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 蓉,汤黎明
“王权至上”思想与中国古代都城规划
汪 蓉,汤黎明
(华南理工大学,广州 510641)
王权不仅推动了中国早期政治堡垒型城市的形成,还对城市,尤其对都城选址、迁都、规划和改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王权通过对思想文化的渗透和控制来直接或间接地作用于古代城市规划,而城市则通过宫城、轴线、城墙等形态要素特征和空间布局方式来体现王权意象。重新研究历代古都规划的王权思想,不仅有助于理解各力量主体对当今城市空间的效用,也为历史文化名城的保护与规划提供了新视角。
王权;古代都城;规划思想;空间形态
王权对城市产生的作用,学术界已基本达成共识。刘易斯·芒福德在其经典论著《城市发展史》中明确肯定了王权制度在城市诞生过程中的重大作用:“从分散的村落经济向高度组织化的城市经济进化过程中,最重要的参变因素是国王,或者说,是王权制度”。“在城市的集中聚合过程中,国王占据中心位置,它是城市磁体的磁极,把一切新兴力量统统吸引到城市文明的心腹地区来,并置于诸宫廷和庙宇的控制下。”[1]张光直认为,中国古代早期“城”的出现,不是手工业与农业分离的结果,更不是商业贸易发展的结果,而是作为政治权利的工具与象征出现,与其说它是用来压迫被统治阶级的工具,不如说它是统治阶级用以获取和维护政治权利的工具。[2]董鉴泓把中国城市诞生的公式归纳为“城-王权”+“市-商业”=“城市”。[3]大量史料与考古成果表明,中国古代城市,就性质而言,始终不曾脱离政治堡垒的特征,纯粹商业性的城市从不曾占到主流地位。[4]政治地位是城市的根本命脉,商业不是一种目的,而是维持政治性城市自身生命活动的一个条件,一种需要。然而,王权的作用并未止步于推动中国早期政治堡垒型城市的形成,在其后漫长的封建王朝时期里,王权对城市,尤其对都城的重大影响一直在持续,无论选址、迁都、规划亦或是改建,可以说贯穿了整个中国古代城市发展史。
“王权至上”是中国传统政治文化总框架,[5]王权从国家权力架构、文化制度、思想道德、意识形态等各方面支配社会的运转。以王权为中心的权力系统具有以下特点:第一,权力的唯一性和专有性,可以拥有和行使这项权力仅当朝皇帝一人;第二,权力的至上性和终生性,绝无其他力量可与之匹敌和制衡;第三,权力的无限性,时间上永久,空间上无边;第四,王是全能的,统天、地、人于一体,是为大一统也。[6]一方面,王权的这些特点,使中国的历代都城尽管迫于朝代更迭不断经历兴、盛、衰、亡的历史轮回,但在王权控制的封闭系统内,这些城市在规划建设上仍然表现出某些世代相传的共有特性;另一方面,不同时期的王权自有其大小和强弱的不同,王权支配的社会在科学技术、思想文化方面也在不断发展和进步,这些因素会反过来影响权力阶层的集体心理偏好和决策行为,进而使得代表王权的都城展现出不同的个性特征。一言以蔽之,王权是型塑城市的隐形力量,城市空间形态则是王权的物质表征。王权通过渗透和控制思想文化来间接或直接地作用于古代城市规划领域,而城市则从形态要素特征和空间布局方式来体现王权意象。
对中国古代都城规划思想的总结,国内学者已有较为全面的论述。吴庆洲(1995)认为,影响中国古代城市规划的思想体系有三个,分别是以《周礼·考工记》营国制度为代表的体现礼制的思想体系、以《管子》为代表的重环境、求实用的思想体系和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体系,其中哲学思想体系又包含了象天法地规划意匠和阴阳五行规划思想等。[7]侯仁之(1997)在论及元大都规划时,认为其既因袭了“匠人营国”的理想,又融入了“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道家思想。[8]
其中,《周礼·考工记》在古代城市建设史中的地位和影响力几乎是公认的。但从现存史料与考古发现来看,却找不出任何一个城市是完全参照该标准建设而成的。孙施文(2012)在通读《周礼》文本后指出,《考工记》所记载的“营国制度”其实是对建设结果进行规制,城市结构模式由构成政府各部门的官员根据各自掌握的原则和手段来予以确定,而最终的决定权掌握在“王”的手中。[9]也就是说,《周礼·考工记》看似“营国”之金规铁律,而实际上,在面对宫室、礼制建筑布局、城之规模尺度等代表皇家利益、彰显国家气派、关系社会稳定的重大问题时,是不可能用统一不变的图示标准来进行规划建设的。只有“王”之定夺才是唯一的标准,都城终极“蓝图”与参考“模型”相似的程度在于当朝权力机构对祖先遗留的建造文化的重视或者说信仰程度,王权通过对“祖训”的主观判断与选择来直接影响都城形制。如此一来,西周、春秋战国时期都城形态与《考工记》记叙的国都形态相去甚远也就不难解释了。
