道路;以长江下游的凌家滩文化、良渚文化为代表的文明走的是军权、王权和神权相结合而以神权为主的道路;与这两种发展模式不同的是,灵宝西坡遗址既缺乏红山文化坛、庙、冢突显的辉煌,也没有良渚文化大型城址、大型祭坛、贵族坟山和动辄以几十件、上百件玉器随葬的张扬,而体现出一种“务实进取”的文化,强调军权和王权,注重的是大型的聚落、房屋、墓葬,重视修建大型工程和内部的集体团结,讲究气派却不尚浮华,不太强调那些奢华的用品,走的是军权、王权结合基础上突出王权、发展王权的发展模式。有学者将这样一种文明发展道路称为“中原模式”。[9-12]由于选择的发展道路不同,崇尚神权的红山文化、凌家滩文化、良渚文化,把创造的大量社会财富都贡献给了神灵,过分地消耗了人力物力,而难以继续扩大社会再生产,难以保证社会持续运转,随着资源的大量消耗,盛极一时后就逐渐萎缩乃至消亡了,并未形成燎原、长久之势和向更高级文明社会发展;而崇尚军权、王权的以西坡遗址为代表的仰韶文化,虽然没有发现什么可以跟其他地区相媲美的东西,而显得十分简朴,甚至比较落后,但因为能自觉不自觉地把握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方向,秉持“生死有度、重贵轻富、井然有礼、朴实执中”[12]的文明特质,协调稳定内部秩序,避免了社会财富的浪费而得以发展,并为后继者所传承,而数千年绵延不断,对中原地区的文明化进程、对中国第一个王朝最终在中原的建立产生了重要影响。以西坡遗址为代表的庙底沟文化开创的中国古代文明演进的“中原模式”,也成为中国文明发展具有无穷活力而从不间断的根源所在。
黄帝是古史传说中的五帝之首、中华民族敬仰的人文初祖,对人类文化的贡献至伟至巨。灵宝与黄帝有关的记载和传说丰富而集中。西坡遗址所在的铸鼎原即因传说黄帝在该处铸鼎铭功而得名。铸鼎原旧址上有黄帝陵与黄帝庙遗址,至今存有唐贞元十七年所立石碑,上刻《轩辕黄帝铸鼎原碑铭并序》。铸鼎原一带至今保留着许多与“黄帝”有关的地名。在灵宝丰富而集中的黄帝记载和传说中,最重要的应是《史记·孝武本纪》《封禅书》等史书中有关黄帝在这里铸鼎铭功的记载:“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下。鼎既成,有龙垂胡髯下迎黄帝。黄帝上骑,群臣后宫从上者七十余人,龙乃上去。余小臣不得上,乃悉持龙髯,龙髯拔,堕,堕黄帝之弓。百姓仰望黄帝既上天,乃抱其弓与胡髯号,故后世因名其处曰鼎湖,其弓曰乌号。”《纲鉴易知录》卷一《五帝纪》:“(黄)帝采首山之铜,铸鼎于荆山之阳,鼎成崩焉。其臣左彻取衣、冠、几、杖而庙祀之。”在距今五千年前,黄帝联合炎帝在逐鹿之战中战胜九黎族首领蚩尤,并乘胜统一了中原各部,实现了华夏文明史上的第一次族群大融合,“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13]。于是,黄帝“采首山铜,铸鼎于荆山之阳”,“作宝鼎三,象天地人”[14],铭功记盛,设庙祭祀天地祖先。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鼎因“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15],成为国家社稷和权力的象征、九州一统的象征。“鼎,王者所传宝”[16]。“鼎者,宗庙之宝器也”[17]。黄帝铸鼎铭功于铸鼎原,这一带又是庙底沟文化的分布中心,表明黄帝统一中原后,铸鼎原已成为华夏文化的中心,华夏文化发展程度最高之地,黄帝文化成为华夏的核心文化,也就是华夏、中华民族的“根文化”。在中国历史上,“黄帝铸鼎”使华夏文化具有了“国家文化”、社会主导文化的特定概念,随着其进一步的发展,形成后来延续不断的五千年中华文明主体文化。
史载,黄帝在灵宝铸鼎原完成建立国家标志性的“铸鼎”设庙大业以后即“升天”逝世。其臣左彻感念黄帝丰功伟绩,率群臣建立祠庙,削木为黄帝像,并将其几杖、衣冠等陈列于庙,祭祀黄帝。如《古本竹书纪年辑校》:“黄帝既仙去,其臣有左彻者,削木为黄帝之像,帅诸侯朝奉之。”晋张华《博物志·史补》:“黄帝登仙,其臣左彻者,削木象黄帝,帅诸侯以朝之,七年不还,左彻乃立颛顼,左彻亦仙去也。”左彻等在铸鼎原上建立的黄帝祠庙,是历史上文献记载建立最早的黄帝祠庙,也是最早的祭祀黄帝活动。先秦以来,各地纷纷建立黄帝祠庙,林林总总,不计其数。由左彻建庙铸鼎原发端的对黄帝的祭祀,在进入战国以后,更发展成为对黄帝的崇拜和对黄帝中华民族人文初祖的尊奉,成为中华民族尊老敬祖、慎终追远的优良传统和重要社会文化活动之一,成为更广泛意义上的国家政治认同,中华民族文化的认同,也正是在这一思想和文化传统的浸润下,组成中华民族的各个民族单位,经过数千年的接触、混杂、联合和融合,越来越形成一个牢不可破的整体。
