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伟
(兰州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人口红利的生发机制与深度开发研究
——基于人的生产性视角
侯伟
(兰州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在总和生育率持续下降的背景下,依赖生产型人口占比上升以获取人口红利的传统模式已难以为继。基于人的生产性视角,通过对经济增长来源的分解发现,人口转变对经济增长具有“摊薄”效应和“配比”效应。提升人力资本和劳动参与率会削弱“摊薄”效应,改善资本-劳动替代弹性和适配度会增强“配比”效应,两个方面共同构成了人口红利深度开发的路径。据此文章提出了促进产业升级、提高教育水平、优化教育结构、改善劳动力健康状况、优化劳动力资源配置和提高劳动参与率等对策建议。
人口红利;生产性;生发机制;深度开发;路径
1982年,中国妇女总和生育率达到改革开放后的峰值2.86,1992年下降到2.05,此后一直处于自然更替水平(2.1)以下。人口转变促使人口结构逐渐呈现出“两头小、中间大”的分布特征,充足的劳动力形成了推动中国经济持续快速增长的人口红利。据Cai和Wang(2005)估算,1982—2000年期间,人口红利对中国人均GDP增长的贡献率为26.8%[1]。2000年,中国总和生育率进一步下降到1.18,同年老年人口占比达到7.0%,中国开始迈入老龄化社会①。2010年中国人口抚养比发生逆转,到2014年已较2009年提高2个百分点。随着人口转变的进一步深入,关于中国人口红利减弱甚至丧失的讨论成为学者和政策制定者共同关注的话题。王德文和蔡昉(2004)归纳总结了人口转变影响经济增长的两条主要路径:一是基于人的生产性人口转变会影响劳动力供给;二是基于人的消费性人口转变会影响居民储蓄和社会资本积累[2]。第一条路径虽然受到学者们的普遍认可,但普遍对其生发机制分析不够系统。理论的缺失引起了关于中国人口红利研判的混乱。有学者(周景彤,2013;白云朴和李辉,2016)认为中国人口红利正在迅速消失或已基本消失[3-4];也有学者(孟令国和余水燕,2014;郑金花,2016)认为中国人口红利不仅没有消失,而且还有上升空间[5-6]。关于人口转变与储蓄和资本积累的关系,汪伟(2010)认为人口抚养比与储蓄和资本积累呈负相关关系,但也有很多学者(舒尔茨,2005;汪伟、艾春荣,2015)认为人口抚养比对储蓄和资本积累不存在统计学意义上的显著影响[7-8],形成以上争议的原因有二,一是人口转变对储蓄与资本积累存在正反交织的多重影响(杨继军、张二震,2013)[9],仅凭理论分析无法辨识综合影响的方向;二是在理论缺乏明确指向的情况下,依据不同经验数据的实证结论自然会有所差异。鉴于劳动力供给路径产生机制的模糊性和储蓄资本路径的不确定性,本文将从人的生产性角度系统分解经济增长的来源,深入分析人口转变对经济增长影响的“摊薄”效应和“配比”效应,据此提出人口红利深度开发的路径和对策建议。
(一)人口红利概念的缘起
早期经济文献侧重于讨论人口总量和经济增长的关系,却忽视了人口结构转变对经济增长的影响(蔡昉,2010)[10]。作为经济学概念,人口红利最早是由Bloom和Williamson(1998)提出的。他们在研究人口老龄化问题时发现,无论是发达经济体还是新兴经济体,随着医疗技术和生活条件的改善,都会经历一段人口生育率上升和死亡率下降并存的时期,然后由于社会经济条件的变化,出生率逐渐回落,前期出生的低龄人口逐渐成长为劳动适龄人口,人口结构随之呈现出“两头小、中间大”的分布特征,生产型人口占比上升,人口抚养比降低。从人的生产性角度考察,人口转变增加了劳动力供应,经济增长获得了额外动力,即人口红利[11]。
(二)经济增长的分解
全社会人均产出是表征经济增长的常用指标。为了分析人口红利的生发机制,我们建立如下等式:
其中,PP为全社会人均产出,TP为总产出,LP为生产型人口数量,Ld为被抚养人口数量,Lp与Ld的和即为总人口。由于总产出是生产型人口数量与劳均产出(劳动生产率)的乘积,则有:
其中,AP为劳均产出,又有生产型人口占比LPR=LP/(LP+Ld),将其代入式(2)可得:
(三)人口转变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机制
