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面积最大的雨林——南美的亚马逊雨林,幅员辽阔,是世界上动植物最丰富的地区。然而这片雨林里集中了各种可能的死法,且不说随时会踩到的毒蛇和剧毒蜘蛛,单是常识里无害的蝙蝠、蚂蚁、蜜蜂等,在这里都足以致命。
笔者从亚马逊丛林中最大的城市——伊基托斯出发,逆流而上,深入亚马逊上游的支流,开启了四天三夜的丛林探险:在深夜的原始丛林里,他经历了闪电暴雨和巨型蜘蛛;在静如死水的水域,他不仅偶遇粉色淡水豚,还垂钓凶猛的食人鱼;在密林深处的村庄,他体验了神秘的萨满仪式,服下“aywaska”之后,看到了来自异界的幻象……
对于毫无丛林探险经验的我来说,第一次探访亚马逊流域,不知从何开始准备:整个雨林足有550万平方公里,相当于大半个中国的面积,无论是查阅旅行指南还是电影资料,实际的情况都远超我的想象。
伊基托斯是世界上最大的陆路无法到达的城市,它与外界的连接方式只有航空和水路,因此以一种“丛林都市”的独特气息闻名于世。放下行李,我就被“亚马逊背包客”旅行社的工作人员拉进了办公室,“销售代表”铿锵有力的语调颇有一种林中之王的气势,我被他的激情打动,预定了四天三夜的行程。次日清晨集合时,我见到了此次探险之旅的5位同行伙伴,他们均来自不同的国家:英国、法国、美国、澳大利亚和秘鲁。
向导雷伊是一位有着印第安血统的男子,皮肤黝黑、矮小壮实,我们在他的带领下,乘坐快船,来到位于亚马逊支流上的一处营地,即丛林中的大本营。营地由3间大屋组成,有着丛林中的传统样式——全木结构,棕榈叶覆盖的大屋顶被木梁高高托起,虽布置了吊床和休息区,但雷伊告诉我们,这里蚊虫肆虐、被褥潮湿、不通水电。这符合我想象中的亚马逊:潮湿、浓烈,巫气弥漫。
稍作休息,雷伊便让我们换上长筒胶鞋,开始丛林徒步。我突然想起《探索》节目中的一段话:热带雨林不单是物产丰富的花园,也是这个行星上最好的战场,为生存而进行的不停歇的无情战争。换言之,这片雨林里集中了各种可能的死法,且不说随时会踩到的毒蛇和剧毒蜘蛛,单是常识里无害的蝙蝠、蚂蚁、蜜蜂等,在这里都足以致命。
一进入亚马逊丛林,“杂乱”一词便出现在脑海,这里的树木不仅高大、密集,而且被各种藤蔓、树根穿插环绕,显得拥挤混乱。雷伊走在队伍最前面,用砍刀硬生生劈出一条路。“你们看这个,这是会走路的树,”雷伊说,“这种树每年都会长出一些新的不定根,把支撑点逐渐平移,这是它们为吸收土壤营养而进化出来的方式,看起来就好像在走路。”继续往前走,一些树上出现了丑陋的“大鼓包”,乍一看像瘤子,向导把手搭在上面,几十只蚂蚁立刻布满他的皮肤,看得我全身发麻。雷伊迅速地将蚂蚁搓碎,在手臂上边涂抹边说:“这蚁穴中的蚂蚁可是驱蚊良药,印第安人没有驱蚊液,都靠这个。”
越往丛林深处走,枝桠越密集。雨林里物种杂乱,从最初让人感到的丰富,逐渐变成一种单调——放眼望去,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并且,树林密不透风、闷热潮湿、道路泥泞,大家无时无刻不被密集的蚊虫包裹。
第二天晚上,雷伊带领我们进行夜间徒步。夜里,只需把手电光聚集在一处,仔细看上几分钟,就会发现几十种从未见过的昆虫。蜘蛛算是比较熟知的了,但在这里,我们看到的每只蜘蛛都不尽相同:或长着一身黑色长毛,体型比人脸还大;或四肢细长,几乎和树干颜色融为一体;或红黑相间,全身布满可怕的花纹……
一阵闪电过后,大雨倾盆,蚊虫开始躁动,成群的飞蛾以及各种不明飞行物充斥着整个林子,脚下的泥地瞬间变成了泥潭,有些地方一脚踩下去深至膝盖,整个队伍举步维艰,大家都处于崩溃边缘。我已经记不得最后是怎样走出丛林的,只记得在泥浆里翻滚了一圈后不能洗澡的事实,而且在湿气弥漫的丛林里,衣服一旦湿掉,就永远也别想再晾干。
这就是真正的大自然,让我们这些自负的城市人节节败退。
第三天,雷伊决定带我们乘独木舟去更远的流域看看。
早就听闻亚马逊流域的食人鱼堪称淡水区的“猛兽”,它们会因血腥味而极度兴奋,这次能够亲自垂钓食人鱼更是令我激动不已。雷伊把船停在一片看似静如死水的支流中,开钓前,他发给每人一根自制的鱼竿和大块的新鲜鸡肉。我紧握钓竿,刚把肉丢下去,便感受到食人鱼群强大的力量,不到几秒,诱饵就被吃了个精光。由于食人鱼反应敏捷、速度极快,大家拉杆永远慢了一步,最终还是雷伊成功地钓上一条。大家好奇地围了上去,这条食人鱼似手掌大小,背部呈红色,看起来并没什么威力,但当雷伊掰开它的嘴时,我不禁惊叹:好一口利齿!
