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贾南 崔婷婷
微信:城市全职妈妈建构自我认同的平台
□ 贾南 崔婷婷
一部分女性在生育前后离开职场投入育儿,成为“全职妈妈”,不可避免地陷入公共生活缺失的困境。社会化媒介的诞生和普及应需求而生,也在深刻塑造我们的生活模式和社交模式。微信出现后的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在全职妈妈群体中获得了广泛的使用。本文通过问卷调查法和个案分析法,结合定量与定性研究,深入探究全职妈妈们的微信使用偏好,分析其心理需求,认为微信的诸多特性天然地契合了全职妈妈群体的使用偏好,满足了她们建构自我认同的需求。
全职妈妈;微信;自我认同
在当今社会,女性和男性平等参与就业已经成为被社会普遍接受的社会模式。现代高知女性追求自由,实现自我价值的诉求越来越强。对于当今社会活跃的70后、80后甚至是90后的职场女性来说,工作与育儿的矛盾已经愈发激烈。一方面,高强度的工作压力已经使她们叫苦不迭;另一方面,社会化的育儿设施严重跟不上需要。在20-35岁职业正处于上升期时,牺牲掉部分经济利益和个人事业回到家庭的母亲们,看似是自身理性选择的结果,其本质更多的是面对社会现实的无奈之举。
笔者在一些全职妈妈QQ群、微信群和微博用户中,随机抽取分布在一、二、三线城市的102名全职妈妈作为研究对象,发放问卷进行调查。调查结果表明,有94.12%的受访者最常使用的社交软件是微信,而最常使用微博和手机QQ的分别占44.12%、31.37%。
在长时间使用微信的受访者中,32.36%最主要使用微信的“朋友圈”功能发布照片和文字,27.45%偏爱使用微信的聊天功能,另外,这96位受访者完全没有使用“摇一摇”和“雷达加朋友”功能;而在偏爱聊天功能的28名受访者中,有21人的微信联系人中至少有2个及2个以上常用的聊天群。当问到是否曾在微信朋友圈中发布孩子的照片和生活片段时,64.71%的受访者表示了肯定;其中更有65.15%的受访者表示喜欢别人为其发的内容点赞或评论。在长期使用微信的96个全职妈妈中,有38个正在或曾做过微商或兼职微信代购。
借助于上述问卷报告,笔者认为微信已经成为城市全职妈妈们实现交流沟通的一个最优先的选择。那么,全职妈妈们具体是怎样使用微信的呢?笔者截取以下几个典型案例进行说明。
(一)朋友圈的情感分享与交流
Z女士的每天日程安排如下:早上六点起床,准备孩子的早餐,开车送孩子上学;十点左右买菜回家、做家务、自用简单午餐后短暂休息;下午两点去孩子学校附近做瑜伽,四点半接孩子放学;晚上到家准备一家三口的晚餐;晚饭后监督孩子做作业、陪练琴……这是一张常见的全职妈妈“作息时间表”,主题只有一个——陪伴孩子健康成长。
Z女士36岁,孩子10岁,丈夫经营一家商业装修设计公司,属于中高收入阶层。公婆年纪很大,父母又不在一个城市。从孩子出生,Z就辞掉原本收入尚可的秘书工作,全职抚养孩子。她的生活圈子比较狭窄,除亲戚和至交好友外,孩子的老师、孩子同学的家长以及全职妈妈群是她保持联系的主要社交圈。她是微信的忠实用户——孩子三餐饮食的营养搭配,带孩子去参加什么活动,帮孩子买了什么书都是她热衷于分享的内容,这些内容也获得了朋友圈中同为全职妈妈的好友们的积极互动,引来了大量评论和点赞。除此之外,她还关注了一些育儿公众号,经常将一些育儿知识分享到朋友圈。朋友们的回复点评也是她很关注的,“很喜欢看朋友们的点赞和点评,我会觉得有人关注的感觉很不错,觉得朋友的回复也很贴心。”
(二)微信群聊与群体活动
W女士32岁,孩子2岁,丈夫在一家大型国企从事海外客户维护工作。W女士家境优越,公婆还未退休,父母也不在一个城市。辞职前,她在一家新能源企业的营销部工作。孩子出生后,她一人负责起孩子的抚养。每天除了照顾宝宝的生活,还要带宝宝去参加各种早教班。而早教班上宝宝的表现是她最爱发到朋友圈的内容,让朋友们分享宝宝成长的一点一滴。
