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莱美”将她誉为“中国第一歌剧夫人” 最美夜莺周小燕 奉献了一生 优雅了一世

2017-03-29 11:22彭立昭
北广人物 2017年11期
关键词:格莱美潘玉良母亲

□本刊记者 彭立昭

“格莱美”将她誉为“中国第一歌剧夫人” 最美夜莺周小燕 奉献了一生 优雅了一世

□本刊记者 彭立昭

“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四万万同胞心一样,新的长城万里长……”每当人们唱起这首熟悉的《长城谣》,便会想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字——最美“夜莺”周小燕,当年她首唱这首歌曲时还不到20岁。

去年的3月4日,她去了,走完了她一个世纪的音乐人生。斯人已去,懿德流芳。一年后的今天,绽放的白兰花,芳香沁人心脾,而人们对她的思念恰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梦是不眠的,思念也是不眠的。北京时间2017年2月14日,第59届格莱美颁奖典礼在美国洛杉矶斯台普斯中心举办。长达三小时的这一全球音乐盛典,真正直击人们心灵的是共情时刻缅怀上一年度故去的全球音乐人这一环节。随着歌声,大屏幕滚动出现了我国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声乐教育家周小燕先生的名字和照片,照片下一行说明赫然写着:中国第一歌剧夫人。她是格莱美致敬的唯一一位中国人,奉献了一生,优雅了一世。

如今,她的音容笑貌、谆谆教导连同她那连珠的妙语,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不知不觉中热泪成行。她,在上世纪30年代就以“中国之莺”享誉海内;她,几十年间培养了张建一、高曼华、廖昌永、方琼、李秀英等一大批优秀声乐人才……她的《长城谣》《最后的胜利是我们的》《蚌壳》等作品在中国家喻户晓!在她奔腾不息的99年生命旅程中,她用一个又一个音符和音阶,在“母亲——祖国”这条旋律线上,完成了一个最精致、华彩的装饰音。她是音乐界的泰斗,她传奇的一生就像是一面时代的镜子,映照出中国歌唱艺术发展的昨天、今天和明天……

首唱《长城谣》,“从黑夜歌唱到黎明”

著名散文家吴伯萧曾说,“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无论哪一首激动人心的歌,最初在哪里听过,哪里的情景就会深深地留在记忆里。”是啊,中华民族在抗日战争中抵御外侮、浴血求存的悲壮历史,留给亲历者及后人难以磨灭的记忆。那一首首抗战歌曲,传递于四万万同胞的热血中,传扬在中华民族灿烂的史册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我的家,在山西,过河还有三百里。”“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一个个被日寇铁蹄蹂躏的中国地名,出现在《松花江上》、《黄河大合唱》、《长城谣》、《嘉陵江上》等著名抗战歌曲中,让每一个同胞闻之恻然。

在“满耳是大众的嗟伤,一年年国土的沦丧”的情势下,武汉街头,简易舞台上,一位年轻姑娘深切地唱着:“自从大难平地起,奸淫掳掠苦难当。苦难当,奔他方,骨肉离散父母丧。……万里长城万里长,长城外面是故乡……”歌声悲愤苍凉、如泣如诉,控诉了日军的暴行,宣示了中华儿女威武不屈的抗战决心。这位姑娘就是周小燕,那年她20岁不到。歌声深深打动了现场观众,捐款箱前排起长龙,连衣不蔽体的难民们,也捐出了自己仅有的铜元……

《她是这样一个人——写真周小燕》的作者赵兰英这样描写:“小燕15岁那年,武汉一些青年人组织了一支管弦乐队,约有20人,都是业余爱好者,小燕和两个弟弟也报名参加了。这支乐队叫‘武汉雅美管弦乐队’,此时为1932年,可以说这是一支最早的以中国人为队员的管弦乐队之一。乐队的名气越来越大,要求参加的人越来越多,原来排演的地方武汉青年会就显得小了。小燕和父亲商量,父亲(周苍柏)立即找人把家里饭厅和客厅打通,供乐队排演。1937年7月,在国立上海音乐专科学校上二年级的小燕,回武汉过暑假。没几天,‘七七’事变,抗战全面爆发。周苍柏坚决对孩子们说:‘上海沦陷了,你们决不能为了读书,去做日本人的顺民。’这样,在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小燕姐弟放弃个人前程,留在武汉,投入轰轰烈烈的抗日宣传活动。”她和妹妹们帮助母亲为抗敌将士缝制棉衣,去医院护理伤病员,还参加了武汉合唱团,用那独特的歌喉,在街头、学校、医院演唱抗日歌曲。《长城谣》《歌八百壮士》《最后的胜利是我们的》等抗日名曲,都是由她首唱的。这个时期,武汉合唱团和周小燕,名扬武汉,几乎家喻户晓。