灵宝地处豫陕晋交界处,在地理上恰处于北方黄河流域秦、晋、中原三大区域的边缘接触地带。早在建关前,这里就已是关中通往中原的要隘,以“桃林塞”闻名。战国秦惠文王八年至更元元年(前330—前324)在桃林塞东口设函谷关。[18]历史上著名的天险“崤函”,便是由崤山和函谷关构成的。而“关中”的得名,也是因其四周各有分布的关口,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函谷关。“关”之一字在先秦文献中几乎就是函谷关的专指。“雄关锁古道”。函谷关是关中向东进入中原的门户,也是连接长安洛阳两大古都的崤函古道上的交通咽喉。著名的历史典故 “紫气东来”“作法自毙”“鸡鸣狗盗”“公孙白马”“终军弃繻”等,真实地反映了当时函谷关非同寻常的交通功能。汉武帝时,虽将秦函谷关迁于今新安县城东,但同时又设置弘农郡,以函谷关为郡治,并将南面的武关也划入辖境,不仅大大增强了京畿地区的实力,而且使中央政府更有力地控制关中东出的通道,秦函谷关因此仍不失其重要的交通地位。至于后起的位于灵宝孟村的魏函谷关同样也是起因于曹操运输粮草的交通需要,并成为后来东西交通的干线要道。“函谷关前一径通,行人多少自西东”[19]。“太平车马如流水,不管关鸡早晚鸣”[20]。历史上,无论中原和关中之间或东西两京之间的交通往还,只能通过崤山和函谷关,别无选择。长安洛阳两京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互动也需要借助和依赖崤函古道得以实现和活跃。唐太宗说:“崤函称地险,襟带壮两京。”“冠盖往来合,风尘朝夕惊”[21]。唐胡宿诗云:“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22]所以,论及函谷关的历史作用和战略影响,首先熔铸于它是连接中原与关中和长安与洛阳之间崤函古道上的交通要塞、两京咽喉,堪称北方交通地理枢纽。以函谷关为核心,构成了支撑古代连接长安洛阳两京体制的崤函古道交通网络,既是王朝政权的“国脉”,也是社会文化的“血脉”,而这“国脉”“血脉”的畅通与否,也决定着王朝政权的强弱盛衰。诚如著名历史地理学家朱士光所说:“崤函古道作为联结两京最重要的交通孔道的枢纽路段,在两千年之历史进程中,曾在支撑周、汉、隋、唐等重要王朝对内对外之政治控驭、军事攻防、商贸交易、文化交流等诸多方面都发挥过关键性的作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崤函古道的通塞安危,维系着这些王朝的盛衰存亡。”[23]
由于函谷关在交通上的重要作用,自然使它成为中国历史上建置最早、久负盛名的关隘之一。构成函谷关险要形势的地形要素主要是山、道、河、林。唐独孤及《古函谷关铭》说:“天作崤函,俾屏京室。崇山回合,连冈丛倚,长河屈盘,万里来束;崖奔岭蹙,谷扼溪斗,崛起重险,为秦东门。截函夏于阃域,锁天府于户牖。外扼八州之咽喉,故百二形焉。”[24]早在战国时,纵横家们便以函谷关为界,划分天下政治军事格局为“关东”与“关中”两大区域。这既是以关中为根本之地突出军事战略的结果,也使函谷关的政治军事意义更加非同寻常。历代王朝政权无论是自关东向关中,还是由关中向关东拓展之时,函谷关即成为军事地理上的枢纽所在,号称“两京锁钥”,谁拥有了函谷关,谁就拥有了战争的主动权,其军事意义远在其他关隘之上。“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25]。目前可考的发生在函谷关一带的重要战争达16次之多。无论是在诸侯纷争的春秋战国,还是天下归一的秦皇汉武,或是歌舞升平的大唐盛世,函谷关都在军事上发挥过巨大作用,不少战争直接影响或改变了当时的政治、军事格局,可谓是动一关而动全国。