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方戏语言研究十年

张 晓 明

(山东理工大学 齐文化研究院，山东 淄博 255000)

中国地方戏语言研究十年

张 晓 明

(山东理工大学 齐文化研究院，山东 淄博 255000)

十年来中国地方戏语言研究有了长足发展，尤其是在研究范围与方法上均取得了一定突破，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第一，地方戏语言的语言学研究，侧重语言要素面貌的描写，并逐渐走向对语言演变脉络与规律的揭示，主要运用语言学方法；第二，地方戏语言的戏剧学研究，又可以分为地方戏语言戏剧程式研究、地方戏语言风格研究及地方戏语言与地方戏音乐关系研究，大多综合运用文学、语言学、戏剧学与音乐学方法；第三，地方戏语言的文化社会学研究，主要运用文化语言学与民俗语言学方法。地方戏语言研究在实现语言面貌客观描写、加强文化语言学与社会语言学研究、深化地方戏语言与音乐关系研究等方面还大有可为。

地方戏；语言；戏曲

中国地方戏是重要的文化艺术资源，也是重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毋庸置疑，语言是中国地方戏最主要的构成元素之一。较之以往很少被涉及被研究的情况[1]78，近十年语言学、戏剧学、文化学及社会学等学科对地方戏语言的研究逐步加强，在研究范围与方法上取得了一定的突破，出现了数量较多的不同领域、不同层面的研究成果。它们既互相区别又互相补充，共同促进了地方戏的保护、研究与开发。以下从三方面阐述2006年以来十年间地方戏语言的研究情况，并对其发展趋势进行展望。

一、地方戏语言的语言学研究

这里的地方戏语言的语言学研究是指对于地方戏语言本体的研究，研究对象是戏曲语料中语音、词汇、语法、用字等要素，研究范围遍及语音中的声韵调、词汇中的词语构成、语法中的词法句法等诸多方面。此类研究主要是从语言学角度对戏曲语言要素进行面貌描写与特征分析，或采用方言研究方法，或使用语义语用研究方法，或将地方戏语言与自然方言进行对比，以期发现二者的差异及演变。

(一)地方戏语言语音研究

地方戏语言的语音状况最先被关注。王艺玲采用量化统计方法对五音戏传统剧目语料的语音词汇面貌进行描写，涉及声韵调构成及分布，韵律特征、韵式、词汇构成、词语特征等[2]11-40。洪珏对邕剧戏棚官话进行声韵调语音系统描写，并分析其与桂柳官话之不同以及其夸张性与包容性特色[3]12-21。朱媞媞考察泉州传统梨园戏用韵情况，揭示泉州方言四五百年间的音变轨迹[4]99-104。许晓欢总结湖南常德三棒鼓唱词在字调、结构、押韵、衬词等方面的特点[5]155-156。栾江华选取61个贤孝曲目4145个韵段分析研究，归纳出近现代西北地区方音韵与调的特点[6]87-95。

(二)地方戏语言词汇研究

地方戏语言的词汇研究从分类描写走向语义语用研究。李静采用分类研究方法，从大量运用的方言词、熟语、同义词、拟声词、衬词、詈语、古语词、叹词、行话与隐语等十个方面分析黄梅戏的语言特色[7]18-22[8]48-53。吴剑系统考察明代戏剧唱词中的颜色词，分析其句法功能、语义系统、语用特色及转喻机制的运用[9]90-95[10]40-47。

(三)地方戏语言语法研究

地方戏语言的词法、句法研究亦颇为丰富。钱秀琴探讨凉州贤孝唱词ABB式重叠、叠音拟声词、特殊双音节动词重叠、AA儿式重叠、AAB式重叠等五种叠音现象的表现手法与表达效果，探析四类语气词及其语用功能[11]36-41[12]140-143。王文艺从两个方面分析贵州地戏唱词语言特征：词汇方面方言词的使用、同义词的连用；语法方面词语或构词语素的顺序变化、“把”字句和“将”字句的普遍使用[13]26-30。李敏对变文唱词中的代词进行定量统计，阐述代词类别、来源及发展[14]15-47。赵颖对贤孝唱词中人称代词、名词、习惯性助词与词缀、连词、重叠式词语、拟声词等词类的语法现象进行研究[15]19-24。郝建军阐释二人台唱词的语言结构特点：以五字七字句式与四句段式为主，唱白结合[16]17-23。张莹指出：黄梅戏唱词中“把”字句的单音节动词不能成为独立的韵律单位，而必须通过添加虚字等手段，才能构成唱词的构造单位，这种特点是由于韵律限制所决定的[17]44-47。

