噪音美学之示范表演

微小辣

最近，在今年的1月7日，上海红坊艺术园区内的On Stage里，举办了一场噪音音乐会。网络海报上写道：“一次声音的狂欢/一段听觉的冒险旅行/一个时空交错的梦境/一首无法重复的乐曲/一场超乎你想象的音乐会……”

“噪音阳台”音乐会

周勇和李剑鸿，是这场音乐会的主角。他们站在台前，呻吟嘶吼，或是弹奏敲击，又或站在笔记本电脑前，而来自扩音器中的尖锐噪音与人声的合谋，足够让全场观众有种“始终处在即将窒息的前期”的感受。他们身后大屏幕上，诡异变幻的抽象图像，则把毫不设防的人们带入一个视听的虚拟自我空间。

当乐器的噪音与无规律的人声在同一个空间内被挤压、被扭曲、被放大时，脚下的地面与四壁白墙，都被扩音器震到略略抖动。人们有闭上眼，在靠近舞台和音响的地方坐下，让尖锐的声音穿过耳道，让震撼的嘶吼撞击胸腔。于是平日压抑的心情，沉睡的思维，忽然被召唤起来；人们也有坐得稍微遥远一些，睁大眼睛看着幕布上的诡异图像，揣摩着它们的变幻与噪音的关系——那些充满着当代艺术基因的无解的图像们，跟这个世界提供的各种或好或坏的消息一般，让人眩晕，又让人不知所措。

半场过后，又有白衣长裙的女子，夜鬼一般蔓延上了舞台，跟人声与噪音吉他一起纠结一起缠绕，用即兴的舞蹈和身体语言为表演添多一份诡魅的艳丽……

毫无疑问，这个噪音音乐会是一种视觉和听觉的抽象结合艺术，它拥有自我的美学概念与价值。但假如你心脏不灵，抑或耳朵长期耳鸣，还要坚持早睡早起，那么也许这是你应当避免参与的音乐场合了。

周勇说，“我们的这场演出完全是即兴的，含着表演者自身的情绪，以及周遭的氛围。这种音乐，其实更需要观众集中精神，安静地把身心进入。”他还告诉我们说，他跟李剑鸿之前真的没有为该次演出进行过什么排练，就因为是“即兴表演”。虽然在我们听众耳朵里，每段与每段仿佛是有很大不同，但周勇坦陈并没有刻意的倾向，要在每一段乐曲中去表达什么。所以，那是人声和吉他噪音的偶然合谋，自己的情绪自己宣泄，听众也全权负责自己的想象。

关于噪音艺术的一点点故事

这样的音乐并不是今天前卫极端的声音试验，如同前文提及，其历史已有百年之久。1916 年，流亡苏黎世的“达达主义”艺术家Hugo Ball朗诵了他的语音诗歌，演出过程中Tristan Tzara等人使用缝纫机为诗歌朗诵伴奏；1927年，作曲家安泰尔在芭蕾舞配乐中采用了喇叭声、电锯声；1948年，法国的皮埃尔·舍费尔则把火车轮滚动、喷汽和鸣笛的声音录制下来，拼接为《铁路练习曲》——这个非音乐界的人士，以自己的创作告诉世界，从此以后，音乐不再是7个音符，而是一切声音。到今天，噪音艺术已遍布全球，但它们大多兴起于文化比较发达的工业城市中。

我们通常所理解的音乐，无一不在表达某种意思，或是意境。而实验音乐意在追求一种高度纯粹的、不负载任何意义的聆听：比如自然或生活周遭发出的声音，比如乐器的自我声音，比如电脑上制作的程序在跑的声音，这些在实验音乐人看来，都是对声音的最高礼拜。所以说，“让声音自己说话”是实验音乐与一切传统音乐的最大不同。

