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家 祥
再论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
赵 家 祥
马克思主义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即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彼此互相联系,构成一个统一的整体。可以从以下六个方面论述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从马克思主义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看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来源看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从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内容看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从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历史过程看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的实际情况看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掌握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基本途径和运用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基本方法。
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 马克思主义哲学 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 科学社会主义学说 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
作者赵家祥,男,北京大学哲学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研究中心教授(北京100871)
列宁在《卡尔·马克思》一文中,认为马克思主义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三个主要组成部分。在我国高等学校,这三门课程通常分别由三个不同的院系承担。长此以来,造成了一种十分不良的后果:研究和讲授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教师,不太了解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研究和讲授政治经济学的教师,不太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研究和讲授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教师,不太了解马克思主义哲学和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这样,就把由各个组成部分构成的整体的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肢解为不同的组成部分进行研究,从事教学。这种做法,对于完整准确地理解马克思主义局限性很大。从事马克思主义教学和研究的学者,大都认为马克思的《资本论》不仅是一部经济学著作,而且也是一部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著作,是把马克思主义各个组成部分结合为一个整体的典范。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有些学者从事跨学科研究。例如,研究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学者,有不少人研究《资本论》中的哲学问题,并且取得了一定的研究成果。但这些成果往往不被研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学者所认同。研究马克思主义不同组成部分的学者之间,互相交流比较少,彼此不太了解,在很多问题上不能取得共识。因此,从事马克思主义研究和教学的学者,面临着把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结合成为一个整体的重要任务。本文拟从以下六个方面论述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
著名的马克思主义者弗兰茨·梅林在1893写作的《论历史唯物主义》一书中深刻地指出:“唯物主义历史观是服从于它自己所制定的那个历史运动规律的。它是历史发展的产物;在较早的时代,它是不会被任何最伟大天才的头脑虚构出来的。只有达到一定高度时,人类历史才能揭开它自己的秘密。”①[德]弗兰茨·梅林:《保卫马克思主义》,吉洪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页。不仅历史唯物主义,而且整个马克思主义也是历史时代的产物。
从17世纪40年代到19世纪上半叶,英国和法国等西欧主要国家相继发生了资产阶级革命,推翻了封建专制制度,清除了资本主义发展的障碍,资本主义得到迅速发展。18世纪60年代首先在英国开始的工业革命,拉开了资本主义生产从工场手工业向机器大工业阶段的过渡的序幕。到19世纪三四十年代,英国率先完成了第一次工业革命,各个工业部门基本上实现了机械化,建立了大机器作业的工厂制。当时英国制造了全世界所需要的绝大部分工业产品,成为“世界工厂”。法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虽然比英国落后了半个世纪,但从1789年资产阶级大革命以后,特别是1830年七月革命以后,也获得了很大发展,进入了工业革命阶段。德国在经济上落后于英、法两国,到19世纪初只有少数工厂,但在三四十年代开始的工业革命中,资本主义经济也获得了飞跃性发展,到19世纪末它已为世界上第一流的工业国。
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的发展,一方面大大发展了生产力和科学技术,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带来了物质财富的空前增长;另一方面又导致了资本主义固有矛盾的尖锐化。生产的社会化和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是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这个矛盾表现为个别工厂生产的有组织性和整个社会生产的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表现为生产无限扩大的趋势和劳动人民有支付能力的需求相对缩小的趋势之间的矛盾,这些矛盾必然导致周期性的经济危机。从1825年英国发生第一次全国性的经济危机以来,资本主义国家频繁地受到周期性的经济危机的冲击。这表明,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已经发展到十分尖锐的程度,不断发展的生产力已经开始起来反对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当然,由于资本主义制度具有一定的自我调节功能,从19世纪后期开始,特别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资产阶级通过对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的局部调整,使这些矛盾有所缓和,资本主义制度至今也还有某种存在的合理性。但是只要资本主义制度存在,资本主义的固有矛盾就是不可消除的。
资本主义基本矛盾的激化,在阶级关系上表现为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的尖锐化。到了19世纪三四十年代,西欧社会的主要矛盾从人民大众与封建势力的矛盾转化为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矛盾,工人阶级在政治斗争中已经从资产阶级反对封建势力的同盟者进展到以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展开了反对资本主义制度和资产阶级统治的斗争。工人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是由他们受剥削、受压迫的极端贫困的地位和状况引起的,但工人阶级不只是一个受苦受难的阶级,而且是一个先进的革命的阶级,肩负着资本主义的掘墓人、社会主义的建设者的历史使命。因此,工人阶级迫切要求一种革命理论,能够正确地阐明它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给它指明推翻资本主义旧世界、建设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新世界的方向和道路。马克思、恩格斯正是适应工人阶级解放斗争的需要和时代的需求,创立马克思主义的。
