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电影中对中国“意境”的传播

□ 万童蛟

西方电影中对中国“意境”的传播

□ 万童蛟

“意境”本属于中国美学的范畴，近年来，随着中国文化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西方国家对于中国美学的关注与研究也在深化，并且在一些西方艺术作品中也体现出了中国美学的思想。许多西方电影人也在对意境美做出各具特色的阐释，这不仅仅表现为在影片中加入中国元素，并且以中国艺术的“意境”理论为影片的创作思想，在影片中追求意境表达。将属于中国美学范畴的“意境”与西方艺术理论相结合，是传播中国传统美学的良好途径。

意境；美学；西方电影；文化传播

一、探讨西方电影意境的目的

“意境”一词，原属于中国传统美学思想的重要范畴。意境作为一种审美追求，自古以来一直为中国士人所神往。其主要是从中国古典诗词以及绘画理论中发展而来，而将意境创作融入电影创作是电影快速发展的近几十年才出现的。实质上，“意境”注重“情”“景”“物”交织。从意境的“景、情、意”三个层次中我们可以看出，意境的“情景交融、虚实相生”是手段和方法，而韵味无穷则是目标和结果。

西方电影出现，借助于各种高科技电影技术手段进行银幕视象的创造，透过对画面造型、光影、色彩、声音等艺术元素的和谐、有机的配置，营造出属于电影的更加灵动清空的艺术境界。它是经过导演、摄影、演员等共同艺术创造后的写实、传神而至妙悟的一种心灵境地的遮光反射。对于电影的创作，有了意境的融入则可生出更为深层、较为阔大的乃至有时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大感动”。

中国文化强调“天人合一”，而西方艺术中表现得更多的是“征服”，在受中国儒家文化影响较大的东南亚国家的电影中意境是一个特色，日本、韩国的电影在这个领域尤其有不凡表现。但在以美国电影为代表的西方电影中，意境的表现还处在边缘化，但不可否认，一些西方电影人没有放弃对意境的探索，这在西方电影中也有具体表现，并且随着中国文化对世界的影响越来越大，这种趋势也有明显的扩大倾向。意境的融入不仅丰富了电影的审美形态，同时也通过电影的传播形式，助力中国传统美学的世界性传播。

二、西方电影中的“意境”表现

意境的构成是以空间镜像为基础的，是通过对镜像的把握以达到“情”与“景”的融汇、“意”与“象”的贯通，这一点不但是创作的依据，同时也是欣赏的依据。同时，作为与空间互相交融的时间构架，也是营造“意境美”过程中的重要基础。

（一）叙事空间与意境建构

从组织的层次来说，电影的叙事空间包括场景空间、镜头空间、单一故事的叙事空间和影片整体叙事空间，其中场景空间和镜头空间分别是电影中最基本和最有意义的叙事空间单位。

1.场景空间中的“情语”

王国维说：“一切景语皆情语。”在以唯美感打动观众的电影中，往往为了渲染唯美的意境而有意识地选择同样富有意境美的场景作为叙事的背景。意境美的场景作为影片的叙事背景不仅能使影片的意境得到充分的渲染，而且能够映衬影片所要表达的情感基调。

中美合拍的电影《面纱》在场景空间上，对城镇中自然环境与人文环境的捕捉下足了功夫，比如墨绿色的峦山、初黄的稻田、古栾的风车，再如城镇里的教堂、霍乱中的街道、费恩夫妻住的山上古房。影片以重重叠叠的峦山、透彻明晰的湖面渲染出朦胧与透明的面纱效果，借以达到影片所要营造的意境氛围。在电影《迷失东京》中，用东京寂寞的夜空和森林般的高楼渲染了迷茫孤独的意境。《盗梦空间》除了电脑特技完成的大量极为震撼的视觉场景外，该片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更是拉上摄制团队奔赴日本、英国、法国、摩洛哥、美国、加拿大六国进行实景拍摄，力图以最为真实的世界增加故事的真实性，诺兰更称“这正是电影本身追求的意境”。将真实的场景与虚幻的梦境相结合，正是《盗梦空间》在场景选择中的虚实相生之道。在近几年上映的欧美大片中，也不难看到在电影空间中对“情语”表达的用心。

2.镜头空间“有限中的无限”