秦建函谷关,关东诸国久攻不下,逡巡而不敢进;秦始皇东出函谷,一举扫六合,天下一统;刘邦未王而先据关,以关中为立业之基,兵出函谷,迫使项羽乌江自刎,成就霸业;董卓西逃,凭借函谷关全身而退;安禄山兵指长安,唐军丢了函谷关这张底牌而节节败退,李白也只得叹“函谷如玉关,几时可生还”[26],东汉李尤《函谷关铭》说:“函谷险要,襟带咽喉。”顾祖禹等古代学者甚至以崤函之地的得失作为军事成败之决定性因素:“春秋时崤、函晋有也,故能以制秦;秦得崤、函,而六国之亡始此矣。”[27]潼关崛起后,函谷关军事地位有所下降,但仍不失其重要的战略地位。唐“安史之乱”,唐军只守潼关,结果西原大战,唐军“哀哉桃林战,百万化为鱼”[28],叛军夺取函谷关后,次日即攻破潼关,三天后唐玄宗就弃长安逃往成都。抗日战争时,中国军队据守函谷关、阌乡,重创日军,粉碎了其西进潼关,攻取关中的战略企图,稳定了西北的危急局势。西原大战和灵宝战役都显示出函谷关对拱卫潼关,屏蔽关中的重要作用,只凭一个潼关是难以长久阻挡强敌入侵的。正是以函谷关为首的“关中四关”,使得“关中”成为四塞之国、形胜之区、地形完固的战略奥区,并屡屡在重大历史事件中发挥作用,成就了关中十三朝立都之地的光辉历史。“秦关百二山河固”[29],“百二山河壮帝畿”[30]。可以说,正是由于有了“崤函之固”,才成就了几千年的“关中之盛”和“长安之安”。
函谷关不仅是中国古代最著名的雄关要塞之一,也是一座承载中华文化,凝聚古代物质文明和精神文化的“诗书之关”。最早留下永恒印记的历史人物是老子,他在这里完成的中国第一部哲学著作《道德经》,奠定了中国道家、道教思想的基础。战国时,商鞅、荀子、苏秦、张仪、范雎、尉缭、公孙龙、吕不韦、李斯等诸子百家往返于函谷关内外,成就了一番伟业[31],函谷关因此具有了传播文化、磨砺人才的光荣。围绕着这座雄关要塞流传着“鸡鸣狗盗”“公孙白马”“终军弃繻”“一丸泥”“玄宗改元”等脍炙人口的历史故事和传说,成为中华民族悠久历史文化的珍贵积淀,也大大丰富了函谷关的文化内涵。在古代关隘中,历代描述函谷关的文学作品数量也是首屈一指的,计约200多篇(首)。几乎所有著名的唐朝诗人都曾是函谷关的过客。李白、杜甫、白居易、韩愈、刘禹锡、李商隐、张九龄、岑参、宋之问、韦应物、孟郊、杜牧、皮日休……这些著名的唐代诗人都纷纷写过以函谷关为对象或者与函谷关相联系的诗歌。唐朝皇帝,如唐太宗、唐玄宗也加入其中。他们出关入关,把诗意留在这里,成就了千年传颂的不朽诗篇,让这座“诗书之关”花团锦簇、华美绚丽、诗趣盎然。至今读来,又有谁不为那跨越时空和地域的“函谷关”意象所打动呢?函谷关不仅是承载中华文化的“诗书之关”“人文之关”,更是中华文化与技术的传播之门、地域文化的融会之关,在古代文化、技术交流与传播和融合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函谷关在战国已成为人们区分关东、关西两大文化区域的标志。战争时的函谷关,既是关东、关西你争我夺的军事交锋点,也是关东、关西不同文化习俗的碰撞之地;和平时这里又成为关东、关西文化交流融合的预热区。中原以儒家为主体的文化和各种知识与科学技术通过函谷关向西部传播,西部文化亦由此东传。秦文化、晋文化和河洛文化在这里双向传播、互相浸染。秦文化便是最早通过函谷关进入中原,开启了秦文化与中原文化交流、碰撞与融合的波澜壮阔的画卷。函谷关这种沟通东西的人文环境和文化交流机制,使其成为多种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的交汇点,并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逐渐蔓延开来,成为多种地域文化和民族文化吸纳异地异族文化,不断丰富和强大自己文化的融会、融合之门。