在资本主义社会化大生产的条件下,生产力发展的速度大大加快,社会关系急剧变化,使人们清楚地看到,任何社会制度都不是永恒的、固定不变的,而是在发展变化的,从而揭示出旧的社会形态必然被新的社会形态所代替的规律。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对这一点描绘得很深刻、很生动、很形象。他们指出:“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反之,原封不动地保持旧的生产方式,却是过去的一切工业阶级生存的首要条件。生产的不断变革,一切社会状况不停的动荡,永远的不安定和变动,这就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一切固定的僵化的关系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素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都被消除了,一切新形成的关系等不到固定下来就陈旧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一切神圣的东西都被亵渎了。人们终于不得不用冷静的眼光来看他们的生活地位、他们的相互关系。”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4-35页。
从马克思主义产生的社会历史条件可以看出,资本主义的发展及其内在矛盾的尖锐化,工人阶级以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不仅提供了在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学说方面实行变革的必要性,而且提供了把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理论结合为一个完整而严密的科学体系的统一的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可能性。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内在矛盾的显露以及生产力和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不停顿地动荡和变化,为科学地揭示自然、社会和人类思维发展的一般规律、创立科学的哲学世界观和历史观创造了条件,实现了哲学上的革命变革;同时,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及其内在矛盾的发展,使得从理论上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发现剩余价值理论、揭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规律成为可能,从而完成了对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批判,创立了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实现了政治经济学上的革命变革;马克思、恩格斯正是在科学的世界观和历史观以及剩余价值理论的基础上,解决了空想社会主义学说所不能解决的理论课题,使社会主义从空想变成了科学,实现了社会主义理论上的革命变革。马克思、恩格斯以科学的世界观和历史观为指导,以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经济剖析为基础,全面分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状况,科学地证明了工人阶级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使命。因此,马克思主义作为工人阶级和人类解放的科学,是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在内的统一整体。这就是说,马克思主义各个组成部分的诞生和所实现的革命变革,有同一的社会历史条件和时代背景,这就必然使它的各个组成部分构成内在统一的完整的理论体系。
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历史时代及其提出的各项任务,只是为马克思主义的产生提供了客观条件,这些客观条件不会自动地产生任何新的理论和学说。任何新的理论和学说,都必须批判地继承前人的思想成果,以前人的思想所达到的终点作为自己研究的起点。恩格斯指出:“每一个时代的哲学作为分工的一个特定的领域,都具有由它的先驱传给它而它便由此出发的特定的思想材料作为前提。”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9页。哲学如此,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也是如此。德国古典哲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19世纪初英法两国的空想社会主义学说,代表了到19世纪上半叶为止的人类思想的最高成就,是马克思主义的直接理论来源。下面分别简要地考察马克思主义的这几个直接理论来源。
先看德国古典哲学。德国古典哲学指18世纪下半期至19世纪上半期德国资产阶级在其形成、壮大和准备资产阶级革命时期的哲学,包括康德、费希特、谢林、黑格尔、费尔巴哈等人的哲学。德国古典哲学的最高成就是康德的“三大批判”理论、黑格尔的辩证法和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黑格尔最卓越的贡献是辩证法,他是哲学史上第一个以唯心主义的形式系统地、有意识地叙述辩证法的基本规律即对立统一规律、质量互变规律、否定之否定规律的哲学家。正如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二版跋中所说,黑格尔“第一个全面地有意识地叙述了辩证法的一般运动形式”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2页。。黑格尔把辩证法用于研究人类社会历史,把人类社会历史描述为由低级到高级的前进过程,认为历史的发展具有必然性,不以任何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正如恩格斯在肯定黑格尔对历史哲学的贡献时所说:“他是第一个想证明历史中有一种发展、有一种内在联系的人,尽管他的历史哲学中的许多东西现在在我们看来十分古怪,如果把他的前辈,甚至把那些在他以后敢于对历史作总的思考的人同他相比,他的基本观点的宏伟,就是在今天也还值得钦佩。”“这个划时代的历史观是新的唯物主义世界观的直接的理论前提”。②《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02页。但黑格尔的辩证法和历史观是唯心主义的,具有明显的神秘主义色彩,而且不能把发展的观点贯彻到底。马克思、恩格斯吸取了黑格尔辩证法和历史观的合理思想,彻底批判了它的唯心主义和神秘主义,对它进行了根本改造,创立了唯物辩证法和唯物史观。
费尔巴哈是德国古典哲学的最后一位代表,是黑格尔哲学和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中间环节。费尔巴哈的伟大功绩在于,他旗帜鲜明地批判了宗教神学和唯心主义,恢复了唯物主义的权威。但是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和一切旧唯物主义一样有着严重的缺陷,它是机械的、形而上学的唯物主义,在历史观上仍然是唯心主义。马克思、恩格斯从来没有完全赞同和接受费尔巴哈的哲学思想,只是汲取了他的唯物主义的基本思想,同时摒弃了他的抽象的人本主义和自然主义,清除了他的理论中的形而上学和唯心主义杂质。
当然,从更广泛的意义上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不仅仅限于德国古典哲学,还包括其他很多哲学成果。马克思、恩格斯对古希腊罗马哲学有深入的研究,因而不能把它排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来源的范围之外。马克思、恩格斯对欧洲近代哲学,特别是以培根、霍布斯、洛克、贝克莱、休谟等为代表的英国哲学,以拉美特利、爱尔维修、狄德罗、霍尔巴赫等为代表的法国百科全书派的哲学,都作了研究。因此,我们也不能把近代英法哲学排除在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来源的范围之外。此外,法国复辟时代的历史学家基佐、米涅、梯叶里、梯也尔等人的历史观中的合理思想,对历史唯物主义的形成也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总之,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理论来源,包括马克思主义哲学以前欧洲的全部哲学的积极内容,其中德国古典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直接理论来源,其他哲学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的影响相对说来较为间接。
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以前的哲学存在两个分离:一是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相分离,黑格尔有辩证法但没有唯物主义;二是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物主义历史观相分离,费尔巴哈在自然观上是唯物主义的,但在历史观上仍然是唯心主义的。马克思、恩格斯克服了这两个分离的片面性,实现了两个结合,即把唯物主义和辩证法、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物主义历史观结合起来,创立了包括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在内的完备而彻底的唯物主义哲学,从而在哲学领域实现了革命变革。