“景框犹如窗框，而这扇窗户是向世界敞开的。”有限的镜框内的影像世界是制作者从无限的外部世界精心选择甚至苦心营造出来的，同真实的现实生活世界分离而成为荧幕幻象。

影片《乡愁》，从一开始将袅袅云烟纳入镜头，奠定了迷离的惆怅之感，而片中出现的老式教堂的一排拱门，尽管仍然运用西方美学的透视感进行拍摄，但也表现出无法冲破的意境。获得第四十六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的影片《钢琴别恋》中，钢琴就放在美丽而空无一人的海滩上，无法搬运到隔着那片阴冷潮湿的沼泽林的家里，此时的大海占据了镜头中的大半部分，这样的孤独感便是一种人世与圣洁隔开的意境，蕴含着中国画“留白”的表现手法，富有一种空灵的味道，也象征着它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难以逾越。

（二）情节结构与意境构成

大卫·波德维尔在《电影诗学》中提出，电影叙事的三个维度可以并列排列起来，并获得一种有益的阵列意识，即：“故事世界”“情节结构”“叙述”。

《面纱》在情节结构方面也有特色，影片一开始就展现了一组费恩博士与费恩太太站在油绿的稻田间的画面，而这个开头已经是整个故事的中间部分。因此从故事的叙述上，首先它是半倒叙的结构，也为渲染影片的朦胧效果起到了促进作用。当费恩太太坐上土黄色的轿子游离在望不见边的广阔田野间时，思绪被带到了以前，影片也开始叙述费恩太太与费恩认识的过程。此后，影片将他们初识到结婚的经过与他们赶路到中国内地的经过进行了穿插，直到他们决定一起出发到中国内地的某个小镇后，影片才开始进入正常叙事阶段。而这一阶段正是夫妻两人感情发生纠葛的时期，影片特意安排这段穿插叙事，也着重体现了两人的内心实质是异常波动与烦躁，与周围山田的幽清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为了影片最后两人化解内心犹如重山的感情隔阂做了铺垫，也使两人最终能揭开面纱，投入最真挚的感情来相爱。影片中采用的倒叙或插叙结构在别的电影中也屡见不鲜，而能够使用倒叙结构来升华电影的主旨，并且使这种结构在表达意境中起到很大的作用，也是《面纱》在意境的渲染中所进行的创新。

（三）故事情节与意境创造

情节是事件的形式系列或语义系列，是故事结构中的主干。故事情节与意象的搭配，也关系到电影意境的表现。自古以来，借物寄情，托物喻意，是中国人精神生活的一种表达方式。

《钢琴别恋》中的钢琴，本身便是一个象征，黑白的琴键象征纯粹的生活，也是主人公心理世界的映射。《钢琴别恋》的最后部分，钢琴无声地坠入海底，水中的女主人公以极美的姿态随着钢琴一起下坠，在冰蓝的海水中形成一幅唯美的画面：长久以来，这个世界里，只有钢琴和她是最真实的存在。此时的下坠，也暗示着她将过去的生活与钢琴一起沉入海底。此时无声胜有声，将情与景融合在一起，韵味无穷。《海上钢琴师》中的钢琴家与小号手坐在钢琴前一边热烈地演奏一边在船上与钢琴一起穿梭、旋转，墙被打穿，酒具吊灯一起破碎，此时钢琴家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与其说他在弹钢琴，不如说他在与钢琴合奏，他已与钢琴合为一体，此时他冲破了障碍与羁绊，是自由的、快乐的，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尽情地弹奏自己的生命。这段情节中蕴含有“天人合一”的思想境界，也达到了“无我之境”的表现。《盗梦空间》影片最后呈现的是依然旋转的陀螺，导演在陀螺本该停止转动倒下时切掉了画面，又一次叫人分不清虚实，耐人寻味。

（四）基调色彩与意境营造

一部有意境的影片必定是有属于自己的基调色彩。它的作用就是赋予影片某种特定的总体情绪气氛，以这种情绪情感来营造影片所要渲染的主体意境。色彩基调是画面的表情，是一部影片最重要的抒情方式，也是最重要的意境营造手段之一。