本试验主要原料为脱胚玉米，购于淄博潘庄粮油市场(水分质量分数为12.77%、淀粉质量分数75.36%、蛋白质质量分数8.25%，粗脂肪质量分数1.04%)。耐高温α-淀粉酶(活力20 000u/mL，山东隆大生物工程有限公司)。液态高活力糖化酶(活力100 000u/ml，河南仰韶生化工程责任有限公司)。

(四)地方戏语言起源与演变研究

有些研究在描写对比基础上，探究地方戏语言的起源与演变。董国炎与李建明分析扬州评话语音从以官话和地方官话为主到语音方言化的演变过程[18]144-149。郭作飞分析南戏早期代表作品《张协状元》中方言词特征，论证南戏源起于温州的说法是可信的[19]17-22。胡荣华从部分字声母发音部位后移、韵母圆唇化倾向、中古入声声调保留三个方面分析黄梅戏语音的地方性特色[20]155。陈红从语音、语汇、语法、文字和语用等方面分析唱词与韵白的不同特色，指出丰场戏基础方言是闽中方言和闽南方言的中介方言，不具自然语言的特点[21]66-72。王怀中以著名秦腔剧作家范紫东剧作为例，考察其中反映出的民国时期关中方音声韵情况，并总结从民国至今关中方音的变化[22]155-161。

二、地方戏语言的戏剧学研究

这方面研究更加关注地方戏语言的戏剧学特色，认为这才是地方戏更为核心与本质的问题。主要关涉到戏剧程式特征、语言风格及语言与音乐的互动关系。

(一)地方戏语言戏剧程式研究

这类研究侧重于话语方式、语言程式及语篇特征。冯文开指出宋代歌妓唱词具有口头演述的独特特征，也具有口头话语方式特质的传播方式，它的呈现形态应该得到更为充分的观照[23]142-145。赵速梅与孟夏各等运用韩礼德的语域理论，从语场、语旨、语式三方面分别分析黄梅戏与豫剧唱词的语言特征[24]92-95[25]摘要。李婧指出：序列结构是二人台唱词的一种特殊的篇章组织方式，分为时间序列、空间序列、计量序列和数字序列，在篇章衔接方式的选用上表现出自己的特色，如词汇衔接中相似性方式与结构衔接中同构衔接等[26]25-27。王建浩研究戏曲语言最突出的特征，即口头程式，分析了句法程式、音韵程式和句段程式的特点[27]209-213。

(二)地方戏语言风格研究

(三)地方戏语言与地方戏音乐关系研究

很多学者重视把戏曲语言研究与音乐唱腔研究相结合，认为这才是戏曲学角度的语言研究。这种研究结合音乐学、演唱学等理论与方法考察戏曲语言的方言方音。游汝杰重点阐释“方言与声腔”“戏曲语言与方言的关系”等问题，并针对昆剧、越剧、京剧、黄梅戏、沪剧、莆仙戏、湖南花鼓戏、上党梆子等音韵调与声腔的关系进行研究[35]目录。钱茸指出语言在音声解析中的重要性：唱词音声既是连接方言与唱腔之“乡韵”(地域性音乐)的桥梁，也是连接声乐品种与大文化信息的桥梁；“说”与“唱”是高频率协作的；中国式字音连接具有特殊的艺术魅力[36]77-86。

