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本刊记者 徐颢
创业“两”难
■文·图/本刊记者 徐颢
创业,热词。每天,都有在创业大军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每时,都有被投资人嗅到商机的创业点子。但与此同时,每天,都有人从创业大军中掉队、脱离;每刻,都有被投资人浇灭的创业火苗。在创业生态中,创业者称投资人为天使,被天使青睐还是遗弃,决定着创业者的命运,为此,他们不断跟同类PK,不敢懈怠。这是创业者的生存法则。你可以说它残酷,一次玩完就离开,也可以屡败屡战,直至耗尽最后一点创业热情。如果这是道选择题,谢鹏选择的是——后者。
开栏语:
九州生气恃风雷,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号角下,在万马奔腾的创业角逐场上,观澜中国,大众创业的巨浪正风生水起;倾听时代,万众创新的脉动殊为强劲。从2017年第1期起,本刊人物栏目将持续关注创业人物。他们的存在无疑是对创业时代最好的注解。让我们聆听不同类型创业者和投资人的业界心语,记录这个最好的创业时代的真实声音。
这不是我第一次采访谢鹏,2015年杂志第2期他曾经出现在我的采访报道中,当时他的身份是“鳕鱼”创始人之一,一心想要做一个基于社区的二手物品寄卖平台。那时候,创业风潮初现,有不少别出心裁的创业公司“小荷才露尖尖角”。当时,我曾跟谢鹏开玩笑:“希望两年之后我再采访你,你和鳕鱼都还好。”如今,再次采访他,鳕鱼已不存在,他已开始了新的创业。
谢鹏,1987年生人,老家浙江温州,2009年北京理工大学软件工程专业毕业,毕业后就职清华紫光华宇软件公司。到2014年,谢鹏在大公司明显有些待腻了:常年服务固定的行业用户,业务枯燥,工作流程传统死板。短时间内就能完成简单而重复的任务,这样的工作即使年薪30万元,谢鹏也毫无激情可言。“设计出来的程序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最终的用户还不包括我自己,这是最要命的。”谢鹏的工作成就感因此大打折扣。他想自己创业:做互联网的东西,自己也成为其中的用户。“好比开发一款游戏,自己打起来也过瘾啊。最关键的是,创业,可以主导自己做的事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谢鹏打小就对互联网感兴趣。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当时是小学老师的爸爸在家里电脑上安装了第一代windows97系统,当看到爸爸打开word界面,鼠标轻点就会让界面产生凹陷感,“就好像开关,体验感特别真实!”谢鹏觉得好玩极了。他初中便开始自学网页设计,高中又自学编程,一发不可收拾——“电子化能模拟现实的东西,演绎出虚拟的世界,太棒了!”业余时间,他喜欢待在虚拟的电子世界里,玩魔兽争霸等各类对抗性的电子游戏,这让他热血沸腾。
一定要创业!谢鹏的想法得到了身边几个好哥们的响应:方一雄、何溪汇是谢鹏的大学同学,年长几级的师兄李硕也辞去微软的工作,选择加入。一个4人创业小团队就这样成立了。
做什么呢?谢鹏提出,基于地理位置,做一个社区软件,为周边的人提供服务,解决实际生活问题。沿着这条思路,大家想到,可以做旧物分享,这种模式在国外很流行,也契合国内倡导环保的主题;还可以做“小厨娘”,发展家庭主妇当厨师,让附近上班族也能享受到“家里的美味”。
“当时,这两个方向都已经有人在做,前者有‘闲鱼’,后者有‘回家吃饭’,不过都只是在摸索。未来发展的方向我们无法预知。”但在无法预知将来的十字路口,谢鹏团队几乎以拍脑袋的方式选择了环保理念支撑的“旧物寄卖”。“那时候不知道机会也是成本,试错会错失窗口期,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去试自己喜欢的事情。要让大家都知道你做了件很时髦的事情。”这是谢鹏对创业的初幻想。
