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渡边文学中的性伦理和性道德

[摘要]渡边淳一是日本20世纪描写中老年情感危机的代表作家，其很多作品早已译介到我国和世界；他是中国人民的朋友，曾到过我国并举办其作品研讨会；他的“情爱小说”观在其多部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关键词] 渡边淳一；中老年情感危机；悲剧；死亡

*基金项目：本课题是2015年四川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四川性社会学与性教育研究中心立项项目（项目编号：SXJYC1501）阶段性成果。

[中图分类号]I106.4

一

渡边淳一（1933—2014 ），现代日本著名中间文学家，被誉为日本情爱大师。1933生于日本北海道上砂川町，是位弃医从文的成功作家。其早期作品以医疗题材为中心，后向情爱转移；他亦是位多产的作家，一生共著有130余部长篇小说及多部散文、随笔集，为日本文坛的文学大家。特别是以其医学知识和生活经验为基础，深入男女性、触及到人性灵魂本质的东西，用医师独到的眼光，剖析人性，形成了渡边淳一的特有风格。他的小说紧扣人的生死主题，题材具有真实和新颖的价值，成为文学史上不可忽视的存在；他的作品中还有震撼人的心灵，反映中年人性伦理和性道德的作品，在这方面，他既是医学博士又是著名文学家，其作品比较有前沿代表性，如《失乐园》《魂断阿寒》《爱的流放地》《泡沫》等，其作品被译介到我后引发广泛关注与评论，且畅销不衰；其中，特别是《失乐园》。 “医学文学”它也属于世界文学宝库中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作家曾这样说：“我只是想写最真实的两性世界”； 2010年他曾荣登第五届中国作家富豪榜子榜单“外国作家富豪榜”第14位；有评论家说他是“文学与医学的桥梁，科学的认识和文学的表现方法融于一炉的特殊作家”。

二

首先，渡边淳一的长篇小说《失乐园》（1995）内容是一部反映日本中老年人婚外情的悲剧长篇小说，该书的大部分篇幅都是在描述成为“窗边族”一员的主人公久木详一郎（55岁）和松原凛子（37岁）的情爱过程，情爱与“物哀”精神的交互重叠。如“烈火般燃烧的爱情”给他们双方带来了快乐，令人陶醉，“恍惚觉得这一小块天地与现实的一切隔绝开来，浮游在梦幻的世界”，甚至“一切生命仿佛都已灭绝的静寂中” “感到无比的恬静怡然”。但即使在快乐忘我的过程中，还是始终无法摆脱影相随的阴影，这个阴影反而像幽灵一样在他们的脑际不时漂浮，这个漂浮的幽灵就是凛子反复说过多次的“好可怕”。而久木也惶恐不安，内心激烈地搏斗着，“爱情真是不可思议，或者说是一种宿命”。“前方是峡谷、荒野” “将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我讨厌现在这样，不能把握自己，迷失在情欲中，丧失理智”“遭到报应”“下地狱”“罪恶”“悬崖勒马”“不合道德、有悖伦理”“担心、担忧”，“但是，反过来，相爱的两个人相互渴求又有什么不对呢？”渡边淳一对灵肉矛盾纠结描写地非常细腻入微，可能与他以前医生职业有关联，《失乐园》特别突出了性的细节、生理反映和精神愉悦。如果与日本唯美主义大师川端康成的《雪国》和恶魔主义美学大师谷崎润一郎的《文身》等作品相比较，《失乐园》（1995）较突出背负着貌合神离的婚姻的中老年人，在追求真正情爱时受到社会道德、伦理冲击时内心的矛盾和精神的不安。

