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叶新戏剧研究述评(1949-2014)

2017-04-01 23:39韩争艳
关键词:剧作话剧戏剧

韩争艳

(大连民族大学文法学院,辽宁 大连 116605)

沙叶新戏剧研究述评(1949-2014)

韩争艳

(大连民族大学文法学院,辽宁 大连 116605)

随着评论界对沙叶新戏剧理论和戏剧作品的关注不断深入,有关沙叶新戏剧的研究在时代特色、地域元素、现实主题、实验技法等方面成果丰富,研究视角也涵盖了作家、文本、读者(观众)三个层面,较为全面地将沙叶新戏剧研究整体向前推进。然而,沙叶新戏剧研究仍存在论题重复、方法相对单一等问题,还有一些尚未触及的研究盲区,这使得沙叶新戏剧研究还有继续深入拓展的空间。

沙叶新;戏剧;研究

回族作家沙叶新的话剧创作崛起于新时期,被誉为“海派戏剧的代表”、“实验话剧的先锋”,曾因剧作产量丰富、现实性强成为新时期戏剧舞台上的重要作家,在国内外享有较大的影响力。自新时期以来,沙叶新研究中既有一定数量的解读其戏剧理论、具体剧作的学术论文,也有人物传记、名人访谈等作家本体研究,同时,还包括总体宏观性研究的硕士学位论文。就目前的研究成果来看,沙叶新研究在时代特色、地域元素、现实主题、实验技法等多个层面展开,沙叶新的个性、心理以及戏剧理念不断被解读。一些硕士学位论文从宏观的维度系统地研究沙叶新戏剧创作,朱海华的硕士论文《沙叶新新时期剧作简论》主要从“题材内容”、“创作倾向”、“戏剧风格”、“艺术形式”和“戏剧观念”五方面展开[1];王红芳的硕士论文《沙叶新话剧艺术研究》则从“人物形象”、“结构和情节模式”、“语言特色”以及“话剧的剧场性”方面研究[2];陆娴的硕士论文《趋近时代,关注现实的一种戏剧艺术——沙叶新编剧艺术研究》从“创作精神”、“编剧艺术”、“剧作的历史建设和历史局限”三个方面探讨沙叶新的编剧艺术[3];高冉的硕士论文《新时期沙叶新话剧的接受研究》跳出沙叶新创作研究,从沙叶新最著名的四部话剧的接受情况入手,从戏剧观众即接受主体的接受和消费情况来反观沙叶新的戏剧创作。[4]总览沙叶新的研究情况,关注点有以下几方面。

一、沙叶新戏剧主题及人物塑造研究

在戏剧主题方面,几乎所有的研究者都关注到了沙叶新话剧中鲜明的时代特色。沙叶新以其敏锐的视角,选择新时期人们普遍关注的事件和市民关心的话题作为戏剧题材,其剧作表现出强烈的时代参与意识和政治敏感性,既有对热门事件的评析又有对人生的反思。朱海华总结沙剧的特点在于:“关注现实、紧贴生活的题材内容。”[1](P7)贴近生活、追踪时代脚步是沙叶新剧作的显著特色。陆娴认为沙叶新具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对国内现实问题体认深刻,其戏剧紧扣时代脉搏。

强烈的时代精神需要通过作品中个性鲜明的人物加以诠释。沙叶新剧作中塑造了大量极具个性的人物,既有普通小人物,又有马克思、毛泽东、陈毅等大人物。朱海华总结沙叶新的人物塑造具有追求平民化与世俗化的创作倾向,特别是对大人物的塑造,“首先将他们作为一个人,将重大的政治生活和战争生活与细微的日常生活和爱情生活相结合,使领袖人物的伟大与平凡、外在与内在、英雄壮举与具体个性得到辩证的统一,增加了人物的感染魅力,从而从多角度塑造了一位成功的圆形人物形象。”[1](P12)程宏宇认为在新时期的特定历史条件下,戏剧文学塑造无产阶级革命领袖成为一种普遍趋势,而沙叶新在《陈毅市长》中不是将陈毅塑造成一个伟大的人,而是将其塑造成一个真实的人。余秋雨认为沙叶新戏剧人物亲切可感具有极大的亲民性。沙叶新塑造出成功的栩栩如生的人物,适应并符合观众的内心期待和审美判断,才能将戏剧主题深入人心。