式(3)将经济增长(人均产出)的来源分解为两部分,一部分是来自于生产因素,即劳均产出的增长;另一部分来自于人口因素,即生产型人口占比。生产型人口占比总是小于1,因此人均产出必然小于劳均产出,二者差距取决于生产型人口占比“摊薄”效应的大小。生产型人口占比越高,人口抚养比越低,“摊薄”效应越小,反之亦然。然而在经济的动态增长中,生产型人口占比不仅会产生“摊薄”效应,也可能形成“增厚”效应。当初始期生产型人口占比较低或人口抚养比较高时,由于人口转变导致生产型人口占比逐渐上升,原有的“摊薄”效应开始减弱,从另一方面讲则是人口转变“增厚”了人均产出。按1982年价格计算,1982—2010年期间中国劳均产出从1 176.5元提高到3 792.5元,增长了222.4%;同期人均产出从528.6元提高到2 209.5元,增长了318.0%,超出劳均产出增长率95.6个百分点。究其原因是人口抚养比从62.6%下降到36.2%,生产型人口占比抬升减弱了人口的“摊薄”效应,“增厚”了劳均产出,形成了人口红利。
下面说明人口转变对式(3)中劳均产出的影响。刘厚莲(2015)认为,从人口转变的角度考察,老龄化阶段促进劳均产出增长的根本途径在于削弱边际产量递减规律对生产函数的负向影响。在新古典增长理论中,百余种经济变量从统计学意义上可以被纳入生产函数(Sala-i-Martin,1997)[12]。为了分析方便,假定生产函数中仅包括资本和劳动两类生产要素。生产函数描述了生产过程中投入要素之间及其与产出间的技术关系。它不仅表明产出是在特定技术条件下生产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而且表明任何生产要素不是孤立地影响产出,而是与其他生产要素“协同”发挥作用,要素之间的“协同配合”才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动力之源(云鹤,2004)[13]。换言之,对于特定生产函数,生产要素之间需维持适当的比例关系以推动产出的持续增长。在生产过程的特定阶段,单一生产要素总是处于相对剩余、相对稀缺或适当的某一状态。在要素数量既定的情况下,某一生产要素的具体状态是由特定技术条件下要素的替代空间所决定的。要素替代弹性是反映要素相互可替代程度的重要指标,具体指要素边际产量的相对变化所引起要素投入比例的相对变化。要素替代弹性大于1表明生产要素呈相互替代关系,要素替代弹性小于1表明生产要素呈互补关系。当资本-劳动替代弹性较大(理论上可以为无穷大)时,资本总是可以通过对劳动的替代维持二者相对适当的比例关系,以防止资本边际产量下降和保持产出的持续增长。而在要素替代弹性较小时,随着社会储蓄增加和资本积累上升,在达到临界值之后资本无法通过替代劳动以维持二者适当的比例关系,资本边际产量开始下降。即受边际产量递减规律约束,在技术关系和劳动投入不变的条件下,资本投入的持续增加,总会超过其最优规模——边际产量极值点,最终导致边际产出下降。换言之,在既有技术关系下,如果资本—劳动替代弹性较低,资本就不能通过替代劳动的方式继续推动产出增长。然而如有一定比例的劳动投入,资本边际产量就不会因为资本规模的扩大而劳动配备不足出现下降,进而维持产出的持续增长。汤向俊和任保平(2010)指出,资本和劳动的有机结合是经济持续增长的必要条件,劳动的有效供给是高投资模式下中国经济得以持续高速增长的关键[14]。
综上,基于人的生产性,适宜的人口转变对经济增长(劳均产出)的正向影响即人口红利来源于两个方面:一是对人口“摊薄”效应的削弱,即生产型人口占比上升、被抚养人口下降对劳均产出的“增厚”效应;二是劳动的“配比”效应,即人口转变为资本配比与技术关系相适应的劳动投入,以抵消资本边际产量递减规律的负向影响。
在人口生育率持续下降的背景下,依赖生产型人口占比上升以获取人口红利的传统模式已难以为继。只有依据人口红利的生发机制,通过新的途径才能削弱“摊薄”效应和增强“配比”效应。
(一)削弱“摊薄”效应
人口红利是人口转变所引起的,式(3)表明如要削弱“摊薄”效应,就需改善人口结构,提高生产型人口在总人口中的比重,即降低人口抚养比。人口抚养比通常是指非劳动年龄人口与劳动年龄人口的比值,但单纯以数量和年龄为基础计算的人口抚养比并不能完整地刻画深度人口红利的形成路径。第一,用年龄特征划分生产型人口和被抚养人口有失偏颇,劳动年龄(15~64岁)人口并不代表劳动参与人口,非劳动年龄人口也不一定已经成为被抚养人口,二者之间存在交叉(李群,2016)[15]。根据数据的可得性,人口抚养比分母采用生产型人口(即就业人口)更为适宜,与此相应用总人口减去生产型人口表示被抚养人口。第二,“生产性”是生产型人口的本质属性,生产型人口由于人力资本水平的个体差异生产能力会显著不同。现实中影响个体人力资本水平最重要和最常用的变量是受教育程度和健康指数,用人力资本加权处理后的生产型人口更能体现生产型人口的本质。第三,虽然有研究(罗光强、谢卫卫,2013)表明,从生命周期来看少儿被抚养人口和老年被抚养人口的消费水平存在差异,不能简单地用被抚养人口自然数量估计社会抚养负担[16]。但从人口红利和人的生产性角度讲,人口抚养比主要反映的是被抚养人口对经济增长(劳均产出)的“摊薄”效应,被抚养人口的消费水平则反映的是社会抚养负担水平。“摊薄”效应只和人口结构相关,而与被抚养人口的消费水平不相关。综上,可建立如下修正人口抚养比:
