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来,生态美学研究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但该领域对于壮族文化艺术的研究尚未引起重视,尤其是从壮族“那文化”的角度出发,对于壮锦进行生态美学的研究更显不足。本文以生态美学中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观念为指导,分别从材料、色彩、纹案以及工艺特色等角度探讨 “那文化”元素对壮锦的影响,进而分析壮锦作为“那文化”的艺术升华品所展现的生态美学价值。壮锦作为一种古老的壮族工艺美术品为我们展现了壮族人民在与自然的交流中和谐相生的关系,具有浓厚的生态美学意味。
【关键词】那文化;壮族;壮锦;生态美学;审美形态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引言
男耕女织是壮族传统社会生活的图景,广西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区,全区大部分地区气候温暖,雨水丰沛,日照适中,因而植物种类繁多且生长茂盛。壮族先民通过观察和实践,发现了很多可用作纺织生产原材料和染料的植物。壮锦是壮族妇女日常劳作随身相伴的传统工艺纺织品,它以棉线或丝线编织而成,质地厚实,图案形象生动,艺术风格明艳浓烈。壮锦是壮族人民勤劳淳朴品质的物质化体现,是壮族人民共同的族群记忆,是兼具实用、审美、象征等多重功能的壮族文化载体。美学家克莱夫·贝尔在其《艺术》一书中提出:“在各个不同的作品中,线条、色彩以及某种特殊方式组成某种形式或形式间的关系,激起我们审美感情。这种线、色的关系和组合,这些审美的感人形式,我称之为有意味的形式。‘有意味的形式就是一切视觉艺术的共同性质。”透过壮锦纷繁的丝线、鲜艳的色彩以及抽象的图案,我们可以追溯审美形态背后的文化认同,壮锦呈现了壮族人与“那文化”相融合、碰撞的民族审美观。
一、民族信仰与文化成因
土地是一个民族繁衍生息的摇篮,壮族悠长的历史与丰富的文化正是根植于哺育他们的广袤土地。在远古农耕文明时代,壮族先民古骆越族群是一个依靠开垦土地、种植稻作为生的农耕民族。在壮族先民使用的古壮语中,“那”意为土地、稻田,崇拜与“那”相关的土地生产文化元素,是从先祖流传下的壮族文化传统。
由“那”衍生出的相关文化即土地文化,壮族文明的种子就是在“那文化”的滋养下破土而出的。“那文化”的概念是由壮族著名学者王明富提出的,主要是指壮侗语民族地区稻作生产引发出来的社会生活、民俗事象,包括因稻作耕种而产生的民间生活和习俗[1]。原中央民族大学副校长、中国稻作文化专业委员会主任、博士生导师梁庭望教授对这一概念进行了论证肯定。梁教授在其《略论隆安在中国稻作文化中的地位》一文中提到,“在上个世纪60年代,在广西南宁市的横县、隆安等县和南宁市区亭子圩发掘的14处贝丘遗址中发现了石磨棒、石杵、原始石磨等加工稻谷用的工具和储存、加工稻米的陶器。这些原始工具,经测定为10000~11000年左右。”据此,梁教授指出,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左、右江和邕江流域是“那文化”的中心。
神奇的喀斯特地貌蕴育了壮族人独有的“那文化”,“那文化”影响了壮族几千年来的历史发展与文化习俗演变,塑造了壮族人和土地密切相关的生活形态与行为模式,也蕴育了具有“那文化”审美形态的民族艺术品。壮锦作为一种古老的壮族工艺美术品为我们展现了壮族人民在与自然的交流中和谐相生的关系,以极具生态美学意味的审美形态丰富和延续着壮族“那文化”的脉络。
二、取材形式與生产经验
制作壮锦有拣选原料、纺织、漂染、绘纹等几道重要工序,每一道工序所选用的材料都是依“那”而取,自然大地就是壮锦丰富的资源库。
《壮族通史》中亦记载,在宋代,壮族的土锦以柳绒为之,配成五色。聪慧的壮族人民从古时起就擅于利用植物纤维进行纺织生产。直到现在,从种桑养蚕到抽棉纺纱,在壮锦的生产过程中,勤劳智慧的壮族劳动人民都亲力亲为,并与自然土地形成了密切的生产关系。