灵宝与丝绸之路的关系源远流长。历史上,灵宝不仅种植有茂密的桑树,古地名“桑田”“稠桑”便因此而来,而且桑蚕丝绸业也较为发达。虢州(今灵宝)是唐宋的桑蚕生产基地,所产絁、方纹绫、花纱、绢等丝绸品是当时有名的贡品。西周时,灵宝桃林一带盛产名马,周穆王正是乘着来自桃林的盗骊、骅骝、绿耳等名马,完成了最早巡游西域的壮举。丝绸之路开通后,原来连接长安洛阳两大古都的崤函古道,向西与之对接,发展成为闻名于世的丝绸之路的重要路段,故而又被称为“丝绸之路崤函道”。丝绸之路贯穿灵宝全境,虽然路程不长,但由于拥有函谷关天险,灵宝不仅成为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而且对维护东西人员往来、经商贸易、文化交流的正常进行起着重要的保障和支撑作用。随着隋唐时期海上丝绸之路连接大运河直通洛阳、长安,这种保障和支撑作用更加繁重。函谷关成为贡使驿夫、商贾贩客、工匠艺伎进入中原的最初涉足逗留之地,蕃使相望于道,胡商广集而至,进行着丝绸和其他多种商品的贸易,也进行着频繁的文化交流,而这种交流的文化景观尤以文化精神层面的传播交流为标志。东汉以来,西方的佛教、景教、摩尼教等宗教伴随着绘画、雕塑、音乐、舞蹈等由关中通过函谷关进入中原,向东传播。崤函古道沿线地区众多佛教寺院、石窟,便是这种东西方文化交流的结果。近年来,灵宝出土了一批东汉胡人陶质灯俑,胡俑身着汉式袍服,将灯顶于头上,或揽于怀中。研究者认为,这些墓葬的主人主要是本地的居民,而胡人灯俑的产生则是西域少数民族文化、特别是粟特民族文化影响的结果,是一种外来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的产物,并已融入当地文化习俗之中[32],体现着文化发展与交流的历程,成为两千年前中外文化交流的见证。
综上所述,尽管中国古代关隘重重,数以千计,各领风骚,但无论从历史的久远、交通和军事价值的重要,还是从中华文化的承载、积淀与传播,多种地域文化的交流融合,中外经贸文化的交流以及对于当代社会经济文化影响的深刻程度来看,函谷关都堪称是“中华第一关”。
中国传统文化,素称有儒释道三教,其中的道家就诞生在灵宝函谷关。老子本为楚国人,后入周朝做官。他学识广博,思想深邃,孔子曾向他请教有关礼学的问题。当他看到周朝国势日衰,天下将乱,遂有归隐的念头。路经函谷关时,“关令尹喜曰,子将隐矣,强为我著书。于是老子乃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所终”[33]。《道德经》又名《老子》,是中国历史上首部完整的哲学著作,虽仅五千言,但文约辞要,博大精深,不仅揭示出宇宙万物的存在根源和规律,而且总结了社会发展的普遍法则,还洞悉人性的本质,由此提出从天道到人道的哲学思考。老子在中国思想史上第一次建立起了以道为核心的哲学体系,从此,中国才有了成系统的哲学。老子在函谷关著成《道德经》,使得函谷关流淌出文明延续的气脉,东来紫气汇聚成华夏的精气神,凝聚着中国文化的内在精神,体现了中华民族的坚实底气,反映出中国智慧的深邃广大,成为中华民族思想文化体系的本源和主干,对中国文化的传承和中华文化精神的塑造有着重大的贡献。老子创立的道家思想,不仅奠定了中国道家哲学的理论基础,而且对先秦诸子百家思想的形成和发展奠定了基础,影响了整个中国哲学史的发展,对历代执政者治国理政也起到了理论指导和策略借鉴的作用。唐玄宗、宋徽宗、明太祖、清世祖四位皇帝先后御解《道德经》,体现出老子思想在治国安邦方面的独特价值。历代对老子《道德经》的诠释与领会,形成了内容极其丰富的“老学”。直至今日,我们日常生活习俗的方面,仍然受到老子思想文化的熏陶和影响。作为一部永恒的经典,《道德经》不仅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而且走出国门,远播海外,是被译成外文版本和语种最多的中国典籍,在世界范围内越来越受到重视,是真正具有世界性影响的中国经典,并且这种影响力还在不断扩大。
秦汉以来,在秦始皇、汉武帝等最高统治者的默许乃至提倡下,社会上流行的黄老道、方仙道逐渐与道家思想合流,最终在东汉中叶形成了以“修仙得道”为根本信仰和最高目标的道教,奉《道德经》为主要经典,尊老子为教主,后又尊奉老子为至高无上的“太上老君”。因而在历史上,老子和道教经常纠缠在一起,老子及其著作被赋予哲学和道教双重身份。《道德经》作为道教的最高经典,向来受到道教人士的推崇,函谷关也就成为道教信徒朝圣祭祖的道教圣地。现在函谷关内还有为纪念老子在此著《道德经》而修建的太初宫,被道教信徒称为“道家之源”。历史上,灵宝函谷关所维系的崤函一带,笼罩着浓厚的道家、道教文化氛围。最早对《道德经》作出宗教性的理解,并加以详尽阐发的,是西汉时在今陕州黄河之滨结草为庵的“河上公”,他撰有《德道经章句》一书,对《道德经》从道家学说向道教理论过渡做出了最早的贡献。《德道经章句》也被后来的道教尊为圣典。唐代帝王对老子更加尊崇。唐玄宗因梦见老子,降祥符于其著经之地函谷关,而改年号为“天宝”,改桃林县为灵宝。“灵宝”一词,本身就具有浓郁的道教色彩。唐代陕州人成玄英则通过注解《道德经》阐扬了重玄之学,既提升了道教的理论水平,促发了道教教义的转换,又为宋代理学的产生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思想资源。凡此,都体现出灵宝及其所在的崤函地区在道教文化的形成和发展方面的重要作用。
