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 瑄
(华东政法大学 传播学院,上海 201600)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社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由于工业化和城镇化建设的步伐加快,人们的生产生活方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在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转变中,社会的经济、文化观念等方面发生变化,对人们的日常生活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1]2安东尼·吉登斯认为现代性是指“社会生活或组织模式,现代性即意味着整个现代文明或工业社会。”[2]2相比于传统社会的封闭简单,经济高速发展的现代社会充满了不确定性,由于确立跨越全球的社会联系,大量未知信息的涌入,消除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最为熟悉和最为依赖的部分,展现了一个更为广阔陌生的世界需要去探索。同时与传统社会相比安全是相对的,现代社会未知的风险随时存在和发生,虽然可以采取科技手段降低发生风险严重后果的可能性,但是风险绝不会消失,全球性的风险景象依然存在。不仅存在例如核战、战争爆发等灾害性风险,也存在文化精神和信仰丢失的风险。风险的存在使“我们自己身处一种环境之中,这种环境允许我们去历险,去获得权力、快乐和成长,去改变我们自己和世界,但与此同时它又威胁要摧毁我们拥有的一切,摧毁我们所知的一切。”[3]9“这打破了传统文化千百年闭塞的生存状态,传统技艺和民间文化习惯被不断消解,”[4]126“传统文化节日被忽视。而且西方文化的强势介入,”[5]78传统文化的继承保护进退两难,传统文化遭遇认同危机。不同于传统社会的缓慢自发的发展,传统文化在如今的风险社会中如何继承保护呢?
传统文化中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中的保护方式,由最初提出的原真性保护到如今生产性保护,总是滞后于现代社会发展,使得传统文化的保护与现代社会割裂。同时现代性带来了社会经济的发展和现代政治制度的改变,将现代制度与传统社会秩序分离断裂。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试图找回人类和过去联系的尝试,在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架起桥梁,与现代社会进行对话。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民族文化的核心和精髓,在现代的大浪潮中呈一种相对“静态”的方式存在,社会的变迁带来了对传统文化认同解构,忽视了传统文化的内在价值,非遗失去其存在的根源和生命活力。在此大背景下不禁要思考非遗如何适应当前快速发展的节奏呢?普遍认为的非遗的保护方式是否是一种金科玉律?传统文化传承的现代性反思显得尤为重要。
现代性带来传统文化的消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受到冲击。优秀的传统文化代表之一黎侯虎,因独特的文化内涵和价值,在山西省内颇有名气。但在现代性的过程中处境艰难,发展道路受阻。选山西省黎城县黎侯虎作为研究对象,分析当前黎侯虎保护中出现的问题,在社会变迁的语境下对非遗保护方式再检讨。
从历史渊源上看,黎侯虎是山西省黎城县的汉族传统手工艺品,据传于商周时期的黎侯国,是当地民间文化的一个缩影。在人类文明发展初期,出于对自然的崇拜和敬畏,虎作为“百兽之王”被赋予符号指向和文化意义,成为氏族部落的象征和守候一方的守护神,向上天祈祷一年的风调雨顺和平安和乐。随着历史发展的变迁,逐渐从充满威严的部落象征和信仰转变成日常的装饰品。在1997年之前,在黎城县境内的黎侯虎有许多样式,有的娇小可爱,有的威武霸气,制作工艺与所选布料、颜色、形态等各有不同。在1997年入选全国的虎年生肖邮票之后,县政府统一黎侯虎的制作标准,增加黎侯虎的辨识度。