当天回营的路上,队友山姆和雷伊聊起了“aywaska”,一听到这个词,我马上竖起耳朵,要知道从南美旅行开始时,这个我此前闻所未闻的词便开始高频出现。
一开始,我并不知晓这是什么意思,但随着旅行的深入,我逐渐明白了他们所说的“aywaska”其实是亚马逊地区一种特有的植物,也是当地居民认为最神圣、最有智慧的植物。据说,饮用这药汤的人能和精灵沟通、治愈疾病,甚至可以预见未来。
萨满仪式定于晚上9点进行,我们乘独木舟提前到达了萨满所在的村庄,上岸后被雷伊带到一个举行仪式的房间,等待萨满出现。没过一会儿,传说中的萨满就进来了。这是一位约莫60岁的瘦小老头子:没有光着膀子,也没有戴着牛鬼蛇神的饰品,只是简简单单地穿了一件不太合身的衬衣。其实,对于大部分贫穷的亚马逊居民来说,西医的昂贵费用是无法负担的,所以“aywaska”就成为了当地最廉价的医疗。因此,亚马逊地区的萨满并不神秘,相反,他们以丛林医师的身份存在,为贫苦大众服务。
萨满席地而坐,念念有词,拎起一个瓶子上下摇晃。摇晃均匀后萨满开始把“aywaska”倒进口杯,并依次往杯里喷烟,然后拿起另一个瓶子,朝每个人的头顶喷水,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袭来,弥漫了整个房间。
做完这一切,萨满示意我们可以开始饮用“aywaska”了。
作为中国人,我对这种味道并不陌生:感觉像是加了酒精的藿香正气水,比中药浓稠,同时混合着泥土的腥味。待我们每个人喝完后,萨满便吹熄蜡烛,后续的仪式在全黑和静默的环境中进行,我们静坐在地铺的被褥上,听萨满时而吹着口哨,时而低声吟唱。
黑暗中,我的耳朵传来了“新音乐”:芭蕉扇沙沙作响,夹杂着屋外的鸟叫虫鸣,此起彼伏。随着“曲目”的自由转换,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张开了,我无法相信自己居然透过屋顶看到了星空!随即,画面快速地扭曲旋转,密密麻麻的色块和几何图形不停转换,伴随着成群的虫子、鸟儿朝我的视线内极速砸来,这种感觉就像同一位武林高手过招,而他的招数完全超出我的预料。此时,天旋地转,一股强烈的气团在我体内喷涌,我迎来了一轮地狱般的呕吐。所有人的药效仿佛都在此刻发作了,除了此起彼伏的呕吐声,大家也都在宁静中独自面对可能遇到的来自天堂或地狱的异象。
轮番的呕吐让“aywaska”的药力逐渐散去,我的恐慌感也随之退去。仪式历时4个小时,萨满最后以喷烟作结,祝福了每一个人。
次日很早我便醒了,独自离开营地来到了河边。虽然经历了前一晚的呕吐和内心的挣扎,但此刻却丝毫没有头晕和疲惫感,相反,整个人异常清醒并且倍感轻松,就好像和一位植物朋友——“aywaska”彻夜谈了一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