1947年她在法国学习9年后载誉归国,回国后第3天就分别在武汉大学、汉口大光明电影院、上海、南京等地参加演出了。“从黑夜歌唱到黎明”就是当时在上海复旦大学参加晚会演唱后学生们送给她的一面锦旗。黑暗总是不会太长,没有多久,上海就迎来了解放。后来,她把这面锦旗和在交通大学演唱时学生们赠送的“唱破这阴湿的天”锦旗,挂在客厅里,勉励自己。

上世纪50年代,周小燕先生在纪录片《黄河大合唱》中担任《黄河怨》领唱;又到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作为祖国派遣的慰问团成员之一,为战士们歌唱;她站在安徽治淮工地上为工人歌唱;她在上海的农村、工厂、广场、公园、学校演唱。《玛依拉》《西北人民歌唱毛主席》,很多歌曲,或由她首唱或因她演唱而流传开来。1959年,在建国十周年的日子里,她演唱的《夜莺》被拍成电影。诚如著名作曲家、钢琴家、音乐教育家丁善德先生所言:“50年代是周小燕作为歌唱家的黄金时代。”50年代的确是她进入歌唱事业的第三个黄金时代。

周小燕与父母亲的合影

年轻时的周小燕

周小燕在布拉格首届“布拉格之春”演唱会

潘玉良为周小燕作画

周小燕在录音

她是一个非常透明的人

2005年6月12日,中国电影音乐奖颁奖晚会上,作为颁奖人,周小燕先生来到现场。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耳上一对珍珠耳坠更显优雅气质,身形娇小、面容清癯的她脚步却仍然轻盈。“周老师”“周奶奶”,200米长的红色地毯旁,观众发现了款款而来的她,立即欢叫起来。她走进会场,郭兰英、李双江……一个个亲切地拥抱她,久久不放。

一直呵护她身边的是她的儿子张本。看到这一幕,张本也震撼了,激动万分。张本告诉记者,自从父亲走后,他就一直不放心母亲,不想把母亲一人“丢”在上海,所以多次动员母亲跟他一起去国外,但母亲坚决地说,不去!她说,“别人的母亲会帮助做家务,带孩子,可我什么也不会。再说,我的学生都在这里,我离不开他们。”张本说,“您到了国外一样可以教学生呀。”她说,“不去,干吗我自己国家的学生不教,跑到那儿教他们的学生。”张本兴奋地告诉记者:“母亲的选择是对的!在这里,母亲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人生价值。母亲给予我们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座精神富矿。可以说,现在,全世界的音乐舞台上,都有母亲的学生。母亲是幸福的,她的一生是值得的。”

“人家都说我佩戴上这副眼镜很酷,你们也是不是觉得我今天很酷啊?”那次,当我们近距离欣赏周小燕老师时,不得不惊叹于她的幽默与快乐。张本告诉记者,原来母亲多年前就患有白内障,患上突发性青光眼后,视力很差,无奈,只好去医院做了白内障摘除手术。手术后,眼睛一见到强光就会流泪,只好换上墨镜。没想到,戴上墨镜的她更抢眼,年轻时尚,风度翩翩。她全身散发着明快、高雅、令人感到鼓舞的魅力,恬美、亲切、优雅且充满激情。

想想,周小燕老师是最懂得生活的人,尤其在歌剧艺术的世界里,还难以找到谁的生活能比她更丰富精彩,也找不到谁能比她更善于发掘生活的快乐了。难怪周小燕先生每次对媒体记者说,“我是幸运的。”

“我是幸运的,因为我有一个好父亲。我的父亲是一个爱国主义者,又是一个音乐爱好者,他创造一切条件,从小培养我踏进音乐艺术的大门,又教育我要为祖国献身。是他教我,一个资产阶级的女儿,知道共产党是中国的指路明灯。”中学时,她就开始在学校开音乐会了,身为银行家的父亲周苍柏先生却甘心在女儿后面当“跟包”,拎着乐器、乐谱,鞍前马后做服务,忙得不亦乐乎。周围人笑称:“这个‘跟包’太贵了。”那个时候,他们家就住在黎黄陂路,附近白俄罗斯人开了间琴行,只要周小燕看中哪样乐器,父亲尽量给她买,包括琵琶、吉他、小提琴。父亲下班回来,6个孩子同在一个客厅里各自练习乐器。尽管很吵,他却能在一旁安然看报。他们家共有4个女儿,3人成为音乐教授,一个擅长绘画。两个儿子各爱作曲、编剧。周父在孩子的音乐教育上舍得投入,但他在生活上却比较节俭,资助过很多有困难的亲戚和学生。周小燕爱穿母亲纳鞋底做的鞋,在她的身上,表现出了传统文化的很多美德。她是一个非常透明的人。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周小燕,能不透明吗?而且中西文化的完美结合,成就了她独有的思想、性格和气质。

