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要素、结构与讲故事的策略模式

2017-04-07 01:59胡百精
对外传播 2017年1期
关键词:讲故事语境

“讲故事”如今成为政治和商业传播领域的流行观念。人们认识到了故事的价值和讲故事的重要意义,譬如故事易于传达情感、意见和信念,易于倾听、理解和分享,易于激活或沉淀集体记忆。在对外传播中,讲故事能够缓解多元文化的传受焦虑,唤起共情合意。然而,人们一边强调讲故事的力量,一边又对如何讲故事语焉不详。本文从六个方面切入,试图廓清故事的要素与结构,进而为讲故事、讲好中国故事提供认识论和方法论层面的参考。

一、叙事学与戏剧五因

叙事学对故事和讲故事的研究用力最多。叙事学起步于20世纪20年代,在60年代以后渐趋兴盛。它所关切的核心问题,用一句话来说就是探究人类叙事中潜隐的稳定模式或曰“永恒”结构。叙事学的研究者们乐观地相信,表面上千差万别的故事文本其实存在着稳定、趋同的要素和结构;一旦尽在掌握,便可自如地阐释、创造某些历史和社会生活文本。

历史和社会生活的确发生在变动的时间和特定的空间之中,但对其叙事却存在抽离了时间和空间的稳定结构。“叙事”把凌乱的生活秩序化,将千头万绪、流注生灭的历史“格式化”,进而生产出能够解释今天、规约未来的意义。我们通过叙事描绘人生图景,并藉此实现自我认同和合理化。

在20世纪早期,叙事被狭义地理解为讲故事。随后,叙事的强势崛起扩展了它的边界,除传统意义上的讲故事外,神话、文学、电影、电视剧、广告、公关、新闻报道乃至日常生活中相对完整的交流、说服皆可归入叙事的范畴。也就是说,生活处处皆叙事;所谓叙事,就是对历史和社会生活的话语建构。

1984年,费舍尔(Walter Fisher)提出了“叙事范式”(narrative paradigm)的概念。这一范式的基本假设是,人是叙事的动物(narrative beings),“体验和理解生活,就像经历一场持续的叙事,它有冲突、分享、角色扮演、开场、中场和结尾”①。因此,说者应当为听者提供好的理由,花力气讲一个让人佩服的故事(story),而非生硬地加工证据、枯燥地展开推理,或者企图建构一个牢不可破的论点。②叙事范式强调了人是讲故事者,同时认为价值、感情和美学构成我们的信仰和行为的基础。换句话说,我们更容易被一个好故事而不是一个好论证说服。③

伯克(Kenneth Burke)比费舍尔更向前一步,提出了“戏剧五因”理论。这一理论来自伯克对一句俗语的“再发现”:人生如戏。人的动机、行为及其创造的历史和社会生活,在结构上恰恰如戏剧一般。伯克据此提出了用以分析人的动机、行为和社会关系的五个“戏剧性”因素:行为(act)、执行者(agent)、方法(agency)、场景(scene)、目的(purpose)。

“戏剧五因”的每一个方面都不难理解:行为即人区别于动物的“运动”,人的行为有意识、目的、选择的自由;执行者即行为主体,可以是个人或团体;方法即执行者实施某种行为时所采用的策略、手段和工具;场景即行为发生的时空语境和外部情势,提供行为的条件和理由;目的即执行者欲求的效果或结果。

“戏剧五因”形成了标准的戏剧结构、叙事结构,可以普泛地解释“如戏的人生”,亦可生成商业、政治和文化的各种文本。事实上,在“戏剧五因”理论诞生后,它一直被应用于文学、影视和新闻等叙事作品,以及广告、公关、演讲等说服性文本分析之中。

基于伯克的“戏剧五因”,我们可以提出说服性叙事的五个要素及其操作化的策略模式。为了对“戏剧五因”进行说服、传播意义上的对接和转换,我们不妨用“语境”替代“场景”,“角色”替代“执行者”,“行为”“方法”和“目的”不变。以下即探讨叙事的这五个要素及其对应的故事结构和讲故事的策略。

二、语境:营造与还原

语境优先于话语,它是话语的“容器”。跳脱、逸出语境的话语必然是含混、错乱的,就像缺少沙漠背景的胡杨林或不见大海的贝壳一样怪诞。在日常生活中,我们有时悔恨自己“说话唐突”“胡说八道”,就是因为言不当机、辞与境悖。在正确的时机和场合说正确的话,从来都是说服的基本原则。

职业的说服者理应首先营造和调适语境,而后再决定说什么和怎么说。并且应该避免犯三个错误:语境未成先说话、语境与话语错位、缺少语境还原。语境营造与还原有三种策略模式,下面通过一些事例分别加以说明:

恢宏与细微相对:“大+小”模式。好莱坞电影——譬如《飘》《公民凯恩》《后天》《2012》等,特别青睐对大时代之下小人物命运的观照。这些电影稳定的叙事结构是,在恢宏壮闊的历史语境下刻画剧中人细微的生活际遇,以及他们的高贵与卑微、奋斗与无助。“大”“小”之间的语境重叠和张力,使观众既卷入一个大时代,也走进角色的小心思。

平常与奇异相对:“常+奇”模式。某著名企业在一个化工项目建设的宣传片中,将主题锁定为“保护一窝鸟蛋”——施工人员发现一棵需要移植的大树上有一窝鸟蛋,建议公司暂时停工,等待小鸟诞生。公司接受了这个将造成一定损失的建议。随后数日,镜头持续记录了孵化过程,直到一窝小鸟破壳而出,这个世界又增添了一群可爱可贵的生命。对项目建设的宣传——譬如讲占地、产能和利率,自然是平常且无趣的,而把镜头对准一窝小鸟及其来到这世界的过程,便是令人惊叹的。

无意与刻意相对:“偶然+必然”模式。对讲故事而言,偶然即“无巧不成书”,必然即那些稳定、“永恒”的结构。叙述那些偶然与无常、必然与命定的境遇,以及两厢之间的交错与对照,往往最令人心动。在金庸小说中,周伯通与瑛姑之邂逅、别离与重逢,实为造物弄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杨过苦寻小龙女十六年后,偶然在蜜蜂翅膀上获得消息,小龙女竟在绝情谷底,于是便有了必然的重逢;张无忌在深涯之下偶遇老猿,意外拿到九阴真经,从而必然地成为天下第一高手,以重振明教、匡正武林、驱除鞑虏,凡此等等。

三、角色:人格化与命运感

说服性叙事的第二个要素是“角色”。“戏剧五因”理论的一个基本预设,便是在故事中解析人的动机、行为和关系。因此,故事对于角色、人物的呈现和塑造务求彰显其人格和命运。叙事中的角色设计宜获得如下两种眼光:

角色的人格化,即让人成为故事的主角。以品牌叙事为例,每一家企业都宣称以人为本,而在其话语表达中却只见被修辞装潢得流光溢彩的“物”。这既表现为品牌自身未能人格化,也反映在品牌对公众的物化、客体化理解上。人格化的品牌是有灵魂、有个性、有价值主张的“生命体”,而非抽象、空洞、冷漠的商业或权力机构。

角色的命运感,即对人之命运的关怀。每一个人都在具体的生命际遇中流浪生死,在自我与他者、内在与外在、物质与精神的交错缠结中经历忧喜悲欢。我们可能早已注意到,在众多选秀过程中,才艺只是节目的一部分内容,人们甚至很快忘记了某位选手的具体才艺。真正打动亿万观众的,乃是节目极尽可能再现的选手们的命运感——爱憎、得失、进退和荣辱等。实际上,举凡“打动人”而不只“打中人”的叙事,不但可以见事见物,而且能见到人,见到人的眼睛、内心和生命图景。

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强调叙事角色的人格化和命运感,与哈弗罗斯主张“在叙事中成就德性”是相契的。哈弗罗斯认为现代社会的道德建设原则,乃是“我们应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优先于“我们应该怎样做”。这对于说服性叙事亦有启发:“我们对于人格和命运的关切”优先于“我们应该怎样说服对方”。④在传统的单向传播时代,叙事的唯一主角是说服者,倾听者是作为客体、对象或“无面孔”和“他们”而存在的。在今日双向传播时代,明智的说服者理应与利益相关者成就共同的故事、“戏剧”和集体记忆。以叙事学的视角看,所谓共同体就是拥有共同故事的人的集合,在其中,个体的人格得以完善,命运之网亦减却系缚之苦。

四、行为:大格局与微内容

人之行为既有其大格局,譬如立德、立功、立言,护持家国天下,解行正法大道,乃至普济十方众生、解放全人类;亦有其绵细、精微之处,譬如糊口、面子与尊严,“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贪嗔痴,坐看云起,采菊东篱,把酒话桑麻,共剪西窗烛,以及生活中那些“小惊喜”“小胜利”和“精致的无用”。

大格局是对那些恒久的行为价值、“元规则”的追求和实践,譬如良善、幸福、友谊、正义、公平、和谐,它们像河水一样百折不挠、奔流入海;微内容一如后结构主义者所强调的偶然、无序和不确定性,好比纷乱的雨落,散漫的云归,隐约的耳语。在《勇敢的心》中,华莱士从断头台上倒下的最后一刻,以浩然正氣高呼了一声“freedom”(自由!),而手中却滑落了恋人海伦送给他的丝帕。追求自由之大格局与丝帕绕指柔之微内容,如琴与瑟,如冰与水,相和相融。