再看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是资产阶级生产方式已经建立而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斗争尚未发展时期的代表新兴资产阶级利益的经济理论。它产生于17世纪后半期即英国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完成于英国工业革命后的19世纪初,创始人是威廉·配第,中间经过亚当·斯密的发展,到大卫·李嘉图结束。古典政治经济学是新兴资产阶级对落后的封建主义作斗争的重要理论武器,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和巩固起了促进作用。正如马克思所说:“古典派如亚当·斯密和李嘉图,他们代表着一个还在同封建社会的残余进行斗争、力图清洗经济关系上的封建污垢、提高生产力、使工商业获得新的发展的资产阶级。”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一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15页。古典政治经济学家提出很多有价值的经济理论,但由于时代和阶级的局限,古典政治经济学也存在严重缺陷和错误,如关于把资本主义制度看成符合人性的、永恒不变的制度的观点,把资本主义经济规律看成自然规律的唯心主义和形而上学观点,以及价值理论中的矛盾和混乱等。马克思、恩格斯批判地继承了古典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成果,收集和研究了关于资本主义产生和发展的大量历史资料,详细地分析了资本主义的经济结构及其固有矛盾,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本质和它产生、发展、灭亡的规律。最主要的是严密论证了劳动价值论,并在此基础上创立了剩余价值学说,使政治经济学发生了革命变革。
滑动t检验方法是通过考察两组样本平均值的差异是否显著来检验要素序列是否存在突变点(张庆广等,2012)。对已知的样本序列x1, x2……xn,定某一年份,分别取其前和后相邻的连续 n1和 n2的年平均值计算统计量T值,其中通过显著性检验的最大T值对应的年份即为突变年份。
最后看英法两国的空想社会主义学说。自从空想社会主义者托马斯·莫尔在1516年发表《乌托邦》这部著作以来,世界社会主义已经有500年的历史。英法两国的空想社会主义指19世纪上半叶以圣西门、傅立叶、欧文为代表的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学说。德国古典哲学和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从阶级属性和社会功能上说,都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和为了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的,而空想社会主义学说不仅不是颂扬和维护资本主义制度的,而且对它进行了尖刻的讽刺和无情的抨击,提出了对代替资本主义社会的未来社会的设想。圣西门把设想的未来社会称为“实业制度”,人们运用科学、艺术和工艺的现有知识来满足人们的需要;傅立叶把设想的未来社会称为“和谐制度”,在这个制度下,人们和睦相处,全体社会成员的情欲都得到了充分的满足;欧文的设想更为激进,在圣西门和傅立叶的“实业制度”与“和谐制度”中,仍然保存着私有制,而欧文所要建立的则是一种以公有制为基础的共产主义劳动公社的联合体,并且废除了国家。空想社会主义者对未来社会的设想包含着一些合理因素,如关于消灭旧式分工,关于消灭城乡、工农、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的差别,关于教育与生产劳动早期结合,关于社会权力由对人的统治变为对物的管理和对生产过程的领导,关于国家消亡等观点,都为科学地认识未来的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提供了宝贵的思想资料。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理论,由于时代局限,也存在不少缺陷,如他们关于理性支配世界的观点,关于天才人物创造历史的观点,关于否认阶级斗争、反对暴力革命的观点,都属于唯心主义历史观;他们对未来社会的过于详细的描绘和对社会细节的规划,带有很大的空想性质;他们认识不到无产阶级的革命力量和历史使命,找不到实现未来社会的社会力量;等等。马克思、恩格斯以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学说为基础,深入研究资本主义制度的内在矛盾和发展趋势,总结工人阶级斗争的实践经验,批判地吸收了空想社会主义学说的积极成果,对未来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作了科学的预测和设想,创立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为工人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指明了方向和道路,实现了社会主义理论的革命变革。
以上我们分别叙述了德国古典哲学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产生的影响,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产生的影响,英法两国的三大空想社会主义学说对科学社会主义产生的影响。需要说明的是,因为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直接理论来源,是同一历史时代的产物,它们之间不是彼此孤立、互不相干的,而是相互联系、相互渗透、相互包含的,所以它们对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影响也不是各自孤立地、单独地发生的,而是综合地、相互交织地发生的。具体说来,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产生不仅继承了德国古典哲学的积极成果,而且也与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和三大空想社会主义学说的影响密不可分。同样,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不仅来源于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德国古典哲学的辩证法对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产生提供了方法论的启发,而对三大空想社会主义学说的改造则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规定了目标和方向。至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也不仅仅来源于三大空想社会主义者的学说,马克思、恩格斯之所以能把社会主义从空想变成科学,是同他们批判地改造德国古典哲学和英国古典政治经济学分不开的。由此可见,从马克思主义的各种理论来源对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影响来看,也说明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构成的一个有内在联系的统一的完整体系。
除去上述三个直接理论来源外,马克思主义的产生也与当时自然科学的巨大进步密切相关。伴随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和发展,从中世纪神学的束缚下解放出来的近代自然科学也蓬勃发展起来。从18世纪下半叶开始特别是进入19世纪,近代自然科学由主要是“搜集材料的科学”,即“关于既成事物的科学”,发展为“整理材料的科学”,即“关于过程、关于这些事物的发生和发展以及关于联系——把这些自然过程结合为一个大的整体——的科学”。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四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99-300页。在这一过程中,一些新兴学科,如地质学、胚胎学、动植物生理学、有机化学等陆续建立起来。特别是细胞学说、能量守恒和转化定律与生物进化论这自然科学的三大发现,对马克思主义产生的影响尤为巨大。植物和动物都是细胞按照一定的规律发育和生长的结果,从而阐明了生命有机体的内在统一性,沉重地打击了生命起源问题上“上帝创造论”的神学观点和物种不变的形而上学观念。能量守恒和转化定律揭示出自然界中起作用的各种能,如机械能、热能、光能、电磁能、化学能等,都是物质运动的各种表现形式,它们之间按照一定的度量关系互相转化,而转化过程中总的能量是守恒的。这就证明,物质的运动是客观的,既不能创造也不能消灭,而只能由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各种物质运动形式具有内在统一性。生物进化论揭示出,今天存在的千姿百态的生物,包括人类在内,都是由原始单细胞胚胎按照“生存竞争”、“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规则生长进化而来的,从而把变化发展的观念引入生物界。这说明,自然科学的发展为马克思主义哲学世界观的形成奠定了理论基础。自然科学是知识形态的生产力,它转化为物质生产力,推动物质生产力的发展,是产业革命的科学前提,为从工场手工业转变为机器大工业起了推动作用;自然科学的发展对资本主义社会社会结构的改变,生产关系的变化,无产阶级的发展壮大和思想觉悟的提高,也直接或间接地起了作用。由此可以看出,自然科学的发展不仅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形成奠定了科学基础,也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形成提供了科学前提,为把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结合成为一个有内在联系的统一整体提供了科学依据,这也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