租下北京双井百环家园的一间两居室,谢鹏和小伙伴的第一次创业正式开始。项目取名叫“鳕鱼”,是一个致力于解决社区之间旧物寄卖的微信公众号。在这个平台上,用户可以下单寄卖自己的闲置物,“不同于闲鱼的是,用户只需要下单,其他的都我们来,包括跟踪联络到最后成交入账,我们只收取少许的手续费,剩下的直接打给寄卖方。”谢鹏是学产品设计出身,在他对于鳕鱼的产品流程设计里,他希望能提供最好的用户体验。“为了给体验升级,我们还免费提供衣物捐赠服务。上门收取,然后寄往灾区和需要的地方。”
听起来满是情怀。“鳕鱼”迎来了它的第一个客户——老外,一名着急回国的俄罗斯女孩,打电话说自己的东西需要寄卖捐赠。于是,方一雄和谢鹏开着自用的三厢车,上门了。第一单生意,两人拉回了满满一后备箱。
慢慢的,租来的两居室里,除了一间主卧谢鹏自己住,其他房间都堆满了四处收集来的旧物。上线寄卖的以二手电子产品为主,但成交量寥寥。更多时候,谢鹏都忙着跟方一雄一起上门收取捐赠物,这让谢鹏觉得自己就是个“收废品的”。
骨感的现实硌得谢鹏有点难受。“在中国人的观念里,东西要用新的,我们的用户大多是外国人、留学生,这是观念基础的不同。”坚持了大概3个月之后,小伙伴们开始讨论更具体的发展方向:是细分只做高额的电子产品,这在二、三线城市会有一定的市场;还是继续做全品类的旧物寄卖,扩大宣传、培养理念、引导需求。
这无疑是谢鹏团队创业之后的第二个选择题。前者无疑方向更明确,但对资源有要求,“像当时的爱回收,专门回收手机,做二手翻新机,然后销往二、三线城市,现在已经做得很火,而我们却没有这方面的渠道优势。后者呢,则需要寻找投资,继续将战线做长。”
这一次,谢鹏几乎是怀着赌博的心情选择了后者。没有用户规模,没有数据说话,谢鹏硬着头皮去见一个个经朋友介绍来的投资人,“其实自己心里也发虚,依靠我们现有的模式,短期内肯定赚不了钱,且规模很难做大。我只能跟偶尔有意向的投资人去谈愿景、谈情怀。但他们的态度让我越来越觉得,旧物利用的环保理念,目前在中国行不通。”见了十来个投资人,效果都不理想,谢鹏有些偃旗息鼓了。
“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当时的创业已经进入死胡同,应该及时掉头换方向,但是又觉得自己投入了那么多,想再坚持一下。”然而,一个月不足3万元的流水,不到3000块的盈利,房租都已负担不起,更别说支付4名成员的工资了。“鳕鱼”惨淡的经营现状频频向初创人员发出警告。
“当时团队成员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主要的出资人李硕之前收入稳定,出来创业后,失去收入不说,还得往里投钱,老婆又怀孕了,家庭压力自不用说,而我之前的积蓄也快用光了。找不到投资人,我们集体面临最基本的生存问题。”4名成员决定给“鳕鱼”一个最后的期限——下个月流水达到5万元,就继续做,否则就放弃。
奇迹并没有发生。“鳕鱼”真的无法往前再走一步。这让谢鹏清醒意识到创业规则的残酷:“试错,是创业必不可少的部分,很多人看似成功了,但背后有很多你看不到的努力。而我们在最开始,方向就错了。”
曲终人散,4个创业小伙伴几乎又回到了原点,3人放弃了创业者的身份,回归成全职打工者,除了谢鹏。
在那间租住的两居室里,谢鹏与一屋子的破铜烂铁相依为命,有很多的收尾工作需要继续完成:“捐赠的衣服需要处理,没寄卖出去的东西要退回,然后解释我们做不下去了。没有收入,拼命省钱,现在想想还蛮凄惨的。”与“鳕鱼”彻底分手拖拖拉拉花了1个月。“直到现在,还有几件寄卖物品在我家,搬家还带着,是老外的东西,人回国了,我担心他哪天回国会来找我要。”
我问谢鹏,鳕鱼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说:“鳕鱼是我成长过程中的一道坎,有打击,最重要还是收获。真正的创业,需要的不止是热情和美好的愿景,还要有实际的资源,了解产业生态,当然最重要的是有稳定坚持下去的团队。现在回想起来,鳕鱼是我们做不了的事情。资源我们搞不定,而且团队也没能坚持,无法沉下心一两年不计回报去做这件事情。”