弘农杨氏是我国中古时期世家大族,自东汉至唐末五代,长期保持着著姓与望族的地位。弘农郡始设于西汉元鼎三年(前113),治所在秦函谷关城,下辖弘农等11个县,辖境包括今三门峡市、南阳市西部和陕西东南部的商洛市。东汉时略有调整,新划入华阴县等,领9县,大致范围在今豫陕交界的灵宝、卢氏、华阴等地。西汉宣帝时,丞相杨敞定居弘农,繁衍生息,成为弘农杨氏的奠基者。而最终使杨氏成长为全国一流显族的是被称为“关西孔子”的杨敞玄孙杨震。杨震生于华阴,青年时起与母亲居灵宝豫灵杨家村(弘农郡湖城县),研习儒学,设馆授徒,教书育人30年,50岁后始出仕官至太尉。《郡国志》记虢州有“杨震宅”,宅西有“藏书窟”。豫灵杨家村有其讲学的“三鳝书堂”和“洗笔池”遗迹。杨震以儒学兴家,四世三公,家族大兴,声望远扬,杨震因此被公认为弘农杨氏的开基始祖,弘农成为天下杨氏的共同郡望。汉末魏初弘农杨氏家族渐衰,两晋至南北朝时期得以重振,后于隋唐再次达到鼎盛,成为具有社会影响力且具有崇高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的士族,位列关中郡姓士族首望。在唐任宰相者有11人,有诗作者74人。唐史学家李肇曾感叹,“杨氏自杨震号为‘关西孔子’,葬于潼亭,至今七百年,子孙犹在阌乡故宅。天下一家而已”[34]。自东汉至唐末五代,其间弘农杨氏虽经历过一些沉浮变化,但长期保持望族的隆盛地位,冠冕不绝,持续繁荣。除过政治地位显赫之外,较之同时期的其他望族而言,弘农杨氏审时度势,经历了文转武、文武结合、武转文的发展过程。世代服膺儒教,以儒家伦理道德为家族核心价值取向,重视文化传统和文学才能的培养,重视由杨震肇始的“廉垂四知”“清白传家”优良家风的传承,以文化来维护家族的传承,凸显和提高家族门户声望,从而能够在纷繁复杂的朝代更迭和时代弄潮中屹立不倒,也为中国传统文化书写了光辉的一页,对灵宝乃至中国历史文化都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弘农杨氏从东汉崛起以来,多次外迁。西汉时进入四川,东汉时已达浙江。隋唐时,除扩散到河北、山东之外,最重要是向南方和西南地区迁播。弘农杨氏在四处播迁中,为所到地方带去了先进的文化思想、生产技术和生活方式,与当地人一道,为地方开发做出了贡献。至今杨氏后裔已遍布全国及海外。据2015年的数据,杨姓人口约4270万,是中国第六大姓。分布于全国各地的杨姓大多公认发达于弘农,“弘农堂”“四知堂”是最令人引为自豪的堂号。“天下杨氏出弘农,弘农杨氏遍天下”。弘农作为天下杨姓第一地望和传承弘农杨氏文化的源头圣地,是今天所有杨氏后裔的精神寄托和心灵故乡。近年来,海内外杨氏后裔纷纷来灵宝寻根拜祖,认亲归宗。
苹果是世界上的四大水果之一,在我国栽培的历史已经有1700年。据灵宝方志记载,清代灵宝已栽培苹果,因属于小苹果品种,种植零散,果实色绿个小,食之酸绵,影响甚微,推广不开。19世纪中后期,品优质佳的西洋苹果传入我国,很快扎根繁衍,广为栽培。1921年,灵宝县焦村人李工生在“实业救国”思想的影响下,从山东青岛、烟台等地引进国光、红玉等良种苹果树苗200株,在自家土地上进行栽植,取名“工生果园”,由此开启了良种苹果在灵宝栽植的历史。在李工生身体力行和积极宣传推广下,到新中国成立前夕,灵宝苹果已由最初李工生栽植的15亩发展到周边数十个村庄的3000多亩,年产10万公斤,被誉为灵宝的“三大宝”之一。李工生也因此被誉为“灵宝苹果之父”。1947年,灵宝苹果又被引种到陕西洛川、河南许昌一带,成为当地特产。灵宝由此成为我国中西部苹果栽培的发源地和黄土高原现代苹果产业的发祥地。