作为银行家的女儿,她一生都把钱看得很淡。记者知道一个这样的细节。早在1945年,她在法国时,著名女画家潘玉良为她画了一幅肖像画,她居然没有留下来。50年后,有一位英国朋友到安徽讲课,在潘玉良遗作展上看到这幅肖像画,用英文写着“周小燕”三个字,就用手机拍摄下来,后来寄给周老师。她一看是自己,潘玉良画的。当年在法国时,在中国大使馆举办的一次宴会上她认识了潘玉良。潘玉良给周小燕老师画了这幅画。别人问她,当初为什么不把这幅画留下来?那幅画放到今天价值连城了。但她不会想到这是钱,她只知道,作为朋友,她给潘玉良当了一回模特,还幽默地说,“这么值钱的画,放到我家里欣赏的人少,放到国家展览馆里,让更多的人欣赏,更值得嘛!”但她为了创办“周小燕歌剧艺术中心”,不但四处化缘,还贴了钱进去。在一无固定队伍,二无国家经费,三无教学排练场地的情况下,近20年来,她把一个令世界瞩目的歌剧艺术中心带出来了。

阳光、幽默、快乐的周小燕老师,生活中也有忧愁的时候。举个例子。2005年,一个记者朋友闻知她被评为全国优秀共产党员,前去采访她,她说,“我昨晚一整夜没有睡好,我真愁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先进在哪里?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我这一生也就做了这么一件事:教学生。”几天后,一个朋友去见她,她举着报纸很无奈地说,“哎哟,把我写得太好了,怎么办呢?那我就老老实实,向报纸上的周小燕学习吧,找出差距,再继续努力。”

所以,她对别人赞她是大师,她不喜欢,说,“我不是大师,是老师。”她对别人称她是女强人,她更不喜欢,说,“我连钱都不会数,还女强人?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女性,而且,是一个不称职的妻子和母亲。”总之,她就是觉得,什么事都是自自然然好。

上海青浦区福寿园雕像

张骏祥和周小燕在北京,摄于上世纪50年代

“文革”后全家合影

晚年张骏祥与周小燕

周小燕获得文学艺术奖

周小燕授课中

一段“象为媒”佳话,至今传为美谈

2011年1月,一位朋友说,周小燕老师从上海来北京了,是来参加纪念著名电影导演张骏祥先生诞辰100周年活动的。北京那些日子特别冷,朋友们真为她担心。特别感动的是,这次她还不忘记带来了一本《纪念著名电影导演张骏祥先生诞辰100周年》。

“他没有走远,他仍然在我身边,像以前一样,用他真挚的爱,用他渊博的知识,默默地关心着我的生活,支持着我的事业,看着我一步步向前走。2010年11月14日。”这是周小燕老师亲笔签写在书页上的几行文字。

周小燕与丈夫张骏祥的结合,被称为“中国之莺”与“音乐才子”的联姻。“我是幸运的,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有一个理解我,支持我的伴侣,使我能够全力投入我的事业和教学。”大她7岁的张骏祥,曾担任过上影厂副厂长、上海电影局局长等职务,他也是我国电影、话剧导演,剧作家、理论家。他改编或导演的影片《胜利重逢》、《翠岗红旗》、《鸡毛信》、《白求恩大夫》、《燎原》、《大庆战歌》等,给观众印象深刻。1952年,这对才子佳人终成眷属。

1996年,和她携手走过40年风雨的老伴去世了。四季轮回,穿过春夏秋冬。这位美丽而坚强独立的女子,自从另一半走后,在思念中竟独自走过了21年。98岁生日那天,她婉拒学生为她庆生的请求,独自去了爱人张骏祥的墓地,静坐良久……在无人的时候,她依然会回想起特殊时期,一家人星散四方,丈夫张骏祥被派去养猪,她则分工养鸡,干校的同事戏称他们为“猪公”、“鸡婆”;她也依然会想起,上世纪五十年代,她请丈夫张骏祥去听音乐会,她演唱时倾心倾力,先生却大泼冷水,直言那晚演唱是“声嘶力竭,鬼哭狼嚎”,她恍然大悟,明白任何艺术不是使劲便能达到完美境界。人生漫长,谁能无忧?对挫败的举重若轻,对生活点滴的幽默感,让这对夫妻共同经历了风风雨雨,爱情之花始终没有凋零。

去年3月10日,周小燕老师在上海青浦区福寿园落葬。墓碑上,是周小燕先生和丈夫与一头小象的雕塑,象征着他们以“象”为媒的爱情故事。原来,在20世纪50年代,张骏祥和周小燕作为文化代表团成员,跟随周恩来总理访问印度时,两人一见钟情,在大象前留下了难忘的合影,并确定了恋爱关系。这段“象为媒”的佳话至今传为美谈。象,代表着吉祥和神圣,给张骏祥和周小燕夫妇带来了甜蜜的爱情,而如今永远陪伴着他们两个重逢相聚。

永远怀念周小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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