而噪音艺术，就是实验音乐里头的一项。噪音音乐其实说白了，是加工过了的“噪音”，经过分割、失真、放大、拼贴出来，与单纯直接的毫无变化的现实噪音完全不同。当然，它依然颠覆着传统的聆听习惯，以超过极限的音量来干扰人们的听觉反应，它是如此“难听”，你甚至会拥有一种站在充满废气废料的轰鸣车间里的相似感受。但在这样的声音里，你可以毫无悬念地尽情释放压力，可以呐喊，可以把那些忧郁和黑暗在这超越的声音倾倒排放！

噪音与人声怎么一起玩了

多数情况下，噪音艺术是排除了人声表演的。但这次噪音音乐会里，摇滚男周勇跟噪音男李剑鸿俩人却玩到一起去了。这里，让我们多介绍几句比摇滚歌者更为另类和小众的噪音艺术家吧！

来自杭州的李剑鸿毕业于杭州商学院艺术系，他是目前国内最为活跃和重要的噪音及即兴音乐家之一，擅长用吉他制造出强烈的噪音。早先他以电视机电磁波、接触式麦克风与效果器调制出强暴的噪音，此后演出以吉他和效果器的即兴为主，风格游走于即兴、噪音、迷幻音乐之间，曾推出的系列唱片《十二境》《空山》《在这里》对“环境即兴”这一概念和风格进行了全新和完整的解析和展示。

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他是第二层皮乐队、D！O！D！O！D！乐队组建者，另参与了迷走神经（VagusNerve）和mind fiber等组合。自2003年至2007年，每年策划和主持先锋音乐节“第二层皮音乐节（2pi festival）”，这是当时中国最重要的先锋音乐节。2011年，和VAVABOND共同创办以推广中国即兴音乐为主的新厂牌C.F.I Records。这些活动要么是早期中国实验音乐、草根当代艺术的重要节点，要么是中国当代声音艺术国际交流过程中重要的推动力量。

李剑鸿的噪音艺术，参与了无数当代艺术的重要活动。如2003年，应策展人欧宁邀请参加伦敦的“巴特西中国发电站”艺术展览；2004年，应策展人侯翰如邀请在巴黎“白夜”（Nuit Blanche）艺术节演出，之后被国际声音艺术名人兹比格涅夫·卡科夫斯基（Zbigniew Karkowski）称为“中国最好的噪音艺术家”……

而李剑鸿与周勇的相识倒是非常偶然。周勇是前上海著名摇滚乐队“疯子”乐队主唱，至今一直仍在坚持探索声音的可能性。他对表演艺术也非常倾心，经常参演电影、话剧、相声等各种文艺形式，不断磨练自己，已经有点达到不拘形式的程度，渐臻化境。

去年11月，周勇受邀参加了改编自法国奇才让·热内的环境剧场《上阳台》，被喊去上海安福路的话剧艺术中心当表演嘉宾去了，连剧中的异域小舞都跳得毫不含糊啊！那部剧，是ACT上海当代戏剧节的参展作品之一，而为环境剧场《上阳台》做了现场音乐的，刚好就是噪音大咖李剑鸿！

在剧场表演中，《上阳台》打破了观演关系，重置剧场空间，将“形象与反射、重影”层层叠叠地置入当代时空，呈现了荒诞派戏剧经典与真实世界的彼此映照。

两场演下来，无论是观看的人，还是表演的人，都感受到了莫大的新鲜与刺激。而就在这个项目中，周勇与李剑鸿也抽空就音乐进行了切磋，结果两人约定要搞一次即兴人声与噪音艺术的合作！于是乎，才有了这么一场“李剑鸿&周勇‘噪音陽台音乐会”，而所谓“噪音阳台”，其名字正是来自那个令他们相识的《上阳台》。两小时听下来，这场来自李剑鸿和周勇的噪音音乐会，堪称令人震惊、超乎想象、体力超群（因为一直嘶吼和发噪音确实是个体力活），他们走心地用了无数不同寻常的方式来演绎、试验和探索声音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