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芳
(郑州大学,河南郑州 450001)
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比较及影响因素分析
李晓芳
(郑州大学,河南郑州 450001)
基于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利用多元线性回归分析方法对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进行比较研究的结果显示,与本人和配偶均无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相比,本人没有流动经历但配偶有流动经历者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与之并没有显著差异,而本人有流动经历者则明显减少。进一步分析发现,导致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差异的因素是多元化的,对不同群体而言,流动经历只是一种外在的、显性的因素,农村地区传统的性别角色观念和个人基本特征则是内在的、隐性的重要因素。
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影响因素
一直以来,地域空间上的人口流动与迁移就是人口学科重要的研究议题之一。近年来,我国城乡流动人口数量迅速增加,人口规模不断扩大。截止到2011年,其人口总数已接近2.3亿,占全国总人口的17%[1]。在多样化流动方式作用下,家庭内部的性别角色分工系统不断解构并得以重塑。其中,具有不同流动经历的农村已婚女性在家务劳动时间上的多样性特征凸显,其成为观察和研究家庭变迁的重要切入点。
(一)相关理论
目前,文化规范-资源理论是研究家务劳动分工的重要理论,其主要包括宏观和微观两个方面。宏观方面主要包括父权制在内的社会制度、文化规范及性别观念。这种文化赋予了男性在家庭中的权威和控制权,从而能使他们摆脱承担家务劳动的责任。有学者通过研究妻子承担家务、丈夫逃避家务的父权制度运作模式发现,不论丈夫依赖或者不依赖妻子的经济支持,其分担家务的情况都比较少,这正是一种性别文化规范使然[2]。与此同时,其他学者指出,不论是男性还是女性,一旦出现违背正常性别角色的情况,在承担家务劳动时都会出现一种基本性别角色“回归”趋势[3]。从微观视角来看,受教育程度和个人收入的相对资源优势有利于减少已婚女性做家务的概率,受教育程度越低、性别角色意识较传统的男性承担家务较少,而同样特征的女性则较多,工作时间少的女性承担的家务劳动更多[4]。有学者通过分析传统文化、性别平等文化和转型期不同文化背景下夫妻相对资源对家务劳动分工的影响发现,相比性别平等文化以及传统文化背景,夫妻的相对资源在转型期文化背景里的影响程度更强烈,得出夫妻家务劳动分工不仅受到相对资源的影响,而且受到性别意识以及两者之间的相互影响[5],进一步验证了罗德曼的“文化规范-资源理论”。
(二)流动经历与家务分工
以往研究成果显示,本人有流动经历有利于推动家务分工的性别平等化趋势,但是女性仍然是家务劳动的主要承担者。有学者认为,流动家庭中传统的性别分工模式已经得到改变,由于流动后家务劳动量有所减少,丈夫参与家务劳动的程度提高,但女性仍然承担绝大部分家务劳动[6],而其分配模式却因夫妻就业情况不同而呈现出显著差异[7]。对于夫妻共同从事个体经营的家庭来说,传统的性别分工比较明显,对于夫妻双方各自就业的家庭来说,丈夫会有意识地参与家务劳动,但是妻子还会承担传统的“女性化”的家务劳动,其中,“谁有空谁做”的家务分工模式逐渐形成[8]。与流动女性相比,“丈夫外出,妻子留守”的半流动模式显著地增加了留守女性的家务劳动负担。在非生产劳动期间,农村留守女性平均每天的劳动时间为7.7小时,且大多数留守妇女家务劳动时间分布在4~8小时之间[9]。由此可知,这种半流动方式显著地增加了留守女性的家务劳动负担。
(三)研究假设
基于相关成果和文化规范-资源理论,夫妻双方没有外出打工经历的家庭更有可能呈现明确的性别角色分工,其家务劳动也更多地由女性来承担。与此同时,对于完全遵循“男主外,女主内”的半流动家庭来说,留守妻子的家务劳动负担因丈夫在家庭中的“缺席”而显著增加。与上述两个群体相比,本人有流动经历者更可能因为流动家庭规模缩小,家务劳动量下降而导致其家务劳动时间减少,或者因为其参与社会经济活动、积累个人资源而促使丈夫参与家务劳动,实现家务劳动分配的性别平等。据此,针对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的家务劳动情况,本文提出以下两个基本假设。
H1:与本人和配偶均无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相比,本人没有流动经历但配偶有流动经历者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更多。
H2:与其他两个群体相比,本人有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较少。
(一)数据的来源、研究对象及方法
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是重要的数据来源,该调查共涉及婚姻家庭等9个方面。本文的研究对象是依据本人和配偶流动经历而划分的不同农村已婚女性群体。从群体分布来看,本人有流动经历者768人,占总人数的比例为12.7%,本人没有流动经历但配偶有流动经历者458人,占总人数的比例为7.6%;本人和配偶均无流动经历者4804人,其占总人数的比例为79.7%。
本研究在数据分析时采用了单因素分析以及多元线性回归分析方法。考虑到因变量是一个连续变量,故构建了一个多元线性回归模型,以期发现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的差异性,并在控制其他变量的条件下检验自变量的单独影响。分析软件为SPSS19.0。
(二)变量的操作化
根据以往相关文献和理论,基于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问卷,对因变量、自变量以及控制变量进行了操作化,具体阐释如表1所示。
1.因变量。家务劳动主要是指为了满足家庭成员或整个家庭生存和发展需要的一种无偿劳动[10]。从家务劳动的性质来看,其是耗时的、每天必须要做的、琐碎的、重复性的工作。根据国外大规模样本的调查,五项最耗费时间的家务分别是:做饭、洗碗、房屋清洁、日用品/食物购买、洗熨衣服等[11]。个别学者将其称为“日常”家务劳动,而其他偶然性,或者是具有时间弹性的活动作为“一般”家务劳动[12]。以往研究发现,由于传统文化观念以及性别角色期待等原因,女性往往成为家务劳动的主要承担者。对于农村已婚女性来说,这种情况更为突出,尤其是日常家务劳动的不平等分配。笔者分析时,对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进行了对数转换。
