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玥
上海地铁里,见一位老绅士给怀孕的女子让座,年轻女子推让:“老伯伯,您坐,我月份还小,站得住。”
伯伯答得很妙:“在你面前安然坐着,别人心里要讲,这人老糊涂了,老得连自己是个男人也忘了。”
女子有点惭愧,坐下后提出要替老人拿包。老人把皮包交给她。淡然地站着。
他明显有些年纪了,拉着手环的小臂皮肤多皱而干枯,但灰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精神依旧。他穿着灰色丝绸衬衣、窄腿裤,皮鞋和手表明显有年头了,但依旧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地铁行至人民广场站,很多人下车,老人也有了座位,他并不像一般的老年人那样,拿出调到最大音量的手机,也没有开着收音机旁若无人地听保健讲座,而是从皮包里拿出老花镜和一本书,专心看着。
那个孕妇依旧坐在他旁边,问:“伯伯,您在读什么书?”
他微笑而答:“一本英文書,叫《美妙无比的痛苦》。”
他并没有大谈读书心得,也没有建议年轻人好好读书。
他读书的态度就像每天提着菜篮子去菜市场一样自然,含蓄温润,与人一分淡淡的亲切。
这是岁月给予一个人的最佳礼物:在合乎自己脾性的领域里浸润良久,得到了完美的润泽,到了老年,才会有这样一种和蔼淡定的面相、独立自尊的姿态、安之若素的性情。他不会热衷于在微小的地方与人争抢利益,明里暗里嘲讽如今的世风日下。他就像一决古玉,温润、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