我们经常批评一些宣传、动员不立体、少纵深,只讲“大道理”——这其实还是比较客气的说法,它们往往上不合“天意”,下不接地气,不过是一些空洞的口号和“假道理”。

譬如,某家企业生产的第一百万辆汽车(或电脑)即将下线,品牌部门决定发布一篇新闻稿以示辉煌和威武。这是比较常见的一类公关、说服文本,即正面宣传、成就报道,“近日,某企业第一百万件产品下线,这是某种观念指导、制度创新和业务进步的结果,受到各方一致好评。”

在信息和物质一样匮乏的年代,人们喜欢听到这种捷报频传的喜讯,而在今日信息爆炸、同质竞争的年代,此类宣传不过是向自己喊几句口号——一篇宣传稿,最认真的读者竟是自己。从受众一端看,你的第一百万辆车下线与我有何关系?你的“再创辉煌”“又上台阶”“高潮不断”与我有何关系呢?

说到底,此类宣传应当营造语境、将品牌人格化,进而彰显品牌主体的大格局和微内容。譬如,从大格局看,第一百万辆汽车是在现代人的生活路线无限延展、心灵世界也被车轮驱动的时代生产的;第一百万台电脑是在交通、沟通工具都越来越发达,而人与自然、人与人越来越疏离的时代下线的。从微内容看,我们的车并不值得赞美,而开车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他们是坚持过年回家看父母的人,每个月读一本好书的人,每跑一段路停一下等候自己灵魂的人;电脑也不过是更新换代的产品,而我们的电脑用户不是“宅”在网上的信息孤岛,不是只写百余字的支言片语而放弃通透思考、完整逻辑和真诚表达的人。

一花一世界,一芥子中有一须弥山,大格局与微内容其实是一码事。你有没有听过、领会、记住一些经典叙事文本,在那些微细的描述中可以见到朗阔的时代和人生?譬如张爱玲的《炎樱衣谱》,这是她为朋友的时装店写的一篇“公关稿”,她感慨说:“在政治混乱期间,人们没有能力改良他们的生活情形。他们只能够创造他们贴身的环境——那就是衣服。我们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⑤

说服者所欲倡导、激发的行为,正应从大格局、微内容两端切入。大格局者顺天应人,微内容者直面自我,二者相合即是对宇宙人生可能性的确认与发挥。

五、方法:界面优化与费力最小

说服性叙事的第四个要素是“方法”,即角色行为的具体策略和方式。若欲说服对方产生于你有利的态度和行为,最好为他绘制明晰、可行的路线图,并提供必要的条件和工具。换言之,说服者不仅要指明行为的方向,而且要设计界面可亲、路径便利的起而行之的方法。譬如,劝君穷极千里目,就需要一架更上一层楼的梯子,而且梯子还要让对方感到坚固、便利、不费力。

我们讲“诸相非相”,透过表象看本质,但人与人、人与事、人与物之间的亲近、认同和接纳大多始自界面。在设计学领域,“界面”被理解为人与物互动的媒介,是设计师赋予物的面孔。这一理解完全适用于说服性叙事,界面是说服内容展现给说服对象的样貌、姿态、气质和气象。除了产品,企业、政府、个人、工程、项目、某种行为或事件,同样存在“面孔”设计问题。在说服性叙事中,具体文本的界面往往对阐释和认同有直接、显著的影响。以公共关系为例,现代公关在文本设计偏爱新闻叙事,这与新闻文本的关注度高、故事性强、预期信任度高的界面特质有密切关系。公共演讲、人际说服、大型活动等公关文本也有强烈的界面意识,诚如国务院新闻办前主任赵启正所言,要向对方提供青红可爱、酸甜可口的苹果,而不是强行对方吃下“维生素C”片剂——尽管它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总体而言,界面创新的目标是开放、审美和个人化,以使之可亲近、易参与。开放即调动一切可能的元素鼓励积极互动和纵深介入;审美即提供超越实用主义的美感和灵韵;个人化即对方做主,唤起对方的归属感和创造的热情。这些都意味着要为纯粹的技术主义、工具理性注入人文主义的灵韵。

另外,说服者所提供的方法,应以费力最小为原则。从说服者一端看,费力最小意味着了解、顺应对方的意志、需求和体验,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既是一种策略选择、方法设计,也是一种价值安排:让对方以其方便从你倡导的行为中受惠。说服者有时制造了太多的概念、方法和路径,终日想着“下一盘很大的棋”,在一座连自己都走不出的迷宫里呼唤对方欢喜踊跃向前;有时则只描划方向不提供方法,而当对方找不到表达、行动的通路,就会转身离去,甚或抵制、抗争。