其次，《失乐园》（1995）的书名让人联想到欧洲作家弥尔顿的长诗《失乐园》，长诗《失乐园》讲述了《圣经》中的亚当和夏娃因偷食禁果而被上帝逐出乐园的经典故事。而渡边淳一的长篇小说《失乐园》（1995）在作品主题和主旨上明显对其有所借鉴，借喻两位主人公久木详一郎和松原凛子遭到现实社会人们的众叛亲离，如久木详一郎因为真正的情爱被家庭逐出、因为匿名信颠倒黑白的诬陷又被单位所谓“调动”而变相逐出；而当了15年的活寡妇的松原凛子被丈夫（写匿名信的嫌疑人）和娘家逐出，她的母亲不分青红皂白就辱骂自己的女儿凛子是“淫妇”甚至发出“断绝母女关系，从此不允许她进家门”的威胁等。如果从这个角度而论，《失乐园》有存在主义的人文关怀痕迹。因为在资本主义经济高度成长的现代，人被异化的情况并不少见，主人公久木详一郎由于日本社会经济不景气，竞争激烈，发出“现在干什么都不容易”的感叹。他被残酷的职场竞争异化，觉得夫妻之间“毫无激情的状态叫人厌倦”，“内心的欲望被压抑而扭曲”。作品主人公的另外两个同龄好友，一个是“整天只知道忙工作的水口”，却突然被调动到总社的一个经济效益不好的分社，苦闷失落，不久患癌症早逝，他曾对久木说他非常后悔“没有谈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而松原凛子被貌合神离的家庭异化，凛子的丈夫在某家医学院当教授；老公是位比她大了“近十岁的、应该有四十七八”的、外表体面的“工作狂”教授，丈夫性格非常冷酷，不仅表现在对待妻子的冷淡上，甚至表现在对待妻子养的小猫也非常冷淡上，凛子说“反正他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作者也在文中提出，究竟没有爱的婚姻是道德的，还是有真爱的婚外情才是道德的二律背反论命题！主人公似乎感受到“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凛子的教授丈夫发现真相后，骂凛子“淫妇”；还把这件事告诉了凛子的母亲，而凛子的母亲发出“不认女儿”的威胁，还辱骂自己的女儿是“淫妇”；而久木的太太主动提出与他离婚，女儿也支持母亲，但提出房子和财产要父亲关照。尽管超越束缚情爱的羁绊，其实陷入不可避免的孤立，如很怕遇见熟人“以免人家在背后指指戳戳”“尴尬”等等。

第三，关于主人公久木详一郎和松原凛子的归宿问题，作家笔下描写的是久木详一郎因为编辑昭和文学史，偶然发现历史上曾经同时发生的两件大事件 ，即“二二六事件”和“阿部定事件”，特别是“阿部定事件”使久木详一郎和松原凛子的精神世界受到震撼，另外后来他们在轻井泽的别墅附近知道了历史上著名作家有岛武郎与美丽的女记者自杀的过程也使他们有所触动。他们决定用所谓“轰轰烈烈，让世人震惊的一起特别自杀方式”去另外一个世界的乐园。关于这样的结果，许多读者表示困惑：既然双方通过正式机构办理了离婚手续并向各自的家庭摊牌，虽然主人公久木详一郎愤然辞职，但还有一笔退休金，而松原凛子还有一套父亲的遗产别墅，既然经济上不是活不下去，至于选择自杀吗？这个问题也许是虚构。因为作者本人曾经说过：“作品有自己体验的真情实感，也有小说虚构的存在。”笔者个人认为这种结果出现有两种可能的原因：（1）这是作家考虑笔下的主人公宿命必须符合作品主题的需要，这样的结果符合日本传统文学的所谓“物哀”精神。日本文化上喜欢用樱花借喻人生的苦短，其实在《失乐园》的后半部，作者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选择在樱花凋落时刻，暗示主人公久木详一郎和松原凛子的命运终结倾向，这还远远不够，又举用历史上曾经发生的所谓“阿部定事件”，甚至还搬出历史上著名作家有岛武郎与美丽的女记者自杀殉情故事，人物性格因果上塑造了“凛子是个认定了一条道就不会回头的人”。这时铺垫已经充分，于是《失乐园》的主人公久木详一郎和松原凛子竟然在20世纪接近尾声的现代社会殉情。关于这部作品是否有原型故事还有待于考证，但读者目睹了“燃烧着烈火式的终极性殉情死亡”。最后两位主人公下决心在情爱的幸福顶点身体紧密结合在一起死去，因为他们只能用他们的死来成全彼此的爱，他们在性爱的高潮中紧紧结合奔向了来世乐园，完成了终极爱情的绝唱。“两者皆强劲拥抱，不易隔离。”（两人的验尸报告）“请原谅我们最后的任性，请将我们葬在一起。”（两人的遗书）他们这种“压倒一切超越生命”，不顾一切的殉情，符合日本樱花文化的“物哀”文化（本居宣长，2010）；而日本文学作品罕见所谓大团圆的结局，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日本文学“物哀”精神的习惯做派。据说，日本著名作家大江健三郎的作品《个人的体验》中的主人公鸟和脑残儿的共生大团圆式的结局曾经遭到日本著名作家三岛由纪夫的批评。（ 大江健三郎，2005： 9-10）；当然，这属于学术争鸣的范畴。