更多研究侧重于某一剧种声腔与方言的关系。姜晓芳考察内蒙古西部方言语音语调特色对二人台唱腔与牌子曲的影响[37]85-86。黄建荣从语音语调、语序、方言词等方面分析临川方言对采茶戏腔调、唱词、韵白的影响[38]100-103。黄振林对于昆腔声场与赣东戏场两种戏剧风格及其曲牌与用韵等语言实现方式进行研究[39]46-51。林琳总结聊城八角鼓唱词与唱腔在依腔行字、语言节奏与旋律节奏相吻合等特点[40]113-114。李启鸿指出歌仔戏音乐曲调是闽南方言声调音乐化的结果[41]164-165。周洁群探讨如何把科学的发声方法和地道的安庆方言技巧融入到黄梅戏的演唱中，以使演唱更完美动听[42]108-109。徐凤英从词的结构声韵与节奏处理、唱腔旋律与方言的关系以及语调与旋律构成特点三个方面谈客家方言与赣南采茶戏的联系[43]38-40。杨璟分析巴陵戏声韵调受多种本地方言影响而形成的语音本土化特色[44]64-65。张志谦研究昆曲唱词中字的声调阴阳开合、内容的雅俗、词句的声韵节律等与曲腔的关系[45]88-89。张毅琛对于闽南方言在高甲戏唱腔表演方面的音韵特征和艺术处理作出归纳总结和论述[46]118-122。

三、地方戏语言的文化社会学研究

地方戏语言与地域性社会文化存在着紧密的联系，以下分两个方面阐述此类研究成果。

(一)地方戏语言的文化语言学研究

这种研究是把语言研究与文化研究相结合，进行戏曲语言与文化关系的探讨。周琼解读傩愿戏表演中所运用的程式化符号，涉及到方位符号、数字符号及比喻修辞符号等语言符号及其文化含义[47]14-17。洪珏论证作为粤剧与邕剧共有的一种特殊舞台语言，戏棚官话具有特殊的文化内涵和审美价值[48]81-86。张玲指出：抬工号子不仅代表着当地民族民间文化，其唱词艺术美更体现出别具一格的民间文化特质[49]124-125。韩波指出：地方戏曲即为地方民俗戏曲，是在对民族文化和礼仪风俗题材原型的共通性理解基础上的创作；它的形式语言不仅包括语言、唱腔和手、眼、身、法、步等肢体动作，还应包含演出组织、场地和秩序；借助于人类学、民族学、民俗学、考古学乃至神话学，可以对它的母题意义进行透彻认识和阐释[50]70-71。李祥林以元明两代戏曲为例来研究民间语言或语言民俗在戏曲文本中的呈现及使用，从民间熟语、巴蜀方言、外来借词等三方面的词语运用揭示戏曲艺术的“俗”文化特征[51]58-65。王剑指出：乌江流域余家傩戏具有独特的历史渊源、表演方式和文化特点，特别是其唱词，从题材和体裁上体现了丰富的文化背景与内涵[52]63-70。剡自勉指出花儿文化中的不表意隐性唱词具有音乐功能、句法功能和文化功能，其文化情感性、认同性、神秘性功能是原生态花儿文化的真正内涵[53]45-47。

(二)地方戏语言的社会语言学研究

地方戏社会语言学研究主要指戏曲语言资源收集整理、研究、保护与开发，近几年大多围绕地方性传承与方言保护展开，即“戏曲语言生态的研究与保护”。李首明指出：戏曲唱腔所用的语言随着剧种发展，与本地方言存在一定区别，但影响戏曲音乐特点的方言因素是区分剧种的根本因素；方言语音语调与唱腔音乐的完美结合，使整个戏曲音乐变成了一种整合了的身份认同载体，一定程度上强化了方言的身份认同功能，进而更深程度上影响着文化持有者对其文化身份的自觉；应该重视方言对地方戏曲的重要作用，认识到戏曲音乐在身份认同中的功能，不要使地方戏曲丧失地域化特色[54]77-80。邱剑颖以闽剧为例考察地方戏推行普通话版的现象，辩证分析方言与声腔、方言与道白之间的关系，阐明方言对于地方戏曲的意义，反对推行普通话版地方戏[55]141-145。方寅指出：地方戏改革中的语言问题突出体现为方言和普通话的选用矛盾，各类戏曲团体合乎人口、地域、互动、认同、设施五要素标准，可视为言语社区；以黄梅戏言语社区为例，它存在异质性的地域分布、流动性的人口组成、专属性的设施构成、常态化的方言互动以及趋同化的语言认同；解决语言选用问题时要重视这些特点，并防止其言语社区继续出现地域离失、人口走失、设施丧失、互动缺失、认同迷失等问题[56]19-25。侯刚本从戏班子行话这种社会方言转化为日常生活用语的语言现象入手，研究梨园戏话的传散历程途径[57]46-66。赵颖从代表性词语、民俗描绘、语言情感三个方面分析唱词的地域性语言特点，揭示形成原因，提出保护策略[58]51-56。赵学清回顾20世纪以来民俗语言研究的历程，呼吁重视社会语言学视角下的民俗语言研究，并以陕北说书为例，强调由于民俗语言独具的口头性、匿名性、传承性和变异性等特点，应该寻找对应的研究方法[59]150-154。