纺织壮锦所用的竹笼机往往就地取材,竹木并用,结构简单且构思巧妙,易于操作,以棉纱为经,各种彩色的丝绒作纬,确保所织就的壮锦色彩丰富多变。编织时,采用通经断纬之法交织,按设计好的图案,以挑花刀将挑出图案,再将编花竹和大综线一根根整理、编排在竹笼上,按竹笼上的编花竹一根根转移、牵引,传动装置,把花纹织入锦面。
植物和有色土是壮锦染色过程必不可少的原料。壮锦用色偏爱蓝、红、绿、黄、黑等鲜艳明快的色调,红色用土朱、胭脂花、苏木等花液染浸,黄色用黄泥和姜黄汁着色,蓝色用蓝靛,绿色则用树皮和绿草,灰色用黑土、草灰等,若搭配以土料则可染出更多的颜色,各种颜色的取材方法都是壮族人民在长期劳作中对植物、土料观察、试用总结的经验。而在构图时,红色染料往往常着染于太阳和鲜花,绿色用于植物,黄色则用于稻穗图案,“红配绿,看不俗”的壮家俗语在壮锦大胆地配色上得到了印证。
三、图腾崇拜与审美形态
纹案是“那文化”在壮锦中呈现的重要审美形态。“蛙神”和“孕蛙”是壮锦中常出现的纹案。青蛙纹案是壮族图腾崇拜的一种标志,这源于壮族先民对于生殖的崇拜。在壮族的神话系统中,天上有三位神灵,分别是雷神、布洛陀以及蛟龙。蛙神是雷神和蛟龙最得宠的儿子,为了体恤壮族人民,雷神将蛙神派到了民间,青蛙一叫,雷神就会广施甘霖。因为壮族是种植水稻的民族,雨水关系到民生大计,于是祈雨的蛙神被壮族人民认为是社会生产生活的重要管理者,因而受到喜爱与尊敬,青蛙纹饰也成为壮族稻作文化的重要标志。
壮语中有“十件壮锦九件凤,活似凤从锦中出”的说法,“凤”是壮锦中运用最广的纹案。壮锦中的凤纹案是锦鸡与孔雀的结合形象,在壮族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人与鸟之间的传说,其中最具代表的就是长篇叙事诗《百鸟衣》,它讲述了壮族劳动人民用百鸟羽毛制成神衣反抗强暴的故事。壮锦中“太阳鸟”和“凤”的图案都源自于壮族先民对鸟的崇拜,他们喜欢将鸟的羽毛编成头饰作为权力的象征,因为“凤是鸡的升华,是鸡的理想化。原始的凤图腾是以鸟图腾为原型,再在鸡图腾的基础上演生出来的”。
花草纹饰也受到壮锦艺人的青睐。壮锦喜用太阳花、桂花等植物纹案。太阳花象征着太阳的光芒,也代表着壮族先民对太阳神的崇拜,太阳给予农作物生长所必须的光照,日出日落给予人类生活作息所必须的时节规律,给予人类光明、温暖和希望。桂花花期长,每月持续开花,中秋花盛,经冬不凋,既抗高温,又耐严寒。另外,桂谐音贵,有“贵寿无极”“连生贵子”等吉祥寓意,深受壮族人民喜爱。
表现自然气象的“符号类”纹案是壮族自然崇拜的重要载体。云雷纹反映了壮族先民对云雷神的崇拜,水是“生命”“源泉”的象征,水波纹其实指向的是壮族先民的生殖崇拜。另外,云雷是雨水的先兆,水波也是水资源的象征,水源是农田的灌溉生产动力,壮族的主要聚居地之一广西水资源丰富、水系交错,西江流域和桂南沿海诸河滋养了“那文明”。
四、结语
壮锦丰富的材料、色彩和纹案是壮族独特的民族记忆和生态美学观念的呈现,是壮族人民受“那文化”长期影响养成的生存方式与文化性格的呈现,具有丰富的“那文化”内涵。
壮族文化因“那”积淀生根,并成为壮族人绵延不息的民族精神。壮锦作为“那文化”的艺术升华品,是“那文化”对壮族人民精神家园的反哺,为“那文化”开拓了更广阔的美学空间。壮锦对“那文化”元素的呈现展现了壮族劳动人民友于自然、天人合一,将主观的生命情调与客观的“那”情象交融互渗的依存关系,强调了人类对自身家园的关注与回归。
参考文献:
[1]向志强,覃星星.南国壮乡广西隆安为游客呈上“那”文化“盛宴”[N].新华网,2012-05-01.
[2]梁庭望.略论隆安在中国稻作文化中的地位[J].创新,2012,6(3):5-8.
[3]克莱夫·贝尔,薛华.艺术[N].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
[4]丘振声.壮族凤图腾考[J].社会科学家,1996(2):76-80.
作者简介:韦思捷(1991-),女,壮族,广西河池人,美学专业在读研究生,研究方向:影视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