2.自变量。因本人和配偶流动经历的不同,农村家庭家务分工模式呈现不同特征。相关研究发现,流动家庭的家务分工模式不再是严格意义上的传统模式,“夫妻共同”承担模式以及丈夫更多地参与家务劳动的特征逐渐凸显,夫妻双方的家务劳动分工趋于平等[13]。与流动女性相比,半流动模式显著地增加了留守女性的家务劳动负担,而且其承担的家务劳动已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家务劳动,而是几乎包括了日常家务劳动和农业生产劳动在内的所有家庭事务。也就是说,在多元化家庭流动方式的作用下,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有可能呈现出明显差异。据此,将流动经历作为重要自变量纳入模型。
3.控制变量。根据以往文献以及文化规范-资源理论,本研究选择了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相对资源、性别意识3个层面的控制变量。
(1)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个人特征和家庭状况对不同群体、不同阶层女性家务劳动时间存在显著影响。工作时间和职业对女性家务劳动的影响程度较强,年龄越大,其家务劳动时间越长,已婚有子女的女性相比已婚无子女女性的家务劳动时间更长[14]。因此,本研究将年龄、受教育程度、个人收入、有无12岁及以下学龄子女、家庭人口数和工作时间作为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纳入模型。
(2)相对资源。从整个家庭生命周期来看,女性的家务劳动时间要普遍多于男性。这种传统分工模式很大程度上受到夫妻双方的性别角色观念、时间可及性、结构性资源和家庭环境等因素的影响[15]。一般来说,丈夫受教育程度较高,妻子个人收入较高的情况下,女性的家务劳动时间就相对较少。本研究中的夫妻相对资源包括家庭经济贡献、夫妻相对教育水平和相对收入水平三项内容。
(3)性别意识。除了受到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以及夫妻相对资源影响之外,有关家庭性别角色分工的认知和态度也是影响农村已婚女性家务劳动时间的重要因素。有研究得出,个人收入较高且具有现代性别观念的女性,其丈夫参与家务劳动的机会较多[16]。相比其他男性,具有性别平等意识者的家务劳动时间较多,不做家务的概率较低,由此可知,男性的性别观念越现代,家务分工也就越平等[15]。考虑到数据的可及性,本研究只将女性的性别意识作为重要变量纳入模型。
表1 变量说明
(三)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的基本特征描述
在对各变量进行阐释和说明之后,需要对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在各变量上的特征进行基本描述分析。在此基础上,通过多因素分析方法对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家务劳动时间与各个变量之间的关系进行探析。
表2 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的基本特征描述
由表2可知,基于3个群体在因变量和控制变量上的描述分析可知,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之间存在着明显差异。具体来看,与其他两个群体相比,本人有流动经历者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较少、年龄结构较为年轻、受教育年限较长、拥有12岁及以下子女的比例较高、性别意识更为现代。相比之下,3个群体中,本人没有流动经历但配偶有流动经历的个人收入较少、工作时间较短,家庭常住人口数量较多,与丈夫相比的家庭经济贡献更小、教育水平和个人收入更低。
依据研究目标,考虑到因变量的性质,对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进行多元线性回归分析,模型设定如表3所示。总模型主要包括3个子模型,第一个模型只纳入了流动经历变量,在此基础上,模型二增加了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变量,第三个模型包括了性别意识和相对资源在内的所有变量。
表3 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多元线性回归模型
注:*P<0.05,**P<0.01,***P<0.001
由模型一可知,加入流动经历变量后,模型的R2仅为0.004,这说明该变量对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差异的解释力较弱,但是影响程度却较为显著。与夫妻双方均无流动经历者相比,有流动经历者和留守经历者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有所减少,不过后者并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前者在0.001的水平上显著。
从模型二来看,增加了个人和家庭基本变量后,模型的R2提高到0.233,模型的优度得到提高,其解释力也越来越强。在控制了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后,相比模型一,本人有流动经历的作用力和显著性均有所下降,作用力下降了约53%,本人的留守经历的作用力增强了1.5倍。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本人有流动经历的一部分作用力通过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实现,也即该群体较小的年龄、较高的受教育水平和较长的工作时间均有利于降低该群体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另一方面,本人有留守经历的作用力显著增强的原因是由于该群体自身的一些不利于降低日常家务劳动时间的个人基本特征导致的,这些基本特征包括:受教育程度较低、个人收入水平较低、工作时间较短以及家庭常住人口数较多。总的来说,在控制个人和家庭基本特征的情况下,与本人和配偶均无流动经历者相比,本人有流动经历者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依然呈现显著的减少趋势。
由模型三可知,增加性别意识和夫妻相对资源变量后,模型的R2提高到0.248,模型的解释力进一步增强。与模型二相比,流动经历变量的影响程度变化较小,主要体现在本人有留守经历的作用力稍微增强,增加约15%。与上述分析类似,这种情况主要与新增的性别意识和夫妻相对资源变量有关。本人有留守经历的作用力有所增强的原因主要是该群体在性别意识和夫妻相对资源方面存在的一些不利于降低日常家务劳动时间的因素所致。也即较传统的性别意识、较小的家庭经济贡献和较低收入水平特征明显。总体来说,与本人和配偶均无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相比,本人有留守经历者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与之没有明显差别,而本人有流动经历者则明显较少。也就是说,3个群体中,本人有流动经历者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最短。假设1没有得到验证,假设2得到验证。