经过近百年的摸索、实践,如今,苹果已成为灵宝农业经济的特色和重要组成部分。每到苹果成熟时节,灵宝90万亩苹果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苹果,层叠起伏的黄土高坡变成了一片苹果的海洋,年产苹果达14亿公斤,可供全国人均1公斤。主栽品种也由原来的一两个发展到现在的十余个,如红富士、金冠、华冠、秦冠等。因历史久、面积大、产量高、品色全、果质优而闻名海内外,并因此获得“全国最大的苹果之乡”和“灵宝苹果甲天下”的美誉。2005年,灵宝苹果被命名为“中国地理标志产品”。2012年,“灵宝苹果”成为全国唯一获得生态原产地保护的苹果产品。2016年,灵宝苹果产业品牌价值达183.40亿元,稳居全国县级苹果品牌第一位。
灵宝苹果是灵宝独特的地理条件和地域文化的产物。灵宝苹果以果个大、色泽艳、糖分高、香味浓、质脆甜、耐储运著称,这与当地的自然环境特别是气候、土壤条件密切相关。灵宝属于大陆季风气候,境内海拔高,昼夜温差大,在苹果的成熟期有利于糖分的积累和苹果着色。灵宝苹果产区主要在海拔800米到1200米的高山上,土壤富含麟、钾等营养成分及适度有益微量元素,能有效促进果树生长,提高坐果率,增大果实,提高产量,提高果实维生素和糖含量,增进果实着色,增加果树活力。可以说灵宝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天赐高原好果”。灵宝苹果历经近百年的沧桑巍然屹立,并且规模不断壮大,主要得益于它是象征财富和健康的吉祥嘉果。本来在域外苹果就是智慧、权利的象征,引进中国后这种象征潜移默化地变成了财富、健康、平安、喜庆的象征。“灵宝苹果之父”李工生在最早引种、栽植苹果时便提出了“要除贫困搞实业,振兴实业栽苹果”的口号。新中国成立后,起步最早、发展最快的寺河山苹果基地,当年也是把山区脱贫、百姓致富寄希望于栽培苹果,最早把平川的苹果引到山上来,建成数万亩“亚洲第一高山果园”,成为远近闻名的苹果致富典型。1985年10月,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为灵宝题词:“发展苹果和大枣,家家富裕生活好。”把发展灵宝苹果与人民富裕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灵宝苹果不仅是苹果文化的物质载体,更成为一种崇高思想情感和施政为民理念的物质载体,一种文化象征、一种精神象征,这更促进了这一时期苹果在灵宝的普及和兴盛。“要想富,栽果树,有了果树就能富”。灵宝人认识到苹果生产中蕴藏的巨大财富,把苹果从传统的“副业”变成了发家致富的“主业”。小小的苹果红遍了灵宝,从一个小苹果,做到了一个几十亿的大产业,走出了一条以果脱贫、以果富民的道路,成为灵宝最为靓丽的一道产业链条和文化风景。在这中间,科技创新和引领发展,始终是灵宝苹果发展的一条主线和文化传统。早在李工生时代,他就与北平、郑州、南京等省内外的苹果专家联系紧密,用以指导苹果生产。其后,每一次苹果生产的快速发展,每一个新品种的引进、培育和规模发展,也无不是在生产中“大胆创新、勇于借鉴”和技术上“走出去、请进来”的结果。栽种面积居灵宝第一位的红富士苹果,便是最早在1983年从日本引进的。2002年,灵宝引进中国农大SOD新技术,培育出本区域特有的、高品质的苹果品种SOD苹果,被评定为中国名牌农产品。灵宝人还把苹果食用和营养价值发挥到极致,将苹果制成果醋、果酒、果汁、果酱等多种产品,打造出全国最大的苹果浓缩果汁加工基地,也使苹果更广泛地深入到寻常百姓的生活之中。苹果的食用性、营养性、时令性和象征性,还使苹果与灵宝民间习俗、人生仪礼、民间节日结下不解之缘。在丰富多彩的灵宝民间生活中,苹果的影子随处可见。婚礼上的“咬苹果”习俗、迎来送往中的送苹果即送平安礼节,都是这种情境的表现。为了满足对民俗活动和吉祥寓意的需要,灵宝人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创造力,开发和生产出了带有祝福文字图案的贴字、贴图苹果、套瓶苹果等特色鲜明的工艺文化苹果产品,创作了很多与苹果有关的民间艺术品,如苹果剪纸等。苹果能够在贫瘠的黄土高坡生长繁衍,启发了灵宝人强烈的求变求新求富的欲望,对苹果的食用和营养健康使用贴合了灵宝人求实务效的生活态度,苹果的平安、喜庆、美丽、团圆寓意则表达了灵宝人对团结和睦的追求和向往。苹果就是这样与灵宝人文历史水乳交融,它已不仅是物质消费,同时也是一种文化消费。它已超越了物质文化层面,成为一种符号和一种象征,成为灵宝文化的缩影,成为灵宝人积极的生活态度和求真求美的价值取向的反映,也成为灵宝一张最靓丽的名片。总结经验,辉映未来,我们有理由相信,打造灵宝苹果文化品牌,叫响灵宝苹果文化品牌,灵宝苹果的发展明天会更好。