亦有众多学者认为《周礼·考工记》核心是儒家礼制思想,古代都城呈现出不同变化,但内在的礼制秩序并未改变。诚然,儒家思想是中国传统文化和意识形态的主流,对中国影响最为深远。而儒家思想之所以能够从诸子百家学说中脱颖而出、逐步发展壮大并统治中国思想领域2 600多年,也正是因为其思想神髓符合统治阶层的需要。作为儒家思想核心的礼制,以正名分、别尊卑为主要内容,礼是君王和贵族存在的理由和证明,是让社会下层安分守己无条件侍君的依据。因此,礼制就自然成为王权极力倡导的社会政治和行为道德规范。《周礼·考工记》中以王城、诸侯城、卿大夫采邑三种等级标准规制城市建设,以“择中而立”凸显王居的最尊地位,以“左祖右社”对称、整齐的布局方式来规制代表宗法与国土的礼制建筑,可谓为王权服务的礼制在空间上的具体体现。
此外,作为影响中国古代城市规划的另外两大思想——“天人感应”与“象天法地”同样与王权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并且在学说上互相支撑、互为依托。董仲舒在孔孟基础上,融合阴阳家、黄老之学以及法家思想,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联系在一起,而形成以“天人感应”为核心的新儒学思想体系。皇帝借由“天人感应”理论证明其政权合理性,皇帝权力神授,秉承天意治理天下。在天象上,北极星为中,为天帝太一所居,对应到地面,天子所居也必在城之中央,再按照“象天法地”的原则把各级宫室、苑囿、祭坛等次第参照星宿布位也就显得理所当然了。秦咸阳虽无遗迹可考,但从古书记载看,这座古都对“天人感应”、“象天法地”理念的运用可谓淋漓尽致,这与秦始皇灭六国统天下以后权力欲望膨胀并竭力证明权力之正统性不无关系。
综上所述,王权通过“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之程序来直接影响都城形制,通过对思想文化的潜移默化来间接影响城市规划,进而起到型塑城市的作用。
弗林奇(Jere Stuart French)强调权力对空间形态的影响:“无论是暴君统治还是民主政体,政治的因素始终干预着建筑的品质、尺度和形式。”[10]在“王权至上”思想影响下建成的古代都邑通过形态要素特征和空间布局方式将形而上的王权意志显像于世人面前,呈现出一种具有可读性的王权意象。这种意象是建立在可见、可闻、可感基础上的“可读性”,小到色彩、形状、材质,大到体量、规模、布局,统统转译成体现王权大小与强弱的信息传递到人们的大脑中,进而让人产生震撼、威慑、崇拜等一系列心理变化,达到缩小民众自我意识,放大统治阶级权威的目的。其中,宫城、轴线、城墙是都城营造中最核心、最凝练的写意特征,也是王权意志作用最强、最集中的要素所在。
宫城是帝王权力核心区域的空间范围,功能主要包括帝王的朝、寝、后苑、最重要的官署机构以及内廷的供奉机构等。[11]从奴隶制社会史料可考的都城西周洛邑,到秦统一中国进入封建社会后第一座国都咸阳,再到封建社会鼎盛时期的唐朝都城长安,最后到封建王朝终结时的清都城北京,宫城的位置、规模与布局方式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变化的原因可以从科学技术、思想文化、艺术审美、王权意志等多方面加以解释,但产生的效果无疑非常明确,那就是象征中央集权和皇家威仪的空间形象越来越得到强化。