二、沙叶新戏剧理论及艺术形式研究

20世纪80年代末,余秋雨在《沙叶新戏剧论》中归纳了沙叶新剧作的几个特点:“世俗性”、“现实性”、“喜剧色彩”等,特别指出“世俗性”是沙叶新剧作的审美出发点[5]。沙叶新总是开掘剧作对于广大市民观众的切实可感性,即使是历史人物、革命家,他们的性格、思维方式与行为逻辑并不与普通观众构成巨大的审美差距,沙剧重在展现他们的世俗意义,亦即社会普通意义。沙叶新经常站在普遍的民众一边,批判人民所厌弃的社会现象、颂扬被人们所首肯、所怀念的思想品质。在《寻找男子汉》中,沙叶新把普遍的社会心理作为解析的对象。沙叶新将剧场作为一个审美现场,通过感性方式来引发观众对于理性精神的领受,阐发一切社会历史现象的世俗意义,由世俗走向感性,由感性走向审美。梁庆标指出余秋雨概括沙剧的“世俗性”容易给读者带来贬义性理解,且不能涵盖相应的艺术表现手法,而“狂欢化”精神更符合沙叶新剧作精髓[6]。为达到“狂欢化”目的而进行“脱冕”、“身份相对化”、“物质-肉体化”等形式的“降格”,将伟人、名人“去神化”,呈现出人性的层面,以生活化场景淡化历史的宏大叙事。同时,“狂欢化”戏剧精神又是与沙叶新的社会政治观念以及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立场相联系的,即肯定民主、平等、自由,抨击专制、腐败的文化风气,戏剧中的“狂欢化”精神是他实现诉求的一种方式。

众多研究者都注意到了沙叶新剧作的地域特色,他的戏剧取材于上海市民偏好的题材、关心的话题。余秋雨认为沙叶新擅长在上海市民的社会心理动向中来寻找美丑,寄寓褒贬,沙剧的喜剧效果与上海市民特定的审美习性是无法分来的。王新民在其著作《中国当代话剧艺术演变史》中称沙叶新为“海派”的杰出代表,沙叶新的《寻找男子汉》、《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等剧作彰显海派话剧国际性、多元性、创新性的特色传统,兼具地域文化与现代国际都市特色,为中国话剧打开了通往市场运作的大门。

沙叶新的戏剧一直以喜剧色彩浓厚的戏剧风格为人称道。余秋雨认为沙叶新擅长撰写机敏、通俗,具有强烈剧场效果的喜剧性台词。台词中包含了当代流行概念,以跳跃性的浮想联翩的怪异组接构成,将单元性的喜剧性纠葛连缀,顺应快节奏多信息的时代审美习性构筑戏剧整体效果[5]。程宏宇认为沙剧喜剧色彩既不同于旧时代鞭挞丑恶的喜剧,也不同于建国后的“歌颂性”喜剧,他将喜剧与崇高统一起来,追求一种较高层次的审美意向,重点揭示剧中人物的喜剧性格,使人在笑声中悟出深刻的道理。[7]

在话剧艺术形式的创新上,沙叶新的《陈毅市长》、《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寻找男子汉》等几部话剧的结构形式倍受研究者瞩目。程宏宇在《沙叶新戏剧美学风格论》中认为沙叶新戏剧结构较为新颖,特别是《陈毅市长》的“冰糖葫芦”式结构。全剧没有一个贯穿始终的矛盾冲突,十场戏由十个故事组成,并由一人贯穿,各个故事之间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可以独立成章。而《寻找男子汉》则采用了无场次的结构形式,这种自由灵活的结构便于表现主人公连续不断的寻找活动及其连续的思维与心理活动轨迹。王新民在《中国当代话剧艺术演变史》中将沙叶新剧作的“冰糖葫芦式”结构视为海派话剧对传统话剧结构的创新,并高度推崇这样的戏剧创新精神。朱海华将《陈毅市长》多次获奖归功于“冰糖葫芦”式结构的创建。同样采取“冰糖葫芦”式结构的剧作还有《马克思秘史》、《阳光·雪·人》和《幸遇先生蔡》。朱海华注意到了沙叶新戏剧采用西方现代派技法,同时结合了中国传统戏剧形式,是一种民族化、中国化的戏剧理念,“冰糖葫芦”式结构借鉴了中国戏曲的折子戏,每一折故事相对完整,可以单独演出,而《寻找男子汉》则直接借鉴传统戏曲的虚拟、写意手法。