在整个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哲学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指导原则,政治经济学是以哲学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指导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剖析,科学社会主义则是运用哲学分析经济事实得出的结论。这三者之间相互渗透、相互补充,构成统一的完整的马克思主义科学理论体系。
首先,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政治经济学的关系来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是在唯物辩证法的指导下,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分析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才得以克服英国古典经济学的缺陷,在政治经济学上实现革命变革的。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中处处闪烁着唯物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光辉。例如,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二十四章“所谓原始积累”中,在总结资本主义私有制否定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资本主义私有制又被社会所有制所否定的历史过程时,把这个过程与唯物辩证法的否定之否定规律紧密结合起来,以否定之否定规律为指导,说明资本的原始积累的全过程。同时,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创立,又丰富和发展了唯物辩证法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从理论上论证了历史唯物主义的科学性,为历史唯物主义充实了极其丰富的内容。马克思在其政治经济学著作中,把时间与空间理论用于分析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过程和资本主义剥削的实质,把哲学上通常所讲的自然时空概念用于分析社会经济问题,使时间和空间概念带有了社会历史性,极大地丰富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时间和空间及其相互关系的理论。一方面,他强烈地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在时间分配上的不合理性所导致的工人活动空间的狭小。马克思在世时,工人的劳动时间长,劳动强度大,劳动条件差,除去吃饭、睡眠的时间,几乎都在工厂车间的机器旁边劳动,大大缩小了他们的活动空间,同时却为资本家创造了更多的财富和自由支配的时间。对这种情况,马克思激愤地指出:“时间是人类发展的空间。一个人如果没有自己处置的自由时间,一生中除睡眠饮食等纯生理上必需的间断以外,都是替资本家服务,那么,他就还不如一头役畜。”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0、495-496页。另一方面,只有消灭资本主义制度,社会才能合理地分配劳动时间和人们从事其他社会活动的时间,每个人才能有广阔的空间去从事有益于身心健康的发展自己才能的活动。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制度消灭以后,所有的人都会有“‘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是有真正的财富,这种时间不被直接生产劳动所吸收,而是用于娱乐和休息,从而为自由活动和发展开辟广阔天地。时间是发展才能等等的广阔天地。”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229页。“时间实际上是人的积极存在,它不仅是人的生命的尺度,而且是人的发展的空间。”③《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第532页。
其次,从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的关系来看,科学社会主义的产生离不开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指导。恩格斯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1882年德文第一版序言中对这个问题作了深刻的论证。他指出:“科学社会主义本质上就是德国的产物,而且也只能产生在古典哲学还生气勃勃地保存着自觉的辩证法传统的国家,即在德国。唯物主义历史观及其在现代的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上的特别应用,只有借助于辩证法才有可能。德国资产阶级的学究们已经把关于德国伟大的哲学家及其创立的辩证法的记忆淹没在一种无聊的折衷主义的泥沼里,这甚至使我们不得不援引现代自然科学来证明辩证法在现实中已得到证实,而我们德国社会主义者却以我们不仅继承了圣西门、傅立叶和欧文,而且继承了康德、费希特和黑格尔而感到骄傲。”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三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70、495-496页。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主要论述科学社会主义的著作中,论述了许多马克思主义哲学基本原理。例如,在马克思、恩格斯合写的《共产党宣言》中,论述了许多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在马克思写的《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文和列宁写的《国家与革命》一书中,论述了许多唯物辩证法和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许多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大都不是在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专门的哲学著作中提出和论述的,而是在他们既论述马克思主义哲学也论述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的综合性著作中提出和论述的。
再次,从政治经济学与科学社会主义的关系来看,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科学分析,创立了剩余价值理论,揭示了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和发展规律,论证了资本主义灭亡、社会主义胜利的历史必然性,列举了许多资本主义为社会主义的实现创造的各种主客观条件,既指出了资本主义制度的种种弊端又肯定了资本的伟大文明作用,说明了无产阶级的阶级地位和历史使命,对未来社会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作了科学的预测和设想,提出了一系列建设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为无产阶级指明了推翻资本主义、建设社会主义的道路和方向。没有对资本主义经济发展规律的科学认识,不可能产生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所以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说:由于唯物主义历史观和通过剩余价值学说揭开资本主义生产的秘密这两大发现,使社会主义由空想变成科学。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九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30页。
最后,有许多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是马克思主义三个主要组成部分所共有的,如生产力、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科学技术是生产力、生产关系必须适合生产力性质的规律;经济基础、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必须适合经济基础发展要求的规律;阶级、国家、革命、改革、阶级斗争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革命和改革在社会发展中的作用;社会、社会结构、社会形态、社会形态的划分和更替、社会形态的发展是自然历史过程;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共产主义;从资本主义到社会主义的过渡时期及其基本特征、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社会主义在自身发展的基础上成长为共产主义;人的自由、人的解放、人的全面发展、自由人联合体、从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飞跃等等。这些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都要加以论述,只是论述的角度有所不同而已。如果把马克思主义作为一个整体来对待,就应该从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综合上论述这些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这肯定会比单独从马克思主义哲学或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上论述这些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要深刻得多,全面得多。