早教班许多同龄宝宝的妈妈们在带孩子上与W女士有很多的共同话题,微信群里每天话题不断,柴米油盐的琐事她们都可以聊得津津有味。至于宝宝生活中出现了什么难题,发到群里,马上就会有人给出对策。她们偏好发送语音信息,不用打字,方便省时。
除了日常的闲聊,她们还经常相约一起带孩子出去短途游玩。“今天天气真好,**公园一日游,宝妈带着宝宝走起。”“各位小伙伴们,快来巴布豆家庭早教包,**区***宝宝体验店领取免费的早教包。”她说:“我们这些妈妈很喜欢聚在一起,一来我们这些宝妈共同话题很多,再说孩子们在一起玩得更开心,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一个宝宝太孤独了。”说起和之前的同事的联系,她说:“虽然辞职之后就感觉和之前同事的生活越来越远,但还是会互相关注的,她们羡慕我不用上班整天陪孩子,我反而很怀念孕前上班的日子。等孩子上幼儿园了,我还是准备回去工作的。”
(三)微商微店的自主创业
L女士28岁,孩子3岁,从事导购工作10年,辞职前是某化妆品牌专柜的店长。因家庭原因,她必须独自承担孩子的抚养。“那段时间真的是觉得整个人极度抑郁,有时孩子生病,老公都要怪我。他觉得我在家就是带带孩子,做做家务,还把孩子弄生病了,是我没有尽到责任。”
前年她投入资金,做起了微商。虽然收入不高,但是她觉得自己和朋友之间有了更多的沟通交流。当问到丈夫对她做微商是否支持时,她停顿了一下说,“他只在开始的时候给了我500元,之后就再也没有给过钱。但是自从我做了微商之后,他见我整天忙着维护客户关系发货送货,就主动帮我分担了一些家务,有时还会不声不响地帮我把货提回来。”最近又看到她在朋友圈发的一段感悟:“老公真好。今天帮崽崽买了单车,他主动要给我报销。我的衣服和崽崽买的玩具、家里的水电,老公都包啦。我只用出菜钱。我只要带好崽崽,搞好我的小事业,这样的生活就满足了。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段文本透露了一种幸福与满足。借助微信的营销平台,L女士也逐步找回了昔日的自信。
日复一日的家务是一种孤独的、无报酬的劳动,很难获得高度的社会认同,同时自我会产生与高速发展的社会脱节的焦虑。于是,如何在小家庭的藩篱和育儿的琐碎艰辛中寻找个体的自我认同和社会认同,成为妈妈们调整心态的重要一课。
本文将自我认同界定为个体在社会生活中与某些人联系起来并与其他人区分开来的自我意识,它至少包括以下四个方面:1.主我和客我的统一;2.现实我与理想我的统一;3.过去自我、现在自我和将来自我的统一;4.自我与他人的联系和区别。基于此,笔者将自我认同的建构进一步细化为以下四点予以论述。
(一)主我和客我的统一
主我起着支配自我活动的作用,而客我是自我的镜像,是想象中的自我。伊·谢·科恩在《自我论》中认为“我是谁?”这个问题是内省的、主观的、个人内部的,这主要不是认识,而是自我表现、自我交流,是由己及人的过程;主要不是诉诸理性而是诉诸直接体验、直觉经验。①人随着自我意识的发展,逐渐反思自己的内心世界,试图分析自已的情感和心理,希望从外界获得对自己的认可,从而确认自我价值感。这种心理使他们需要充分的自我反思、自我表达以及社会交往,在反思、表达与交往中建立起自我认同。
在微信朋友圈里,全职妈妈通过文本、图片、视频来建构自我。这一过程中,她们会思考关注自己微信的家人、朋友对这些信息可能会作出的反应,而根据他人对自己可能存在的看法来调整自己建构自我的行为,也就是“客我”(Me)在影响“主我”(I)的建构。通过微信记录每一个值得记录的瞬间,并且与朋友分享这一切,像是日记,但传统的日记只能体现“私密的自我”,缺乏他者眼中的“自我”。微信记录中,他人眼中的“我”就像一面镜子,可以投射“自我”。关注着朋友的评论,与朋友的互动交流有利于主我和客我的相互调适,可以根据他人眼中欣赏与肯定的形象,对自我做出相应的调整。