沙叶新的戏剧创作方法,特别是沙叶新在现实主义创作方法以外大胆吸收和借鉴了西方现代派技法引起了许多评论者的关注。朱海华指出沙叶新的《马克思秘史》“序幕”构思借鉴了西方荒诞派手法,而《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中“复调”的形式发挥了巨大作用,到了《寻找男子汉》和《耶稣·孔子·披头士列侬》,更是将荒诞派的戏剧技巧与中国实际相结合,创作出了具有中国现实意义的“荒诞派戏剧”。程宏宇认为沙叶新剧作运用象征、夸张、荒诞等手法,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效果。

在对沙叶新剧作中观众要素的研究中,程宏宇认为沙剧注重观众因素,沙叶新将舞台空间扩大到了整个剧场,缩短演员与观众的距离,从而产生出一种强烈的戏剧感受。朱海华指出沙叶新的戏剧观念极为注重观众参与,并强化了观演交流。《陈毅市长》、《假如我是真的》、《马克思秘史》等戏剧中演员向观众诉说,把观众瞬间拉入戏剧情境,强化其参与戏剧情节,与剧中人物直接沟通,将舞台时空与现实时空重叠,易于观演双方产生思想和行为的共鸣,这也是对日本戏剧理论家河竹登志夫的“垂直表演的手法”的借鉴。[1](P23)

三、沙叶新比较研究

关于沙叶新的比较研究并不多,现有的研究多注重单部作品,没有形成系统的戏剧理论比较研究,更不具备将沙叶新与外国剧作家比较的跨文化研究视野。翟业军、施军的《为政治服务——老舍〈西望长安〉与沙叶新〈假如我是真的〉对照记》将沙叶新与老舍进行具体篇目的比较。两部剧都是题材相似的骗子行骗故事,由于受时代因素的主导,老舍的戏剧成为呼应“肃反”运动的“大时代”颂歌,符合十七年文学规约和文学为政治摇旗呐喊的工具化倾向;而沙叶新《假如我是真的》则将《西望长安》的揭发骗术转向暴露被骗者的丑态百出。在纵向对比中,研究者认为沙剧看似是新时期文学的理性启蒙,实则传承了十七年文学的话语方式,表现出强烈的参与意识与敏锐的政治嗅觉,现实政治依旧是沙叶新热衷的创作土壤,再一次印证了沙叶新剧作符合时代主旋律的创作指向。程宏宇在《高行健与沙叶新戏剧创作比较》中指出两位剧作家在戏剧主题和形式方面都存在巨大差异;然而两位剧作家在戏剧的哲理美这一重要的美学风格上所见略同;在具体表达上,沙叶新主题相对明确直白,更贴近生活,高行健则追求多主题、多声部,以一种整体形象的隐喻与象征的结构方式来承载哲理意蕴。[8]

四、沙叶新其人其戏

沙叶新研究中,众多学者从传统的文学批评角度入手,经常将注意力从对创作客体——戏剧作品的关注转向创作主体——作家的性格品行的关注上,从沙叶新的为人幽默谦和来阐释沙叶新戏剧中的幽默风格,出现了大量的人物采访和人物传记类的研究文章,主要有闫四稳《笑面人生的剧作家:沙叶新》、不易《勤奋探索责任感——记青年剧作家沙叶新》、高天《潇洒人生遨游艺海——记著名剧作家沙叶新》、章剑锋《沙叶新:一介书生的“出走”》、李宗陶《沙叶新:我遇到的那些真人假人》、刘伶《我本闲云舒卷久,依山恋水畏高寒——沙叶新访谈录》、吴怀尧《沙叶新:我天下无敌》、一盈《沙叶新:我是一个快乐的人》、杨海亮《性情沙叶新》、葛国春《沙叶新的幽默》、赵哲《诙谐幽默沙叶新》、沙鹏程《挚友意绵绵——读懂沙叶新兄》、雷茜《乐观、幽默的沙叶新》等,甚至于沙叶新也经常发表自我剖析、自我解嘲的小文,如《瞧,沙叶新这个人》、《沙叶新翻脸不认人》、《我究竟是谁?》等。