悠久辉煌的历史,必然造就一代代英才俊杰,灵宝自古多名流,江山代有才人出。夏朝大臣灵宝人关龙逄以他的满腔热忱,浩然正气,铮铮铁骨,为民请命,进谏忠言,惨遭夏桀炮烙之刑,赴火而死,被后世赞为“死谏开先第一人”[35]。东汉弘农人杨震博览群经,振兴家族,四世三公,德业相继,清廉著称,被尊为“关西孔子”“四知先生”。“四知美誉留人世,应与乾坤共久长”[36]。西晋龙骧将军灵宝人王睿帅8万水军,顺长江而下,攻取建业,灭亡东吴,结束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三国分立局面,天下重新统一。“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37]。唐代大诗人灵宝人宋之问诗才一流,尤善五言律诗,与沈俭期齐名,时称“沈宋”,被公认为五言律诗的奠基人,在不断地继承和创新中,把初唐诗歌引领到一个无比宽畅的发展领域,为盛唐诗歌的繁荣提供了诗歌形式格律上的保障。唐代孝子阌乡人梁文贞以孝著称,三十年如一日为母亲守陵,当地人为他立碑建祠堂,作为典范。明代户部尚书阌乡人范敏是明朝户口赋役黄册制和农村社会基层组织里甲制的规划设计者,将户籍管理与国家基层行政管理结合,为明朝征收赋役、巩固政权提供了保证。明代灵宝人许进父子文武兼修,有“一门四尚书”的美誉,是明代中叶著名望族。许进八子许论所绘的明代北方军事地图《九边图说》,长10余米,直观地描绘了包括镇城、关楼、卫所、营堡、驿站在内的多层次、立体性的长城防御体系,是世界上第一幅长城地图。清代灵宝人薛书常官至翰林编修、苏州知府,署江苏布政使,回乡省亲,以通俗语言作《灵宝县脉论》,被选入乡土教材广为传诵,影响颇大。现代灵宝焦村人李工生把一生献给苹果栽培事业,被誉为“灵宝苹果之父”“中国水果大王”,也带动了黄土高原现代苹果产业的兴起。至于弘农杨氏,自东汉至唐末五代,更是人才辈出。如曹魏的杨修,西晋的杨骏、杨准,北魏的杨播、杨钧,隋唐时的杨素、杨尚希、杨凭、杨凌、杨凝、杨敬之、杨元琰、杨仲昌、杨玉环、杨於陵、杨汝士、杨虞卿、杨嗣复、杨汉公、杨夔等。这些灵宝历史文化精英,在他们身上都体现了灵宝人独有的文化气质,也在一个更大的空间建构了灵宝人勤勉、严谨、耿介、务实、好文的形象,影响深远。他们以各自不同的成就,不但为灵宝文化增了光、添了彩,而且为中国文化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灵宝交通发达,崤函古道贯通两京,各色人等络绎不绝,他们中不乏有见识的政治家、文人名士,或经由或客居灵宝,勤勉传文,惠民反恶,在实际上推动了灵宝地域文化的发展和社会进步。这种以客寓形式为载体带来和传播的文化,称客寓文化,它们与灵宝本土文化相结合,深刻地改变了灵宝文化个性,成为灵宝文化的重要建树者,在灵宝文化史上占有重要一席之地。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任虢州参军,清洁自守,修仙学道,作《倬彼我系》《怀仙》《忽梦游仙》等诗。因事废官后,立意著述,发愤抒情。盛唐边塞诗人岑参出任虢州长史,一干三年,先后赋诗40余首,占岑参诗集的十分之一,描绘虢州山水和生活,风格清丽峻逸、意境新奇。唐末五代花间词大家韦庄早年举家“尝居虢州十载”,所写虢州村居生活的诗恬淡适意,感情真挚而深沉。晚唐诗坛巨擘李商隐出任弘农尉两年,他在《荆山》等诗中创造性地塑造了黄帝铸鼎地荆山的气象不凡,挺拔险峻这一诗歌意象。因平反冤案,减免受诬刑徒的刑罚,触怒上司,愤而辞职,在《任弘农尉献州刺史乞假还京》告假诗中,又用“愧负荆山”[38]来申明心迹。灵宝作为交通要道,客寓人物众多,他们的到来,大多发挥了其文化优势,对当地社会风气与文化教育产生了良好的影响,是社会进步的一种动力。作为灵宝一笔历史文化遗产,客寓文化无论古今都发挥了其积极的作用。