榛生+刘倩
1
我长得太高,又瘦,研究生毕业接着读了博,至今还是单身。大家都说,我很难嫁出去。
我哥开了一间国学馆,我偶尔客串学馆的老师,给孩子们上课。一次,来听课的是个小女孩。第一次见面,她看着我的脸,看了很久,忽然说:“你来演我妈妈,抱抱我吧。”
我抱着她在庭院里走,看到树上有一只蝉蜕下来的壳。“老师,蝉会在地下待上1年、3年、5年甚至17年,年份必须是质数,这样,它们钻出土时,遇见天敌的机会就小。”小女孩说。
“你懂的真多,谁告诉你的?”我很惊讶。“我爸爸。”她说。我把她说的话记在心里,空闲时在网上搜查了一下,果真是这样。
离下课还有10分钟,家长们来接孩子。我向外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小女孩的爸爸——他们长得很像。
2
我查了学生名单,小女孩叫宋吉儿,爸爸叫宋之悌。
吉儿下课后不肯走,她说确定在树下藏着一只蝉的幼虫。她拿树枝开始掘土,我也帮着掘,掘了半天,土还是纹丝不动。这时,一直默默跟着我们的宋之悌说:“我来帮你们吧。”他从钥匙扣上摘下瑞士军刀,很利索地挖开一个半尺见方的坑,吉儿在里面还真发现了一只幼虫。
“哇,你怎么会知道这下面有一只蝉蛹?”我雀跃地问。“蝉会在树皮底下刺洞产卵,树被刺伤部分会枯萎,幼虫就跌到地面,钻进土里,找到树根,之后多年,靠吸食根部水分生活。”宋之悌说。
原来,宋之悌是昆虫学家,也是个博士。
一天,吉儿爸爸有事,接她比较晚。她困得不行睡着了,我躺在旁边也睡着了。等我们俩醒来,日已偏西。看到宋之悌坐在旁边,我和吉儿惊呼:“你等多久了?”
“大概一小时吧。”“我们睡了这么久?”“是啊,你们还各自流了一滩口水。”我和吉儿大笑。
临走,吉儿说:“爸爸,可以请老师一起吃晚饭吗?”宋之悌看看我:“老师能赏光吗?”我笑笑说:“不了,妈妈在家等你们呢。”
3
再来上课,吉儿告诉我:“爸爸去婆罗洲考察了。还有,我忘记告诉老师一件事,我没有妈妈。老师要不要和我爸爸交往,他人很好的。”
5岁的孩子说出这么成熟的话,我吓了一跳。但我很快镇定下来,大方地说:“好,我请你爸爸吃饭。”“太好了!”吉儿欢呼道。
两周后,我们约在一间餐厅吃饭。他说:“我女兒没说什么失礼的话吧?”我说:“要说失礼,也是我先失礼。你去婆罗洲时,我上网搜寻了你,你的八卦我可都知道。”
他笑了笑,说:“我也失礼了,我偷拍了你的照片。”他给我看照片——那日午后,我正蹲在树下掘土,恣意的动作看不出任何美感,偷拍的人手抖还拍虚了,“这也叫照片?脸都看不清楚。”他说:“想念一个人时,其实不需要看清楚脸的。”
我们的恋爱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宋之悌又出国了,这次去了非洲热带雨林。
一周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仍旧是保姆把吉儿送来,我问:“她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保姆说:“他们研究所派人去找了,没有找到。”
“什么?”我火急火燎地打电话到研究所,接电话的人说:“找宋之悌先生吗?请问您是哪位?”我厚着脸皮说:“我是他女朋友。”
对方说:“别着急,已经派人去找了,估计这周就会有消息。”“你们怎么那么乐观啊?怎么肯定能找到?他到底怎么了?被老虎吃了?被熊咬了?”我激动得大叫。
“姑娘,热带雨林没有老虎和熊……”对方说,“别担心,他生存能力很强。”
已经是研究所说的最后一周了,还没有人打来电话。我像一只孤独的蝉,等待一个我爱的人很久,感觉远比蝉在黑暗的地下所等的17年要久。望望窗外雨中的树,真是“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一觉睡到中午,被我哥的电话吵醒:“有老师请假,快来顶班。”我来到学馆,看到吉儿已经来了,旁边的人……宋之悌回来了!
“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他说。“你没事就好。”我有种泪盈于睫的感觉。
宋之悌大概太累了,坐在长椅上睡着了,换成我和吉儿看着宋之悌的睡相。“他会不会流口水?”我问吉儿。“要是流口水的话,你会对他印象不好吗?”“不会。”
“你真好,你做我妈妈好吗?”
“那你爸爸得先向我求婚啊。”
“他会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