四、评价与展望

(一)评价

可以看到，2006年以来的十年间，中国地方戏语言研究在范围与方法上均有所突破。

1.范围上的突破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研究剧种范围扩大。已经涉及诸多剧种，大戏小戏百花盛开芬芳争艳。本文所列研究成果关涉到许多知名度相对较低的地方戏剧种。对这些小剧种语言面貌的关注与研究，正是研究范围扩大的力证。第二，研究角度与层面多样化。语言学、文学、文化学、社会学、戏剧学、音乐学等诸多学科在多种角度与层面均已展开卓有成效的研究，本文从三大方面选取了多个学科领域进行分类评述，或侧重于面貌描写，或侧重于特征概括，或侧重于规律分析，每个领域均有不同层面的研究成果。

2.方法上的突破也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研究方法稳定成熟，并有所创新。比如语言学本体研究，能够熟练运用方言学、语义学、语用学等方法描述地方戏语言面貌，在此基础上进行演变规律的总结。又如语言风格研究，对于地方戏口语性、朴实直白、乐观诙谐特征的把握及不同剧种各自不同的实现方式的探究，均准确到位。第二，综合运用多种研究方法，做到多种方法灵活交叉运用。比如戏剧程式研究，涉及到语言学句式句法、文学艺术风格、戏剧学剧本结构等多种方法。若非出于行文考虑，上文许多研究成果并不适合绝对地划入某一范围，更不能说单一采用某一种方法，大多数研究存在相互交叉的情况，很难有泾渭分明的学科方法归属。这一方面是因为地方戏自身的特点：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涉及语言、文学、音乐、舞蹈、戏剧、文化、思想等诸多内容；另一方面也说明对于地方戏语言的研究虽然逐渐引起重视，诸多领域与层面的研究均已开展，也具备了独特的观察视角与研究方法，但是整体而言，地方戏语言研究还有极大的发展空间，较高专业水平与学术层次的研究成果数量还不算多。

(二)展望

我们寄希望于中国地方戏语言研究能够在以下三个方面更上一层楼。

1.实现对地方戏语言面貌的客观描写。地方戏语言是在地方自然方言基础上形成的舞台语言，不是任何一种方言的照搬，它具有综合性与变异性特点，因此，对它的研究可以借鉴语言学方法，借鉴方言研究的方法，但是要注意戏曲语言的戏曲特性，注意与方言研究相区别，真实客观地描写地方戏语言面貌。在此基础上，对照自然语言，分析其来源及发展变化。

2.加强社会语言学与文化语言学角度的地方戏语言研究。地方戏语言是地域社会文化产物，亦是地域社会文化载体，其形态面貌与核心特征的产生与变异的根本因素在于社会文化。社会语言学与文化语言学的关注视角，既立足于语言这一根本，又将地方戏语言置于更为广大且深层的文化社会背景之中，便于把握地方戏尤其是地方戏语言的本质特征。

3.深化地方戏语言与音乐的关系的研究。方言音韵调与声腔的紧密关系，是戏曲音乐研究的重要内容，它解决地方戏音乐的起源问题，但是方言并不等同于地方戏语言，地方戏音乐与语言的关系需要从更多层面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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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3-01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齐鲁戏曲与齐鲁文化研究”(2014BB02744)。

张晓明，女，山东潍坊人，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研究员。

J825

A

1672-0040(2017)05-0063-05

(责任编辑李逢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