马克思、恩格斯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的创立者,而且是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者。马克思于1845年春天写作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马克思、恩格斯于1845-1846年合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是标志马克思主义基本形成的著作;马克思1847年7月发表的《哲学的贫困》和马克思、恩格斯合写的于1848年2月发表的《共产党宣言》,标志着马克思主义的公开问世。马克思主义诞生不久,就接受了1848年欧洲革命的洗礼,后来又接受了1871年巴黎公社实践的检验,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在这一过程中,马克思、恩格斯通过总结实践经验、理论研究以及同反马克思主义观点的斗争,不断把自己创立的理论推向前进。在马克思主义刚刚问世时,马克思、恩格斯政治经济学批判的任务尚未完成,此后又经过几十年的潜心研究,马克思写成了鸿篇巨制《资本论》,从多方面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19世纪七八十年代,恩格斯系统地研究了自然界和自然科学中的哲学问题,写成了《自然辩证法》手稿,开辟了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新领域。恩格斯在19世纪70年代中期以后写成的《反杜林论》与《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等著作,全面系统地阐述了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马克思、恩格斯晚年关于俄国社会发展道路的论著,极大地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马克思晚年写的《古代社会史笔记》、《历史学笔记》和恩格斯根据这些笔记以及关于上古史的其他新材料写作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考察了前资本主义的各个社会形态,全面地论述了整个人类历史的发展过程和发展规律。恩格斯在19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一系列书信和为马克思、恩格斯以前的著作写的“序言”和“导言”,从多方面加深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在19世纪、20世纪之交,欧洲的一些马克思主义者梅林、考茨基、罗莎·卢森堡、拉法格、拉布里奥拉、普列汉诺夫等,也在不同程度上对马克思主义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马克思、恩格斯逝世以后,列宁在帝国主义和无产阶级革命时代的条件下,在领导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改造与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中,在同第二国际机会主义的斗争中,继承、捍卫、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把马克思主义推进到一个新的阶段,即列宁主义阶段。列宁在《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哲学笔记》等著作中,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哲学;在《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等著作中,捍卫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在《国家与革命》、《论“左派”幼稚性和小资产阶级性》、《论我国革命》、《论合作社》等著作中,捍卫和发展了科学社会主义理论。特别值得提及的是,列宁在1915年写的《论欧洲联邦口号》和1916年写的《无产阶级革命的军事纲领》两篇论文,提出了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社会主义革命有可能在一国或几国首先取得胜利的思想;在十月革命前夕和十月革命胜利以后,多次谈到落后的国家通过国家资本主义形式向社会主义过渡的思想,关于“新经济政策”的思想等,这些思想对落后国家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具有非常重大的指导意义。
马克思主义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传入中国,在指导中国革命和建设的过程中,逐步形成了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即具有中国特点、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马克思主义。一部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发展史,就是一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和中国的具体实际相结合的历史。在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经过反复探索,在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的基础上,找到了符合中国实际的革命道路,创造性地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形成了毛泽东思想。新中国建立以后,以毛泽东为代表的领导集体,又对中国社会主义改造和社会主义建设道路进行了多方面的探索,取得了独创性理论成果和巨大成就,为新的历史时期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宝贵经验、理论准备、物质基础。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党开辟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建立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形成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就是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在内的科学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凝结了几代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人民不懈探索实践的智慧和心血,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是党最可宝贵的政治和精神财富,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在当代中国,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就是真正坚持马克思主义。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同志发表系列重要讲话,深刻回答了新形势下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一系列重大理论和现实问题,提出了许多富有创见的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讲话涉及改革发展稳定、内政外交国防、治党治国治军各个方面,是新的历史条件下我们党治国理政的行动纲领,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最新理论成果,是我们夺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胜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强大思想武器。
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是一个曲折前进的过程。从总的发展趋势上看,马克思主义是一部持续向前的发展史,但这并不是说在它的发展过程中没有曲折和反复。马克思主义在其发展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受到来自旧势力和旧观念的抵制、歪曲,也可能因为社会主义运动处于低潮而遭受挫折,甚至出现暂时的倒退,还可能因为实践和认识的错误而产生某种不正确的观点。因此,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过程是前进性与曲折性的统一。研究马克思主义发展史,既要揭示出其前进上升运动的基本趋势,也要具体分析其发展过程中的失误、曲折和暂时的倒退及其原因,从中吸取经验教训,克服和清除不正确的观点,使其健康发展。纵观马克思主义产生以来一百七十年的发展史,可以清楚地看出,马克思主义是由它的创始人马克思、恩格斯和它的后继者列宁、毛泽东、邓小平等在各个历史时期创立和发展的完整的科学理论体系,去掉其中的任何一个组成部分,都会肢解马克思主义,使马克思主义变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全。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着的理论,所以必须用发展的观点看待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在国内外理论界,都有人制造所谓的早年马克思和晚年马克思的对立,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对立,马克思和恩格斯与列宁的对立以及对毛泽东思想的否定,妄图割断马克思主义发展的历史,否定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社会主义实践中所取得的伟大成就。