就个人基本特征、性别意识和夫妻相对资源控制变量而言,二、三模型体现出了一些相似性,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随年龄增长呈现增加趋势,与此同时,年龄的二次项的影响方向为负,也就是说,年龄对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的影响呈现先增加后减少的倒“U”形趋势。伴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呈现依次递减趋势,进一步证明了较高受教育水平能显著减少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劳动负担。相比之下,拥有12岁及以下子女、家庭人口数量越多显著地增加了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工作时间越长越有利于减少其日常家务时间。从性别意识和相对资源来看,现代的性别意识、妻子家庭经济贡献更大以及妻子相对收入水平更高的情况有利于减少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劳动时间。与妻子教育水平低于丈夫的情况相比,妻子教育水平较高或者夫妻相同的情况并没有显著降低其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这种情况也验证了个别学者的结论,在妻子受教育水平较高的情况下,因夫妻家庭分工违背了正常的性别角色,在承担家务劳动时呈现出一种基本性别角色“回归”趋势[3]。
研究结论显示,与本人和配偶均无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的日常家务时间相比,本人没有流动经历但配偶有流动经历者与之没有明显差别,而本人有流动经历者则明显减少。进一步分析来看,在本人和配偶均无流动经历的农村家庭中,尽管已婚女性的相对经济贡献较大以及教育水平较高,但是该群体仍然承担着绝大部分的日常家务劳动。这种情况主要是由于长期受到农村地区传统性别角色分工的影响,夫妻双方更可能倾向于秉承“男主外,女主内”的性别分工模式。而对于本人有留守经历者来说,丈夫外出务工导致了该群体承担了更多的家庭责任。除了孩子的学习和生活需要照顾之外,留守老年人,尤其是缺乏生活自理能力的老年人的生活照料也变为其家务劳动的一部分。所以,被动留守的境况是该群体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较长的主要因素。相比之下,对于本人有流动经历者而言,其日常家务劳动时间较短主要由两个因素造成,一是由于该群体本身年龄结构较为年轻、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以及性别意识较为现代,所以,其更可能因为参与社会经济活动增加了工作时间,从而相应地减少了日常家务劳动时间。二是流动经历不但有利于提高其个人收入,进而平衡夫妻之间的经济资源和家庭贡献,还有助于其摆脱传统性别角色分工观念的束缚,推动夫妻双方在日常生活中形成平等协作的互助模式。总的来说,影响不同流动经历农村已婚女性日常家务劳动时间差异的原因是多元性的,流动经历只是一种外在的、显性的因素,除此之外,农村地区传统的性别角色观念和个人基本特征也是内在的、隐性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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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鲁玉玲)
Comparison of Housework Time of Married Rural Women with Different Migrant Experience and Analysis of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LI Xiao-fang
(Zhengzhou University, Zhengzhou 450001,China)
Based on the 3rd national survey on the status of Chinese Women in 2010, in this paper, 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method is used to compare the time that married rural women with different migrant experience spend on daily household chores. Compared with the time spent by married rural women whose husbands have no migrant experience either, there is no obvious difference with the time spent by home-remaining women whose husbands have migrant experience, on the contrary, the time spent by women with migrant experience diminishes remarkably. After a further study about what causes this phenomenon, results show that factors leading to the difference are diversified. In terms of different groups, migrant experience is just an exterior and explicit factor, while conventional gender notion and personal characteristics are interior and implicit factors.
migrant experience; married rural women; daily household chores;the influencing factors
2017-01-03
李晓芳(1985—),女,郑州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社会工作系讲师,主要从事女性人口研究。
C913.68
A
1008-6838(2017)02-003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