从黎侯虎的造型上看,黎侯虎一扫威严霸气的形态,造型粗壮、四肢短小,身体浑圆可爱,整体呈现出一种呆萌的形态。面料选以黄色棉布为底色,辅以红色和黑色为衬色,寓意着喜庆和吉祥。老虎的脑袋微微上扬,四肢向外撇。虎体前后带有旋风状花纹,既代表老虎皮毛的生长,又蕴含了艺术的美感。老虎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是剪好缝制上去,虎鼻为一片倒立的绿色树叶,眼睛炯炯有神。眉心饰以“王”字作为标志性的标示,嘴巴是长着的,口中有红色的牙齿。黎侯虎的制作讲究阴阳相对,一雌一雄的虎背上有一阴一阳的波纹,代表着阴阳结合、生生不息的生育观。黎侯虎也仅仅是虎文化长期演变过程中的一个具体形态。经调查发现,仅长治周边各地区便至少有四到五种不同的老虎形象,制作工艺和具体大小各有不同,以黎侯虎名声最大。黎侯虎具体形态的差异源于各地区民俗文化和地方风情的不同,文化产品内在的文化内涵深深扎根于被滋养的文化土壤之中。
从黎侯虎的功能上看,黎侯虎是中国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黎侯虎不仅是馈赠亲友的礼品,更具有驱邪镇宅、生活和乐的文化涵义。在当地更有小孩“满月”时,要把黎侯虎放在小朋友的身边,象征着茁壮成长的美好涵义。1997年,邮电部在全国范围内征集“老虎”的形态作为1998年虎年的生肖邮票,县政府将传承人高秋英的布老虎选定为送选样本,因其布老虎做的可爱小巧,并定义为黎城县的“黎侯虎”(因黎城县在西周时期是黎侯古国)。之后黎侯虎被选中成为戊寅年生肖邮票,黎侯虎名闻名全国,县政府也随即统一黎侯虎的制作,如今也成为黎城县的一张“文化名片”。2008年7月,北京奥运会开幕需要各地送选一批代表地方特色的工艺品,经市政府和县政府的推荐,黎侯虎被正式确定为北京奥运会民间工艺参展品。
黎侯虎起源于商周时期黎侯国以虎为图腾的民俗,主要功能是驱散鬼怪恶魔,保一方平安。延续发展至今已有驱邪镇宅、赐福生财的文化涵义。黎侯虎在当地人的巧手下一改过去威严霸气的虎形象,成为造型小巧玲珑、浑圆可爱的日常装饰品和手工艺品。社会的快速发展,人们审美观念的不断改变和黎侯虎工艺的原地止步,黎侯虎的保护与传承受到冲击。因此200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纳入国家的保护体系之中。保护方式也主要有以下两种:
长期以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大部分领域,如传统的口头文学、表演艺术、手工技艺和历法、传统礼仪和节庆等,一般都是由传承人代代相传而延续和发展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建立“人类活珍宝”制度的指导性意见》中提到,传承人是非遗得以延续和发展的决定性一环,他们把技艺传给后世,不断创新,非物质文化遗产才能生生不息,永世传存。当代著名作家、艺术家冯骥才先生所说:“民间文化传承人掌握着祖先创造的精湛技艺和文化传统,天才的杰出的民间文化传承人往往还把一个民族和时代的文化推向历史的高峰。”[6]1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领域中,传承人是重要的承载者和传递者,在历史的长河中贮存和传递着五千年辉煌灿烂的文化和东方文明。因此,从政府到学界以至普通民众都在努力采取各种措施,使其尽量得到有效的传承和保护。黎侯虎国家级传承人高秋英在当地开办黎侯虎布艺专业合作社。之后黎侯虎传承人李小梅于2008年被确定为长治市级代表性传承人,成立黎城县红石民间工艺有限责任公司。2010年被确定为山西省级代表性传承人。其公司也被山西省文化厅确定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生产性保护基地。并在当地开办了一个学习培训的组织,积极培训全县2000多农村妇女,扶持其健康持续的发展。
黎侯虎于2008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每年都获得政府固定的资金资助扶持。在黎侯虎登上虎年生肖邮票之后的2000年,当地政府资助黎城县妇联8万元钱,批量生产黎侯虎系列产品。在长治市政府关于长治市文化产业发展中长期规划(2012年-2020年)中,明确提出全市的文化产业发展由市财政安排3000万元的专项资金,并以每年30%的增幅逐年增加,预计2015年达到1亿元。自2016年起,提高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补助标准,从每人每年10000元提升至每人每年20000元,用于传承人开展传习活动。