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很多都是把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即使有些是专门的哲学著作或经济学著作、科学社会主义著作,其中不少问题也是把三个主要组成部分的理论结合在一起论述的。
马克思在马克思主义形成时期写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手稿》),就是一部把哲学、政治经济学和共产主义理论融为一体的著作。这部著作从多方面批判了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即国民经济学,阐述了一系列政治经济学的基本概念和基本观点,为马克思进一步进行政治经济学批判奠定了初步基础。《手稿》是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对科学实践观阐述得最深刻、最具体的一部著作。这部著作把实践界定为人的对象性活动,从多方面揭示了对象性活动的含义和内容:(1)人们把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当作对象,具有自我意识;(2)人不仅把自己的生活当作对象,而且把周围环境当作对象,人的活动是有外部对象的活动,人有对象意识;(3)人不仅把自己和自己的生活当作对象,不仅在人之外有对象,而且一个人可以作为另一个人的对象,人与人之间可以互为对象,人有群体意识;(4)人作为对象性活动,既是能动的又是受动的,是能动与受动的统一;(5)实践是人的对象性活动,是说实践是以人为主体、以客观事物为对象的感性的、现实的、物质性的活动。劳动的产品就是固定在某个对象中、物化为对象的劳动,就是劳动的对象化,劳动的实现就是劳动的对象化;(6)强调理论和实践的统一,批判了旧哲学割裂理论和实践的联系、把理论和实践对立起来的错误观点,认为理论的对立本身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方式,只有借助于人的实践力量才是可能的。①参见赵家祥:《全面理解实践的本质》,《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08年第4期。《手稿》从经济事实出发,通过批判国民经济学和黑格尔哲学以及对异化劳动理论的阐述,在科学实践观的基础上,提出和论述了一系列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基本观点:(1)论述了生产劳动是人类与人类社会形成和人区别于动物的根本标志,是人类自身与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基础;(2)论述了生产关系思想,接近于提出生产关系这一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概念;(3)把存在决定意识的一般唯物主义观点用于分析社会历史问题,接近于提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历史唯物主义基本观点;(4)论述了社会革命是私有制自身矛盾运动的必然产物,说明了资本主义社会中劳动和资本之间的对立,指出了无产阶级是实现共产主义的基本阶级力量;(5)考察和批判了各种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理论形态,阐述了自己的共产主义观,论述了实现共产主义和社会主义的道路及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②参见赵家祥:《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变革之路》,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26-53页。
标志马克思主义基本形成的《德意志意识形态》也是综合论述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一部著作。这部著作系统地论述了一系列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笔者在一篇论文中把这些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归纳为九个方面,③参见赵家祥:《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形成的标志性著作》,《深圳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初步形成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学科体系。但是,这部著作同时也阐述了很多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因此,这部著作不仅是标志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形成的著作,而且是标志整个马克思主义基本形成的著作。人们(包括笔者在内)通常只是说这部著作是标志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形成的著作,这当然不错,但是不够准确,应该加以修正。我们把马克思、恩格斯在这部著作中阐述的政治经济学基本原理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1)揭示并批判了资产阶级政治经济学的性质;(2)阐述了封建社会的经济结构和社会结构;(3)说明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过程;(4)考察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产生和形成的历史过程。马克思、恩格斯在这部著作中阐发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的基本原理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1)论述了实现共产主义的两个基本前提,一是生产力的高度发展和巨大增长,二是地域性的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2)论述了无产阶级是“社会历史性的存在”,共产主义是“世界历史性事业”,批判了“地域性的共产主义”;(3)论述了共产主义革命不同于其他的特点;(4)论述了共产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5)批判了德国的“真正的社会主义”。
马克思的《资本论》是一部伟大的经济学著作,同时也是一部哲学著作和科学社会主义著作。《资本论》在论述政治经济学的基本原理时,很多地方具有深刻的哲学意蕴,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思想,如关于商品的二重性和劳动的二重性理论中,蕴含着深刻的辩证法思想;在关于商品、货币、资本、利息的论述中,深刻地揭示了商品拜物教、货币拜物教、资本拜物教思想,把经济理论和哲学理论十分完好地结合在一起;在关于平均利润率规律理论中,深刻地阐明了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性质,说明了“在整个资本主义生产中,一般规律作为一种占统治地位的趋势,始终只是以一种极其错综复杂和近似的方式,作为从不断波动中得出的、但永远不能确定的平均数来发生作用。”④《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七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81页。恩格斯在阐述平均利润率规律理论的哲学意蕴时,更加深刻地指出:平均利润率规律“全都没有任何其他的现实性,而只是一种近似值,一种趋势,一种平均数,但不是直接的现实”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十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93-694页。。马克思写作《资本论》的目的在于阐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规律,即揭示资本主义必然灭亡、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规律,说明由于资本主义社会自身的发展它必然被社会主义所代替,这正是科学社会主义的主要内容。《资本论》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结合为一个有机整体的典范。