其中,EPDR为修正人口抚养比,LT为总人口,ρE为人力资本系数。式(4)提供了通过削弱“摊薄”效应深度开发人口红利的基本路径:提高劳动人口资本存量,重点是提高劳动力受教育程度和健康水平;挖掘劳动力资源,提高劳动参与率。
(二)增强“配比”效应
在特定生产函数条件下,资本—劳动替代弹性较高,说明生产者能够按照要素边际产量的变化,根据成本最小化原则,确定适当的要素投入组合。反之,在资本持续增长的情况下,没有足够的劳动与其相配比,资本边际产量递减规律就可能导致经济停滞或下降。研究结果(郝枫、盛卫燕,2014;钟世川,2015)普遍显示,长期以来我国经济增长中资本—劳动替代弹性显著小于1[17-18]。这表明,我国经济增长中劳动和资本的可替代性较差,二者更多体现为互补关系。因此,增强“配比”效应对深度开发我国人口红利具有更为重要的现实意义。为此,除了根据前文思路从量上增强“配比”效应之外,还可通过以下两条路径改变资本边际产量递减规律作用的方向。其一,提高资本-劳动替代弹性。在劳动力增长空间有限和资本快速积累的背景下,改善“配比”效应的根本途径是提高资本-劳动替代弹性。而我国相对较低的资本-劳动替代弹性为此提供了较大空间。资本-劳动替代弹性上升,生产过程中资本与劳动更为相似,用资本替代劳动变得更为容易,二者可以在动态中完成调整并形成适当的比例关系。其二,提高劳动适配度。研究(马红旗、徐植,2016)显示,与发达国家不同,我国资本与“中档”劳动力的互补性较强,而与“低档”(小学及以下教育程度)和“高档”(大专及以上教育程度)劳动力的互补性较差[19]。这说明我国人口红利的“配比”效应不仅存在于劳动力数量方面,也潜藏在劳动力结构方面,“低档”劳动力和“高档”劳动力是我国人口红利的隐形洼地。防止“低档”劳动力加速折旧和提高“高档”劳动力使用效率是人口红利深度开发的又一基本路径。
第一,促进产业升级,提高资本—劳动替代弹性。一般来讲,低端产业要素投入的技术系数可变性较差,资本和劳动差异程度高,二者的可替代性较低,当资本逐步积累时,经济增长容易受到要素边际递减规律的约束。与此相反,高端产业要素投入的技术系数可变性高,资本和劳动相似度高,二者的可替代性较高,当资本逐步积累时,可以通过资本对劳动的替代,以克服要素边际递减规律的负向影响,进而促进经济增长。可见,产业升级可以突破人口限制,延长人口红利的持续时间。
第二,提高教育水平,优化教育结构。一方面,提高全民受教育程度。教育程度不仅可以提高个人人力资本水平,而且经验研究(陈贵富,2016)证明,受正规教育年限越长,在整个生命周期中有效工作时间越长,劳动参与率越高[20]。另一方面,结合产业调整方向,切实解决我国教育结构错位的问题,加强对“低档”劳动力的轮岗培训和就业指导,增加对职业技术人才的培养,提高“高档”劳动力的利用效率,改善劳动对资本的适应性。
第三,提高劳动力健康水平。随着老龄化程度的加深,单纯依靠数量优势的人口红利正在减弱。在人口数量和人均智力资本一定的情况下,健康水平成为增加劳动供给的重要途径。目前,我国劳动人口健康水平有下降趋势,应有针对性地采取干预预案,加大健康工作生活方式宣传力度,缩短健康专业服务的供应链条,提升劳动力健康管理水平,提高个体劳动力质量和供给能力。
第四,充分利用劳动力市场,优化劳动力资源配置,提高劳动参与率。政府应通过劳动力供求信息平台,在促进劳动力区域自由流动的同时,深度挖掘“闲置”劳动力资源,为短期就业人员、大龄(60岁以上)劳动人口和再就业人员创造就业机会,提升劳动力市场配置效率,提高全社会劳动参与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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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C校对: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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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按照联合国的最新标准,一个国家(地区)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达到7%,即被认为进入老龄化社会。
侯伟(1968-),男,山东莱州人,兰州交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公共政策分析、农业经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