伴随着文化旅游和消费主义的兴起,国内有些城市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旅游开发与保护相结合,使传统的文化项目获得生机,带动地方经济的发展。早先时期,黎侯虎仅仅是黎城县女人女红的一部分,作为家人和孩子祈福的工具,并没有作为一种文化产品在市场上售卖。黎侯虎的传承人高秋英在1997年入选国家虎年生肖邮票之后,黎侯虎名声大噪,她也成为了黎城县的人大代表和长治劳模,开办培训学习班,传授黎侯虎的制作技艺。之后新一代的传承人李小梅经营黎侯虎的红石民间工艺有限公司,“公司+农户”的运营模式,在以玩偶的基础上,逐渐拓宽黎侯虎的经营范围,制作队伍遍及周边的村落,黎侯虎的制作和销售成为拉动经济增长,农民致富的一条路,成为当地旅游产业的重要一环。在遵循市场经济规律的基础上,将壮大其文化市场,保持黎侯虎的可持续发展。
在当地人看来,黎侯虎不仅仅是一个精美的工艺品,更是一个中介,传递了黎城人2000多年的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上文所列的两种保护方式虽对于黎侯虎的保护产生了积极的影响,但是面对着市场的冲击和同行的竞争,黎侯虎如今的生存环境受到挤压和破坏,知名度也在逐渐下降。在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的同时,将非物质文化遗产放入市场经济之中,“逐利”的特性是否使得追求利润的最大化成为政府、企业甚至全社会的主流趋势?正如黎侯虎这类文化资源的开发如何能恰当的符合消费者的口味和偏好?这些存在的问题需要去思考。
面对西方文化的强势介入和人们审美观念的改变,以黎侯虎为代表的一些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处境独木难支。英国学者汤林森曾认为:“全球化的效果,势将削弱所有民族国家的文化向心力,即使经济上强势的国家,亦不能幸免于此。”传统文化在风险社会的冲击和消解,使传统文化或走向消亡,或趋向于西方化。当下快速发展的社会中,非遗依存的社会环境日益狭窄,政府对于传统文化保护的错误认知以及许多珍贵的文化遗产濒临消亡,大量具有历史、文学、艺术、科学价值的珍贵实物逐渐流失,年轻人对于传统文化知之甚少,沉溺于西方文化营造的世界中,文化记忆出现危机。诺拉把记忆危机描绘成现在和过去的脱节,认为“我们的经历中植根于传统的温暖、习俗的心照不宣和传承的往复回环之中的东西正被连根拔起。”[7]4以黎侯虎为例,当黎侯虎由部落的象征转变为精美的工艺品时,面对着西方美国队长,钢铁侠的冲击,黎侯虎的生态环境发生着变化,逐渐被消费大众忽视。如何更好、更科学地保发展传统文化保护,尤其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仍然是摆在我们面前亟待解决的难题。通过黎侯虎案例分析当前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出现的四个问题: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法》,“政府主导、社会参与是我国非遗保护的工作原则,因而,保护工作应以非遗项目和传承人为核心,积极发挥政府主导作用,同时调动广大人民群众参与。”[4]125因为作为主体的政府不仅要对当地的文化予以了解,非遗项目的所有保护工作最终依赖于政府去推进,从行政效力和财力上为保护濒临灭绝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发挥最大的作用。同时颁布国家、各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草案,提高全社会的关注度,对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的补助标准再度提高,解决部分传承人面临的传习困难。
黎侯虎虽年年有政府的资金支持和保护,文化创意产品的开发并未成为黎侯虎发展策略的关键,产品种类和样式仍然停留在过去几年中。在政府的发展规划之中,黎侯虎的保护趋于形式。纵观我国在十多年的非遗保护实践中,虽然取得很多举世瞩目的成就,但仍然有不少地方政府对非遗保护的价值缺乏足够的判断和认识,停留于被动的简单应对。一些地方官员考虑任期内的政绩成果,缺乏长远眼光,“文化搭台,经济唱戏”的做法试图简单地通过文化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这无疑使非遗保护的道路走入死胡同。受功利主义的驱动,将非遗看成一种政绩工程,对于非遗申报十分热衷,把入选名录当做形象工程,甚至为入选名录不惜投入重金。而入选之后,热度降低,对文化遗产及其传承人不管不问,缺乏相应的科学保护标准和管理措施,任人开发。