《面纱》运用的是橘黄色调。《面纱》以美的意境呈现，深刻地传达了影片中“爱情”的永恒主题。费恩与费恩太太内心的涌动，起初都被淹没在青碧的稻田里、层叠的山群中，而随着故事情节的逐层递进，他们内心深层的情感接触似乎在美得让人窒息的意境里互相寻找对方，寻找那掩盖住对方真挚情感的唯美面纱，而且最终将这层面纱揭开。《钢琴别恋》是深蓝色调的，用深邃的蓝色渲染出无声的寂静与沉默，阵阵波涛的一湾海水一样，有一种无法碰触的孤傲，却又在静默中透着热烈的力量。而当女主人公艾达爱上那个男人过后，她高贵的灵魂终于开始进入了浑浊，然而充满暖色的生活被融化在这个男人如同太阳一般灼热的爱意里，影片的色调也转为暖色，这其间的每一个镜头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光影变化，无不充满女性特有的温和而内敛的光泽。而艾达被愤懑了许久的丈夫拖出屋子，此时到达了影片的高潮，镜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平静地跟随着他们的行动，这时大雨倾盆，画面被渲染成最冰冷的青色，预示着悲剧的到来。纯净的蓝色毫无疑问是《阿凡达》的主色调，许多场景甚至主人公的肤色都是这种让人冷静的同时又略显伤感的色彩，这也许正是导演想要通过影片传递的一种悲悯情怀，那种人与自然相生相依的境界也正是现代人所缺失的，而又是人们从心底里所向往的。

（五）视觉传达与意境生成

一部影片所选的景观、人物等与影片的主旨相契合，同时导演在拍摄时，也很注重画面的构图：既要在对景物的拍摄中充分发挥构图的理想方式，也在视觉、光影、线条和实体的拍摄过程中找寻平衡。

《钢琴别恋》影片的开始只出现一个孩子的声音和一双遮住视线的双手，一个几乎与世俗生活隔绝的美丽奇崛的生命以一种孤守的姿态出现在镜头里，影片运用顺光，只照亮了人物的面部，表现出一张美丽苍白却又平静到以至于你感受不到温度的脸，并且这张脸占据了镜头的4/5，随后镜头从她的脸上升起，以优美的速度越过葱郁的树冠，看见她优美的身影。全片就是以这样的开头，奠定了一种冰冷孤独的意境基调。

在以数字技术为创作手法的影片中，对视觉元素的设计也在表达意境上有所体现。3D巨作《阿凡达》从现实生活中寻找设计元素，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观察和分析，进行有意味、有形式美感的造型创造，将无形抽象的某种理念和心理状态转化为一种具体形象，引发出抽象意念延伸和连接。比如纳美人为救博士，在神树下重复排列着，此时的重复排列形式形成强大的气势。这便是通过图形的排列组合形成的意境。

（六）声音效果与意境表达

电影是一种视听艺术，音乐、音响的有机配合也为意境的营造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音乐和画面分别作用于人的听觉和视觉，它们相互削弱，却又相互补充，电影的画面和音乐在相互作用下形成一种虚实结合、虚实相生的对应，这也是视听觉结合创造出的特殊意境。

《盗梦空间》的配乐，层层递进，步步紧逼，制造出一种神秘感，充满张力。《钢琴别恋》中艾达被愤怒的丈夫砍断手，钢琴声在画面外悠扬地响起，此时的琴声并没有太急促，而是平稳中透着力量，画面里丈夫与艾达争执着，镜头在此时保持着优美的切换，仿佛音乐与镜头做着化学反应一样，在催化这一刻悲剧走向美的极致。

三、“意境”在西方电影中的发展趋势

纵观近几十年的西方电影，对“意境”的探求多有发展，虽然当代的“意境”电影或多或少存在着一定的缺陷，但可以看到许多西方电影人也在对意境美做出各具特色的阐释，这已经很令人惊喜。这不仅仅是在西方电影中加入中国元素，而将属于中国美学范畴的“意境”与西方艺术理论相结合，这将是今后西方电影意境探索的一条独具特色的路线。展望未来，我们可以推断，越来越多的西方电影人也会对富于意境美的电影进行前瞻性的创作，而越来越多的外国观众也将在意境美的视觉赏析中自觉地感受中国的传统美学。

1.[美]大卫·波德维尔.电影诗学[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

2.刘书亮.中国电影意境论[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8.

3.宗白华.美学散步[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作者单位：重庆文化艺术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