第四，总体而论，渡边淳一的长篇小说《失乐园》（1995）的确可以说是一部成功的大作，主要表现在作家采用了新颖的角度，发现了新的叙事及表达方面。但细读作品，我们还可以发现作者在境物描写，借喻大自然的天人合一和谐方面是有所创新的，在日本传统古典文化和文学诗歌方面也有所植入。《失乐园》的叙述手法多样，作者巧妙地植入各式各样的物境，与主人公的心环境相互烘托。如日、月、花、树、雨等，把日本传统文化，如“薪能” “言狂”“能劇《饲鹈人》”、里见弥或者小林秀雄文人墨客、大文字祭和歌如“与谢与晶子、中城富美子”、石田波乡、寺山修司、《雪国》（1935）、万叶时代（629年）、《源氏物语》、“月夜品评会”“梦”《徒然草》等文艺传统镶嵌在现代乏味的日常工业、商业化社会中，作品显示出文艺的生命力和大众化倾向，可以说是较成功的作品。但笔者个人认为，渡边淳一的长篇小说《失乐园》（1995）在性的细节、生理反映和精神愉乐描写方面明显冗长，带有露骨的赤裸裸特质，甚至变态的施虐与受虐行为，变相地借用恶魔主义美学大师谷崎润一郎的表现手法，如还在守灵的凛子裹着黑色丧服，表现出奇异的妖艳性感与久木发生性爱。事后，感到“震惊、骇然”。另外作品对凛子雪白迷人的肉体上的玫瑰色的鞭痕等细节的描写，虽然能够受到读者的一时追捧，但如果渡边淳一滥用这些描写，可能影响他在日本文学史以及世界文学史上地位的稳定性。当然，渡边淳一后来的作品主题和写作手法有所改变，写出了如《幸福达人》《樱花树下》《紫阳花日记》《紫丁香冷的街道》《复乐园》等佳作。

第五，其实，如果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也可以把渡边淳一的长篇小说《失乐园》（1995）理解成作者对现实生活的中老年的某种警示，如果主人公久木详一郎（55岁）和松原凛子（37岁）在婚外情发展过程中，听了“从不涉及色情话题”的朋友衣川的提醒，“见好就收” ，不然，“没准而，他（凛子的丈夫）跑到公司里来，告你把他老婆怎么着了呢”。如果两人听从他“轻恋爱”的劝告，主人公久木详一郎和松原凛子至于去一起殉情，至于被家庭、单位和亲人、朋友等逐出人间乐园吗？虽然假设颇多，但情感、理智、人性、道德、伦理的盘根错节是非常难解的重大人生课题！

参考文献：

[1] 渡边淳一 著. 竺家荣 译《失乐园》[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

[2] 陶箭.日本近现代著名作家及作品评述[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0.

[3] 河西.“我只是想写最真实的两性世界” ──日本作家渡边淳一专访 [J]《法人》2014（6）

[4]胡朗.渡边淳一作品讨论会在京召开[J]《外国文学动态》2003（5）

[5]肖祥.论伦理秩序建设中的制度性道德及其限度《中州学刊》[J]，2015（1）：127-129

[6]袁金明.性道德、性规范、性文明、性道德原则──性伦理学研究 谈ABCD《婚姻家庭研究》[J]，2001（2）：6-8

[8]黄芳.一段婚外情的悲剧──评渡边淳一的《失乐园》 [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00（1）

[9]陈蓓琴.评渡边淳一的小说《失乐园》──以长篇小说《失乐园》为例[J] 《当代外国文学》2002（2）

[10] 王秋华.渡边淳一小说《失乐园》略说 [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4（3）

[11]本居宣长 著. 王向远 译.《日本物哀》[M]，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10.

主持人简介：陶箭（1962─ ）男，西昌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比较文学

中国译协会员。独著、主编出版专著二部，高校外语教材一部；主持完成国家、省、州级课题4项；目前主持完成省级课题3项，州级1项，发表论文（含北大中文核心期刊）30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