目前,许多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都确立了传承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补助标准翻番,但传承人的生活处境和工作环境却非常恶劣。黎侯虎的传承人出现断层,老一辈的手工艺人高秋英年岁已高,已不具备高强度的手工制作能力,传承人逐渐步入中年,在产品创意的萌发和设计上已追赶不上年轻一代的潮流。身为接棒主力军的年轻人追求大城市的生活和高收入的工作纷纷外出打工,公司中的人员不具备手工制作的能力。如今急需一批热情洋溢,干劲十足的年轻人来接手这个工作。基于经济人的假设,大部分人看重短期利益,对于非遗保护存在歧视和偏见,追求高薪工作和良好的条件。
但是有的传承人不断创新,并借助当下新媒体平台和节目,提升了在全国的知名度。例如湖南卫视打造的全明星真人秀活动“我们来了”的节目中,众嘉宾在风景如画的苏州展开了一系列的文化体验。其中嘉宾们认真学习中国传统戏剧昆曲,为观众献上了《白蛇传》、《牡丹亭》、《长生殿》等六出经典昆曲剧目,惟妙惟肖的表演赢得了在场观众的交口称赞,还引起网友的热烈讨论,一时间昆曲成为网络热点。
近年来市场经济的快速发展,非遗产业化与市场化的呼声甚嚣尘上,看重非遗背后的经济利益,把非遗项目视作市场开发的资源。工具理性的渗透,商业化的发展,导致这种保护比破坏更严重。如今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过度的开发利用,忽视了非遗产品背后独特的文化内涵,粗制滥造的产品破坏了非遗的形象,扭曲了保护非遗的初衷,助长了“伪民俗”的泛滥。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保护项目的繁荣和传承的资金循环,实际上是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种根本性伤害。产业化意味着文化的标准化和趋同,简单的重复,机械的模仿,逐渐沦落为商业社会下的工业制成品。
经济价值是否能全方位的涵盖文化价值呢?索罗斯比认为“经济价值和文化价值代表了两种不同的概念,当在经济或社会中对文化产品与文化服务进行评估的时候,需要将它们分开考虑。”[8]33“以黎侯虎为例,一个纯手工的精细的布老虎完成需要5天,价格在80元左右;而机器化的同样规格的布老虎一天能生产上千只,一只才卖30元。”[9]1机器化的生产造成了手工黎侯虎市场的冲击,市场上到处充斥机器化市场的黎侯虎。由于时间短效率高,带来的经济效益高,机器化生产成为一种流行趋势,传统技艺被迫放弃。黎侯虎的文化内涵被忽略,非遗进程“被中断”。
商业体制下的机器化生产造成了黎侯虎的生存危机。当前对文化资源的掠夺式开发更多关注经济利益或社会价值,忽视了文化资源的可持续性保护,加速了非遗产品的生产周期的衰退。市场化将市场价值作为标准,助长了社会的拜金主义风气。一些地区追求合理的经济利益无可厚非,但是一旦被当做谋取利润的商品时,其内在的精神文化与本质就被完全破坏了。前几年名人故里的判定引起了地方政府之间白热化的争夺战,这种表面重视文化资源的行为对非遗造成了不可弥补的巨大破坏,产生了非常恶劣的社会影响,同时反应了当代优秀文化资源的稀缺和人们对于文化需求的迫切需求性,引起全社会的反思。
市场经济发展带来的不仅是文化资源的掠夺式开发,由于对经济利益的重视,在挖掘文化资源的同时,对其文化内涵和文化解释却欠缺理解梳理,脱离了传统文化的生成语境。“古罗马记忆术大师西塞罗发现在一个历史性的场所感觉到的印象比通过道听途说和阅读得来的印象更加生动和专注,不仅能把回忆固定在某一地点的土地之上,得到固定和证实,还体现了一种持久的延续。”[7]344黎侯虎的作为中国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当地民间文化千百年以来的缩影,个人的记忆与空间中集体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融入一个更为普遍的回忆之中。自中华文明开始繁衍,虎文化便孕育产生。由于对客观环境的认识不足和生产力水平底下,先民对于外部世界的的恐惧和生活的期盼寄托在动物界的强者之上寻求安全感。虎作为自然界的王者,便成为先民的精神寄托和信仰。在本雅明看来,早期的艺术起源于巫术和宗教礼仪。许多非遗项目之中,包括黎侯虎在内,均来自于原始先民对于自然的敬畏和崇拜,在数千年的发展历程中,已与当地人生活融为一体,不再强调其图腾形象的原始价值,而是扎根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如今黎侯虎的保护脱离当地的文化环境,与当地人日常生活脱节,文化内涵开发不彻底,产品发展凝滞不前,“活”文化成为“死”文化。对于产品的现代定义不够明确,缺乏系统的文化解释的梳理。将黎侯虎的保护“博物馆化”趋向静态化发展,不可避免的成为一块僵死的化石。所谓“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只有不断的保持新鲜,保持变化,才能保证其生生不息。