“那第一次创业失败是幻灭吗?”我问。
“不,它是我心中未竟的东西,现在是个阴影,但我希望有朝一日有盏灯,可以把它照亮。鳕鱼本身是个好东西,如果我有额外的时间,我会以一己之力坚持做,把之前计划中的鳕鱼APP上线。”
或许是因为想继续找盏灯,照亮阴影,谢鹏并没有打算从创业者队伍中脱离。“创业对我来说,是真正全身心投入,不是半途而废。世界上很多方向都可能成功,也都会遇到坎,关键是搭上资源正确执行。”谢鹏想,下一次创业,他需要“更靠谱些”。
这期间,谢鹏兼职养活自己,一面写写小程序,一面继续在创业的世界里游荡。这样的状态大概持续了4个月,2015年年中,大学同学胡湖找到了他。胡湖正在接触VR(虚拟现实),当时倚靠的是一家体系成熟的VR内容商——湖南子午天地科技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胡湖拉谢鹏入伙,希望能在北京成立子公司,在互联网VR市场占据一席之地。
VR,是个新鲜的玩意。对于谢鹏而言,凡是互联网的新趋势新业态他都充满了兴趣。他自认为是一个学习能力超强的人,在日日新的互联网世界里与时俱进,全凭他的兴趣投入和学习精神。“智能手机现在能解决方方面面的问题,VR将来也可以解决衣食住行,只是我们不清楚在其中能做什么,全世界范围内也没有人可以告诉你。早期的研究者能分享心得经验,国外的谷歌也有产品成果,都仅供研究学习,市场的路能否行得通,只能靠尝试。”但谢鹏认为,值得一试。
相对于上次对鳕鱼的判断,这一次,谢鹏认为自己想清楚了,他认真做了创业方向优势分析:“首先,很明确自己喜欢这个创业点,而当时的鳕鱼是有些盲目的;其次,这次有资源依靠,母公司作为大股东,能提供资金和资源,生存发展暂时不成问题,而鳕鱼从一开始就是举步维艰;第三,在团队方面,我相信自己跟胡湖有能力坚持得更持久。”
就这样,谢鹏有了新的创业者身份:子午天地科技文化发展有限公司高级产品经理。
现实远不像名头上那么悦耳好听,“刚开始最累,我常驻长沙,而长沙总公司加上胡湖一共全职人员6人,其中还包括1名司机、1名前台。我刚加入就需要包打天下,包括陪客户喝酒。”2016年年中,总公司觉得时机成熟,让谢鹏和胡湖回到北京招兵买马,开疆拓土。
中关村,北京互联网的发祥地,谢鹏在附近租了间一居室,公司则设立在中关村科贸大厦8层,是享受政府补贴政策的创业大开间,这里有很多跟谢鹏一样的创业者团队,免费使用水电和WIFI,这在中关村寸土寸金的地方性价比极高。谢鹏他们租了10个工位,分岗分职,很快招聘到了几个年轻人。他跟胡湖分工:一个主内,负责技术研发;一个主外,负责方向探索和联络平台合作。经过前期的包打天下,谢鹏是对公司最熟悉的人。产品路线规划、业务发展方向、公司商业计划书,都在他分内。“以前鳕鱼没有路子,没有章法;现在我方向很明确,总公司提供内容,我们负责资源对接、运营宣传,比如现在与小米正在谈合作,将我们制作的VR短片放在小米平台上播放。”眼下,谢鹏觉得,虽然辛苦但还比较安心,“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团队、模式,以及公司走向”。
谢鹏说,创业是分阶段的,第一阶段,蛋壳里的小鸡,孵化中;第二阶段,孵出小鸡,走路不稳;第三阶段,小鸡走稳了,自己出去找米吃;第四阶段,小鸡长大了可以生蛋,之后蛋生鸡,孵化出更多小鸡。
这个比喻有点意思。他将自己归为第二阶段,因为VR的未来不明晰:“有人预言接下来是VR寒冬,而我们面临的更严峻的现实是,用户群体小,设备还不成熟,VR生态尚未形成。”
2017年,谢鹏30岁,而立之年,他也给自己立了个小目标:公司赢利,起码收支平衡。不过,他也知道,可能1年之后,无法实现赢利点,母公司撤资、裁人,分公司就岌岌可危。
“如果这一次失败,我会歇一段时间,给自己放个假,到处走走,我觉得自己还是阅历太少,我要去看看世界是什么样,去寻找接下来该做什么。当然,我肯定还会是一名创业者。”
在创业的路上,谢鹏的选择是——酣畅淋漓、至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