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一书,分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社会主义三编,分别论述马克思主义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又处处体现了这三个组成部分之间的内在联系。例如,恩格斯是在第二编即“政治经济学”编的“暴力论”三章中,深入系统地论述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原理,这是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中唯一一处论证为什么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而不是上层建筑决定经济基础。②赵家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原理的形成过程及系统论证》,《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11年第1期。这说明,在恩格斯看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原理,既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重要内容,也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重要内容。再如,恩格斯在第三编即“社会主义”编的第二章“理论”中,概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观点:“唯物主义历史观从下述原理出发:生产以及随生产而来的产品交换是一切社会制度的基础;在每个历史地出现的社会中,产品分配以及和它相伴随的社会之划分为阶级或等级,是由生产什么、怎样生产以及怎样交换产品来决定的。所以,一切社会变迁和政治变革的终极原因,不应当到人们的头脑中,到人们对永恒的真理和正义的日益增进的认识中去寻找,而应当到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变更中去寻找;不应当到有关时代的哲学中去寻找,而应当到有关时代的经济中去寻找。”③《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九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283-284页。这说明,在恩格斯看来,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是以历史唯物主义为其理论基础的。
此外,马克思、恩格斯的其他许多著作,如《神圣家族》、《英国工人阶级状况》、《哲学的贫困》、《雇佣劳动与资本》、《共产党宣言》、《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工资、价格和利润》、《法兰西内战》、《哥达纲领批判》、《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古代社会史笔记》(又称《人类学笔记》或《民族学笔记》)等,虽然在学科的重点上各有侧重,但也都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结合为一个有机整体的著作。
列宁的《什么是“人民之友”以及他们如何攻击社会民主党人?》、《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唯物主义和经验批判主义》、《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国家与革命》等著作,都是把马克思主义的三个组成部分融为一体论述的。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论十大关系》、《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等光辉著作,也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是一个有机的整体。至于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习近平等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论述,更是很难分清它们究竟是哲学著作还是经济学或科学社会主义的著作,而是十分自然地把这三个组成部分紧密结合在一起的。
“史”、“论”、“著”有机结合是掌握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基本途径。“史”是指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论”是指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著”是指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只有把“史”、“论”、“著”有机结合起来,才能掌握马克思主义的整体性。例如,笔者在《北京行政学院学报》2012年第4期上发表一篇题为《“两个决不会”原理的孕育、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过程》的学术论文。“两个决不会”原理即马克思1859年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所讲的下面一段话:“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①《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92页。为了撰写这篇论文,笔者按照马克思、恩格斯发表的有关论著的时间顺序,阅读了马克思 1844年初在《德法年鉴》上发表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马克思、恩格斯在1845-1846年合写的《德意志意识形态》,马克思1847年7月发表的《哲学的贫困》,马克思在1847年10月写的《道德化的批评和批评化的道德》,马克思在1849-1850年写的《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恩格斯在1852年2-4月初写的《去年12月法国无产者相对消极的真正原因》,马克思在1853年5月写的《中国革命和欧洲革命》,马克思在1858年写成的《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马克思在1859年1月写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马克思在1871年 4、5月间写的《法兰西内战》,恩格斯在1874-1875年写的《论俄国的社会问题》,恩格斯在1892年写的《英国工人阶级状况》一书的德文版序言,恩格斯在逝世前夕即1895年2、3月间为马克思的《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文写的导言,以及马克思论述有关这个问题的与恩格斯、拉萨尔、丹尼尔逊等人的通信。通过系统阅读马克思、恩格斯的这些有关论著,既深刻论述了“两个决不会”这个基本原理,而且论述了这个基本原理孕育、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过程。不把“史”、“论”、“著”有机结合起来,是无法达到这个效果的。
再如,笔者和丰子义教授合写的《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历史考察和当代意义》一书,在系统阅读马克思、恩格斯从19世纪40年代中期到他们先后逝世为止这半个世纪有关论述“亚细亚生产方式”的著作、论文和书信的基础上,分1853年以前的时期、19世纪50年代中后期、以《资本论》为代表的时期、摩尔根《古代社会》一书发表以后的时期四个时期,论述了“亚细亚生产方式概念”的含义及其在社会发展序列中的地位在马克思、恩格斯著作中的历史演变情况,②参见赵家祥、丰子义:《马克思东方社会理论的历史考察和当代意义》,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年版,第110-148页。既全面地论述了马克思主义的五种社会形态划分理论,又系统地论述了这个理论形成和发展的历史,使人们能够在“史”、“论”、“著”的有机结合上,全面理解马克思、恩格斯的“亚细亚生产方式”概念的含义和五种社会形态划分理论,澄清了学术理论界在这个问题上的一些误读和误解。
又如,笔者在《贵州师范大学学报》2016年第1期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关于“一国能否建成社会主义”的论争》的学术论文,这篇论文在系统阅读列宁和斯大林有关这个争论的绝大部分论著的基础上,分1905年革命至十月革命以前、十月革命胜利初期、1918年春夏之交至1920年底、1920年底至列宁逝世四个时期,深入系统地论述了列宁关于“一国不能建成社会主义”的理论的正确性,并且较为全面地梳理了斯大林关于“一国可以建成社会主义”的有关论述,指明了斯大林思想的失误之所在。我国学术理论界近些年出版的一些权威性的教材,在这个问题上,大多只谈斯大林与托洛茨基、季诺维也夫和加米涅夫等人之间的争论和分歧,而不谈列宁关于“一国不能建成社会主义”的思想,并且明确表示赞成斯大林的观点。这种回避列宁在这个问题上的有关正确思想而赞成斯大林的不正确思想的做法,将在人们的思想上造成极不好的影响。