非物质文化遗产发展根植于中国的农耕文明和小农经济结构之中,随着全球化进程的加快,城市的扩张,民众的审美和价值观出现巨大的偏差;其次传承人的技艺掺杂了其长期实践和经验的日积月累,对非遗产品的独特理解,不同于创意设计的灵光一现,也不等同于生产线上的流水过程,加大了传承人后续选拔和培养的难度,使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一些门类,逐渐走向衰落、消亡,传承和延续面临着严重危机。
不仅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面临着危机,尚未列入非遗名录中具有地方特色的手工艺同样也面临着消亡的危机。除了在黎侯虎案例中所提到的国家级非遗保护名录,当前还存在世界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例如昆曲),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例如上党堆锦艺术)和尚未纳入非遗名单名录中,但具有地方民间文化和习俗的传统手工艺品。法国历史学家皮埃尔·诺拉的研究表明,集体的记忆背后既不是集体灵魂也不是客观精神,而是带有其不同标志和符号的社会。因此,在当下的社会变迁之下,我们不仅要重视非遗历史文化价值和审美价值,挖掘和保护具有中国传统民间文化和习俗的手工艺品,也要对当地的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文化记忆进行保护。
著名的人类学家迈克尔·赫兹菲尔德认为中国的文化遗产保护规模之大令人惊叹,但是大部分是受商业利益的驱动。放眼于我国的非遗保护实践中,人们逐渐用一种有色眼镜来看待非遗,申遗过程耗费巨大的时间和金钱成本,“中国丹霞地貌”申遗共花十几亿,且费用都由地方政府财政负责,申遗的同时给地方经济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人们积极关注非遗的申报,这种重视不是认同和传承民族文化,而是看重非遗的价值背后巨大的经济利益。“正如有的学者所指出,文化涉及人的心灵和信仰,把信仰降低为一种工具,这种文化的矮化是非遗保护工作中一个最大的问题。”[4]126人们对于传统文化失去了虔诚敬畏之感,多了追名逐利之心。与此同时,以UNESCO为代表,当把一种文化现象列入名录之时,也就把它从原来的文化语境和社会语境中剥离出来,与当地人的日常生活脱节,趋静态化呈现。如尼采所说,传承与行动和未来之间越来越缺乏实用的联系。传承变成了一团死气沉沉的乱麻。[8]131虽然当前的非遗保护存在如此多的问题,但我们仍然要积极解决非遗所处的困境,唤起民族文化记忆,增加民族文化的认同,重塑民族文化自信,在现代社会中任重而道远。
[1]尹小俊.《现代性的社会学阐释及理论反思:从韦伯到福柯》[J].《人文杂志》2014,(10).
[2]安东尼·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M].江苏:凤凰出版传媒集团译林出版社,2011.
[3]马歇尔·伯曼.《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现代性体验》[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4]刘爱华.《工具理性视角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困境探析》[J].《民族艺术》,2014,(5).
[5]张鸿雁.《核心价值文化认同的建构与文化治理———深化改革文化治理创新的模式与入径》[J].《南京社会科学》,2015,(1).
[6]刘锡诚.《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人问题》[J].《学习时报》2007,6(006).
[7]阿莱达·阿斯曼.《回忆空间—文化记忆的形式和变迁》[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8]戴维·思罗斯比.《经济学与文化》[M].王志标,张峥嵘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
[9]马知遥.《非遗生存的困境解析》[J].《长春市委党校学报》,2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