五、沙叶新戏剧研究中存在的问题

就目前的沙叶新研究状况来说,还存在一些问题,还有较大的拓展空间。

首先,大多数研究成果研究方法相对单一,基本停留在传统的主题分析,不乏论题重复之作,希望研究者充分地重视沙剧中的活性因素。在戏剧语言方面,俗白幽默的语言一直是沙叶新备受称赞的艺术特色,而长期以来研究者却仅仅把语言作为纯粹的形式问题,而忽视了语言与作品内涵,与社会文化语境的关系,使得沙叶新研究基本停留在新时期水平,未有新的突破。研究者可以尝试使用现代语言学分析沙叶新戏剧的语言特色,或是应用心理分析等的批评方法开展研究。

其次,沙叶新研究基本是以肯定和赞扬为主要基调,大多数研究成果没有探讨沙叶新戏剧存在的问题。只有个别研究者直言不讳,余秋雨曾指出沙叶新戏剧试图兼顾世俗趣味与文化思考,而实际上戏剧缺少维系观众的张力,使得世俗趣味成为文化思考的障碍,观众在幽默的戏剧氛围中没有沿着剧作的审美指向前进。[5]陆娴指出沙叶新戏剧主题先行,过于强调社会问题意识而导致戏剧艺术张力不够,这使得沙叶新戏剧无法满足90年代之后观众对戏剧审美内涵的要求。[3](P36-37)在今后的沙叶新研究中,只有研究者摆正与研究对象的关系,才能将沙叶新戏剧研究更客观地推进下去。

第三,关于沙叶新戏剧还有一些无人涉猎的研究领域,作为一位少数民族作家,沙叶新剧作中的民族因素和回族文化品质问题还是个研究盲区。沙叶新出生在典型的回族家庭,深受回族文化(伊斯兰宗教文化)熏陶,沙叶新对此有明确的自我体认,他在《我的回族文化基因》中说道,“回族的价值观念,说到几点:坚忍、正义、济贫、爱心等等,对我很有启发,我想我父母身上的精神品质与其说来自家庭的传统,不如说来自回族的血统。因为这是回族共有的,很多回民都和我父母一样,都具有这样的精神品质。”“我的作品也是这样。凡是读过我的剧作和随笔以及最近几年写的《“表态”文化》、《“宣传”文化》、《“检讨”文化》、《“腐败”文化》的人,都可以看出回族文化基因对我的影响。”[9]但是从目前的沙叶新研究情况来看,几乎没有人从回族作家的角度来研究沙叶新戏剧作品,关注回族文化对沙叶新戏剧的影响,或是戏剧中体现的回族文化精神气韵,无疑将成为沙叶新研究的一个新的生长点。

[1]朱海华.沙叶新新时期剧作简论[D].福州:福建师范大学,2002.

[2]王红芳.沙叶新话剧艺术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07.

[3]陆娴.趋近时代,关注现实的一种戏剧艺术——沙叶新编剧艺术研究[D].南宁:广西师范大学,2014.

[4]高 冉.新时期沙叶新话剧的接受研究[D].扬州:扬州大学,2014.

[5]余秋雨.沙叶新戏剧论[J].戏剧艺术,1988(01):36-41.

[6]梁庆标.论沙叶新戏剧的“狂欢化”精神[J].戏剧文学,2012(08):102-105.

[7]程宏宇.沙叶新戏剧美学风格论[J].剧作家,2007(02):59-60.

[8]程宏宇.高行健与沙叶新戏剧创作比较[J].上海戏剧,2002(01):26-28.

[9]沙叶新.我的回族文化基因[J].回族研究,2006(04):69-72.

A Study on Sha Yexin's Drama(1949-2014)

HAN Zheng-yan
(Dalian Minzu University,Dalian Liaoning,116605)

With the increasing attention on Sha Yexin's drama theory and works from critics,the study on the time feature,regional element,realistic theme,and experimental skills of Sha Yexin's drama have obtained fruitful results.Study perspectives cover writer,text and reader (audience),which promote the overall study of Sha Yexin's drama.However,there exist some problems in the study of Sha Yexin's drama,such as topic repetition and single method and there are still certain areas yet to be touched,which leaves space for future exploration.

Sha Yexin;drama;study

J80

A

1674-0882(2017)04-0060-04

2017-04-2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新中国少数民族文学研究史(1949-2009)”(13&ZD121)

韩争艳(1980-),女,辽宁鞍山人,博士,讲师,研究方向:中国少数民族研究、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 裴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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