在这里,笔者想谈一谈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与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之间的关系。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紧密相连而又各有特点。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对马克思主义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的论述具体、深刻、生动、丰满,视野广、角度多、针对性强、与实际联系紧密,具有经典作家个人的特点、风格和气派,因而具有很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是从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抽象、概括、提炼、升华出来的。在抽象、概括、提炼、升华的过程中,需要舍弃经典著作中写作的特定社会历史背景、学术背景和语境,舍弃对一些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阐述的针对性,舍弃经典作家与当时的不同观点的交流、互动以致冲撞和批判,并且难以顾及到在不同时期、不同著作中对同一概念和原理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所作的多种解释,也难以全面反映经典著作中对某些基本原理的一环扣一环的严密的逻辑论证,更难以体现不同经典作家各自的特点、风格和气派。因此,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材中对概念和原理的论述,虽然重点突出、简明扼要、条分缕析、便于初学者掌握,但却不如经典著作中的论述那样具体、深刻、生动、丰满,没有经典著作那样强的说服力和感染力,无法做到对同一概念和原理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进行全面论证。以生产力概念为例,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材一般只对生产力下一个一般的定义,指出生产力包括几个基本要素以及各个要素之间的相互联系,再深入一些就是把生产力作为一个系统来把握,不可能全面反映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论述的诸多生产力概念。马克思在《资本论》及其手稿中,论述了许多生产力概念,如具体生产力和一般生产力、劳动的自然生产力和劳动的社会生产力、资本的生产力和劳动的生产力、物质生产力和精神生产力、联合生产力和个人生产力、主体的生产力和客体的生产力等等。①参见赵家祥:《马克思恩格斯的哲学变革之路》,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187-213页。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教材中不可能全面反映这些生产力概念,因此,要学好马克思主义,除去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外,还要深入系统地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与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优势互补。不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只学习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容易造成对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简单化、教条化理解,而且可能造成误解和曲解;只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不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对于初学者来说,难以重点突出、简明扼要、条分缕析地掌握和领会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论述的基本概念和基本原理。所以要把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和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紧密结合起来。而且,为了把这两个方面都学习、研究深入,还要学习和研究马克思主义发展史。这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要“史”、“论”、“著”相结合。“史”、“论”、“著”相结合学习、研究马克思主义的方法,体现了逻辑和历史、理论和实践、理想和现实、继承和创新相统一的原则。
理论联系实际是学习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方法,也是从整体上掌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方法,必须长期坚持,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违背和动摇,这是毫无疑义的。但是,不能因此而把它简单化、庸俗化。现在,“要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学用结合,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用字上狠下功夫”的理论联系实际的“三十字方针”的阴影仍然驱之未散。人们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要求自己和别人,学习一个理论观点,就要直接去说明和解决一个实际问题。事实上,理论与实际之间的关系是十分复杂的,并非简单的一一对应关系。
首先,要用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研究和解决实际问题,最根本的是要在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内在统一、紧密联系的整体上掌握马克思主义基本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从马克思主义基本的立场、观点和方法的高度,分析和研究面对的实际问题,才能抓住问题的实质,从总体上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拟定解决问题的具体方法,有效地解决实际问题。
其次,对于实际问题,特别是复杂的实际问题,不是用马克思主义的某一个学科中的一两个基本原理为指导就可以解决的。而是往往需要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各个学科的多个基本原理的综合运用,才能有效地分析和解决实际问题。在社会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用马克思主义的某一个基本原理就可以解决一个实际问题的情况。
再次,一条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不仅可以用于分析和解决某一个实际问题,而且可以用于分析和解决许多实际问题。唯物辩证法中的很多基本理论和基本方法,如对立统一规律和矛盾分析法,质量互变规律和适度小则的方法,否定之否定规律和辩证否定的方法,“两点论”和“重点论”相结合的方法,一般号召和个别指导相结合的方法,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方法,逻辑和历史相统一的方法,在研究和解决许多实际问题的过程中都必须应用,离开这些理论和方法,任何实际问题都难以分析清楚和有效解决。
马克思主义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即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既然是一个统一的整体,我们就要把它当做整体来研究和把握。2004年以来,我国设置了马克思主义一级学科,很多高等学校都建立了马克思主义学院,有关部门组织编写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材,其目的之一在于把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和把握,并且贯彻到教学中去。这个意图是十分可贵的,应该坚持和不断完善。但是,我们编写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教材,虽然主观意图是把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作为一个统一的完整的学科体系展示出来,但实际上仍然是分别阐述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学说,是这三个组成部分的“拼盘”,并没有把三者结合成为一个整体加以阐述。长期以来,我们的马克思主义教学和研究,都是把马克思主义的三个主要组成部分分割开来进行的,而且这三个组成部分分别设在不同的院系,从事马克思主义教学的教师,也大都只对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有所研究,不能从整体上把握马克思主义。要真正把马克思主义的各个组成部分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和把握,必须培养一批能够在整体上理解和把握马克思主义的教师,这是一个长期而艰巨的任务。但我们不能等待这样的教师培养出来以后,再从事马克思主义整体化的工作。实际上,我们从设置马克思主义一级学科开始,就已经从事这项工作了。这几年来,笔者在这方面也作了一些探讨,在深入研究《资本论》及其手稿的基础上,写了十几篇把马克思主义三个主要组成部分作为一个整体阐述的学术论文,还根据其他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撰写了几篇体现马克思主义整体性的学术论文。如何撰写一部真正从整体上体现马克思主义的教材,笔者还没有成熟的看法。这篇文章的目的,在于抛砖引玉,希望从事马克思主义教学和研究的学者共同努力,把马克思主义整体化的工作推向前进。
责任编辑:徐友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