六、目的:利益互惠与价值同构

公共关系学者格鲁尼格使用“混合动机”(Mixed motives)一词定义组织与利益相关者相遇、沟通的“多元目的”。⑥每一个说服者事先都会尽可能明白地确定说服目的,而说服效果却往往与预期存在偏差。无论这种偏差令人失望,抑或有意外之喜,皆说明说服不是简单的信息传递,而是人与人之间复杂心智和行为互动的结果。

且不说日常生活中人们的行为、方法和目的纷繁复杂,即使是那些被讲述得神圣、庄重的历史事件和社会运动,也激荡着多种欲望、动机和目的。1858年,林肯与道格拉斯围绕黑人地位、政治道德等问题展开了七场著名的辩论。在美国历史上,这是一次意义重大、影响深远的政治教化运动,使“每一个公民都获得国家的价值观”“连铁匠都能说出关于自由的好几个比喻”。⑦很多历史学家使用了“庄重”“伟大”之类的字眼记录这段历史,而波斯特(Mark Poster)则补述了一些看似不合宜的历史细节:在两位辩论者每场长达数小时的严肃陈辞和激烈反诘中,现场听众在吃甜饼、喝酒、烧烤、嬉闹,现场还有狂欢的乐队。事实上,若无这消遣和娱乐,他们根本就不跑来倾听什么见鬼的政治哲学和道德理想。

这并不可憎,也不必大惊小怪。佛教的说法是,人在一刹那就有八万四千念。人的动机和目的确实在每一刻都是复杂的,有主有次,有明有晦,有虚有实,念念迁流。除去某些极端的历史和社会情境,说服者试图把所有人的所有动机和目的都引导、凝摄于一处几乎是不可能的。为此,在说服性叙事中,对于目的的理解和设定,应坚持如下三个原则:

一是多元主義的开放性原则。面对混和动机与目的,说服者应承认、尊重这种多元主义。说服不是让自己的意见成为唯一的意见,而是强调藉由协商达成理解、共识和合作。多元主义的信条,最基本的就是皆大欢喜,至少是各得其所。你在台上辩论自由、平等和民主,我在台下跳舞、吃甜饼,正是各就其位,也正是把你的辩论主题从口头上、从宪法文书中落到实处。

二是两面提示与均衡说服原则。所谓两面提示,即说服者同时告知对方有利和不利的两种情况。与之相对的是一面提示,即仅告知对方有利的预期目的。尽管两面提示存在风险——对方可能选择说服者反对的那一面,但是从古希腊到20世纪中期,西方说服研究一直强调正、反两面均衡告知。理由有二:一者,两面提示的说服乃是一种讨论,是民主的应有之义,“我们不把讨论当作绊脚石,而视之为任何行动必不可少的基本前提。”⑧二者,从具体说服效果看,如果对方听信一面提示而未能达及预期目的,则会产生挫败感和反抗意识,说服者将面临信任破产。两面提示鼓励对方做出自主判断,即使结果不如人意,亦因其自主决策的合法性,而免于对说服者追责。

三是利益互惠与价值同构原则。说服目的要符合人对利益和价值的基本追求,譬如号召民众“节能减排”不如宣讲“省电省水省钱”,自上而下发起低碳运动不如动员民众自主设计“家庭节约”计划。如是,节能、环保便由外部强加的社会义务,转变为自发的公民运动。在利益与价值问题上,说服者有时要许以“于无水时寻秋水,届有光处觅春光”。无水之时为困境,得寻澄明秋水,即是雪中送炭;有光处万物生长,更以春光化育,即是锦上添花。若有秋水长天、春光朗耀之境,说服者自然大功告成。

(本文为2015年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重大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增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故事”的部分成果,项目批准号:2015MZD046)

「注释」

①Walter R. Fisher, Human communication as narration: Toward a Philosophy of reason, value and action, Columbia, SC: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1987.

②胡百精:《公共关系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189页。

③理查德·韦斯特,林恩·H·特纳著:《传播理论导引》(刘海龙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378页。

④汪建达:《哈弗罗斯论伦理问题的转向》,《学术交流》2007年09期。

⑤张爱玲:《炎婴衣谱》,《力报》1945年4月。

⑥D.M.Dozier, Maneagers Guide to Excellence in Public Relations and Communication Management. New Jersey:Lawrence Erlbaum Associates,INC,1995.

⑦[美]尼尔·波兹曼著:《娱乐至死》(章艳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41-46页。

⑧Thucydides. The Peloponnesian War. Trans. Thomas Hobbes and ed. David Gren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9. p.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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