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灵宝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灵宝历史文脉延续发展的重要见证和载体。历经沧桑岁月,灵宝境内大量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较好的保护和传承。三门峡市现有列入国家级和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项目31项,灵宝占19项,占总数的61%,居全市之首。其中,被列入国家级非遗名录的有2项,分别为灵宝剪纸和老子传说。列入省级非遗名录的有17项,其中,民间文学4项,分别是王莽撵刘秀传说、黄帝传说、夸父神话、老子传说;民间美术4项,分别是灵宝剪纸、虢州石砚、灵宝刺绣、灵宝面塑;传统舞蹈2项,分别是齐天圣鼓、王家热锣鼓;传统技艺1项,即棉布豆花印染技艺;传统戏剧4项,分别是皮影戏、扬高戏、木偶戏、灵宝蒲剧;传统曲艺1项,即锣鼓书;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1项,即东西常骂社火。此外还有一批有待列入更高一级非遗名录的颇具特色和价值的稀有珍贵项目,如传统戏剧线胡戏、眉户、蛤蟆嗡,传统曲艺道情等。灵宝不仅非物质文化遗产数量多,内容丰富,涵盖民间文学、民间美术、传统舞蹈、传统技艺、传统戏剧、传统曲艺、传统体育游艺与杂技等7个类别,而且地域特点突出。由于灵宝地处黄土高原东缘,豫晋陕三省交界处,灵宝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浓郁的黄土地风情和三省交会、融合的特点。如灵宝最早的地方剧种扬高戏,又称秧歌戏,来源于唐都长安,唐末传入灵宝,最终在灵宝南阳村得以完善并成为一个独具特色的地方戏种。灵宝道情皮影戏是在明清时吸收、融汇当地民间音乐和山西蒲剧和陕西潼关碗碗腔等外来艺术,并与皮影艺术相结合而逐渐形成的。慷慨激昂的蒲剧是清道光年间自山西流入的。轻柔婉转的眉户在清中期随着经济贸易的交流由陕西、山西眉户艺人通过从事经商等活动传入,在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受到陕晋传统戏曲文化的影响,融合了明显的陕晋传统戏曲文化元素。灵宝境内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劳动人民在劳动和生活中创造的,是灵宝区域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犹如民间文化艺术的百科全书,蕴含着灵宝人特有的精神价值、思维方式、想象力、创造性和文化意识,承载着灵宝文化的发展历史,反映了灵宝的历史文化现象,充分体现了这一地区民间文化的特点,折射出灵宝区域文化的绚丽多彩与历史传承,堪称灵宝历史文化的“活化石”,是一份难得的文化遗产,不仅具有极其重要的地域文化价值,而且为中国民间艺术宝库留下了大量传世之作。
综览数千年来的灵宝发展史,无不使人强烈感受到,文化起源的根祖性、文化积淀的承续性、文化发展的开放性、文化遗产的多样性、文化遗存的密集性,是灵宝历史文化中最具特色、最为闪光的亮点,也是灵宝文化在中国文化史上最为突出的特征。
悠久而厚重的历史文化对今天的灵宝来说,是一部深刻的教材、一面明亮的镜子、一笔巨大的财富,为我们积累了宝贵经验,带来了深刻启迪,留下了资源富矿,提供了精神支撑。我们要以史为鉴、古为今用,从历史当中去寻找灵宝的精神坐标和文化根脉,增强文化自信,发挥深厚积淀的灵宝历史文化作用,把灵宝内在的精神和文化气质充分体现出来,显现出“文化”的高度,使灵宝充满新活力。我们更要从历史中吸取经验,寻求智慧,为建设“产业优、城市美、百姓富”的新灵宝汇聚强大精神动力,让灵宝儿女复兴圆梦的强烈期盼早日变成美好现实。
(本文据2017年6月25日作者在灵宝市文化建设促进会举办的专题讲座上的讲演提纲增改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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