Z女士使用微信就是这样一个不断调适自我的过程:大家认可其现实生活中育儿的经验和成果,于是关注她发布的信息、分享的心得,并给出评价。而朋友的评价也是一个镜子,映射出大家期望的她的形象,并对她如何在微信上表现自我指出了一定的方向。而主我和客我不断同化的过程,她的自我定位日益明确,自我认同逐渐形成。
(二)现实我与理想我的统一
现实我是指自我目前的状态,理想我是指现实我通过努力希望达到的境界,理想我与现实我存在一定的距离。笔者援引戈夫曼的“拟剧交往理论”中的“舞台”概念,认为微信给全职妈妈提供了一个表现的舞台。如果将现实生活比作“后台”,那么微信上的个人呈现就是“前台”。
每个人都有理想的自我形象。有的全职妈妈的理想是做一个贤妻良母,把家庭打理好,让丈夫可以安心工作,孩子身心健康地成长。而有的全职妈妈的理想是职场上的成功。不管是单纯地利用微信平台和朋友互动交往,还是发产品做代购做微商,其深层的目的都是追求自我的成长,实现自我的理想。这些自我期望都投射到微信信息的“符号上演”中。
(三)过去自我、现在自我和将来自我的统一
这是一种建立在时间的坐标轴上的自我认同的连续性和统一性:发在微信朋友圈的每一张照片、每一句话以及朋友的评论都能够永久保存,就像是妈妈和孩子的共同成长日记。闲暇时,翻阅自己的微信相册,一遍遍地回顾自己是如何从职场转身,如何面对孩子的落地,孩子如何一天天长大——自传是个体过去“自我”的一段叙事史,亦是个体现实“自我”的建构史。
(四)自我与他人的联系和区别
米德在《心灵、自我与社会》中提到:“个体经验到他的自我本身,并非直接地经验,而是间接地经验,是从同一社会群体其他个体成员的特定观点,或从他所属的整个社会群体的一般观点来看待他的自我的。”②自我与他人的联系体现了个体的群体归属感,而自我与他人的区别则体现出自我的独立个性。
全职妈妈通过微信平台,建立起一个个微信群,与群中朋友的互动也许只是日常的闲聊,但这些闲聊促进了群内妈妈们之间的情感交流,因为身份相近,这些全职妈妈们共享着很多相同的信念与看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她们为自己寻求到的新的群体,形成一定的群体认同。在微信朋友圈中,全职妈妈透过与同样身份的妈妈的交往、与不同身份的职场朋友的交往,根据同辈群体对自己的评价,可以逐渐加深对自我认同,而在与不同群体如职场女性的身份界定中,其群体认同也可以逐渐形成和定型。
新媒体时代,我们走进全职妈妈们的生活状态以及了解他们使用新媒体的现况,有利于应对来自技术对人际关系中自我认同建构的冲击,也是对现代社会中家庭关系塑造的一种追问和思考。关于这一课题,本文仅仅从传播学的角度来解读,当然其中必然也包含着社会学和心理学等学科逻辑关系,从这一方面而言,研究全职妈妈的自我认同的建构才刚刚开始。
注释:
①[苏]伊·谢·科恩.自我论:个人与个人自我意识[M].终景韩,范国恩,许宏治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6:40.
②[美]乔治·H·米德.心灵、自我与社会[M].赵月瑟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123.
(贾南: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崔婷婷:合肥职业技术学院)
本文受到安徽大学舆情与社会发展协同创新中心经费支持,项目号Y010023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