从位置来看,古代宫城经历了“居中”、“居西”、“居北”复又“居中”的历史轮回。从《周礼·考工记》的文字记述可以推知,周代的宫殿处于城之中心位置。因为周人认为,“中央”地位最尊,既便于四方供奉,又利于控制四方,是最高统治权威的象征。但是而后的春秋战国时期,随着封建势力的萌芽和壮大,违反宗周营国制度的建设活动频繁发生,其中之一就表现在宫城方位上。如齐临淄,宫城偏于西南隅,外郭附于宫城东北;赵邯郸更是城郭分离,容纳了宫室、宗庙、社稷、官署的赵王城与作为综合性生产生活区的大北城由天然河道渚河隔开,呈西南、东北相望之势。时至三国,曹魏邺城奠定了宫城居北的筑城传统,南朝建康、北魏洛都、隋唐长安、隋唐洛阳的宫城均别无二致地居于城市正北或偏北方位。其后以宋为界,各朝名都如宋东京、金中都、元大都、明清北京的宫城又重新回归到四方供奉的居中方位。查阅古代中国关于方位的文字,既有《周易》之“利西南,不利东北,利见大人,贞吉”,又有《道德经》之“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还有五行四象不尽相同的对位关系,可见古之方向位次的尊卑观念并非亘古不变。但不可否认的是,各朝代宫城的区位选择与当时崇尚的方位观是相适应的,显示出一种顺应时代的王权特性,以标识统治者的正统性与合法性。
从规模上看,宫城是映射王权力量的物理容器,从绝对规模和相对规模两方面彰显王朝实力。封建社会前期的秦咸阳、汉长安都城建设均以宫殿规划为核心,以宫殿体量的“高”、宫殿面积的“大”、宫殿数量的“多”、宫殿分布的“广”来彰显帝都城市的霸气。从《阿旁宫赋》“离宫别馆,亭台楼阁,连绵复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以及《汉书·贾山传》“秦非徒如此也,起咸阳而西至雍,离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中可见一斑。不仅如此,秦始皇更将宫殿作为自己的“军功章”,“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与拿破仑将埃及掠来的方尖碑树于巴黎城内如出一辙,是一种向外界宣告力量与霸权的方式。汉长安宫殿设置更为集中,因袭秦制,以“高”、“大”、“多”表达帝都尊严。未央、长乐、明光、桂、北各宫组成一个庞大的宫殿群体,面积竟占到全城总面积的三分之二。直观而深刻地表现帝居在整个城市中的主体地位和无限尊荣。
从布局方式来看,“多宫”向“单宫”的转变与封建社会中央集权不断加强、君主专制不断加强的演进路径相一致。秦汉时期,宫殿多而分散,自成单元,无统一城墙围闭成独立宫城。虽然借助驰道、复道、甬道、桥梁等多种联络手段将这些宫殿单元联成了有机的整体,但是普通市民居住的闾里相参于宫室之间,不便于统治与管理。从曹魏邺城开始有了明确的城市分区,代表王权的宫城与庶民居住的坊里各成一区,反映了阶级更加对立、等级更为森严、统治阶级对人民的防范意识也更加强烈。隋唐时期,三省六部制的实施,使得宰相的权利被分散,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越发完善。相应的,长安宫城在空间上实现了与皇城的分离,逐渐形成宫城、皇城、外城层层环绕套叠的结构模式。从分散的“多宫”到集中“单宫”,从宫城、坊里相参到宫城、皇城、外城的阶层隔离,反映出宫城空间封闭程度越来越强、皇权地位至高无上的整体发展过程。
轴线可以说是现代城市规划中最经典最常用的手法。用轴线来组织城市空间、功能与景观,可以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整体感、序列感、庄严感,华盛顿郎芳规划、巴黎奥斯曼改造等不胜枚举。而中国古代城市对轴线的运用最早可以追溯到夏商时期,考古探明的部分都城已初步出现不同程度的中轴线布局。但是轴线真正起到组织空间和景观的作用,并被笼上一层浓烈政治色彩,则肇始于西汉洛阳。[12]南宫正殿与城南墙平城门通过一条大道产生精确的对位关系,宫城中轴线由此延伸为都城中轴线。随着礼制思想的不断强化,皇帝尊统地位越来越高,宫殿、祖社、官署的数量和规模更趋庞大,建筑群体产生按礼制序列主次就位的内在需求。为适应这一需求,历代都城对轴线空间布局进行不同的探索,以不同的方式来强化王权意象。
曹魏邺城规划可以说是一个历史里程碑,开启了轴线居中不偏的先河。轴线始发于外朝正殿文昌殿,正南依次连接端门、止车门,出止车门即为中阳门大道,为全城最宽的道路。考古探明尺寸为长730米,宽17米。这条轴线恰好位于邺城中部,与广阳门大道和凤阳门大道、广德门大道和厩门大道平行对称。这一时期主要通过对称和对景来强化轴线空间,突出宫城主体地位。
隋唐长安中轴线北起玄武门,经太极宫、承天门、朱雀门至明德门,朱雀大街宽达150米,两侧坊里似棋盘阵列,坊墙对宽大的街道起到一定的围合作用,加之两侧寺、庙、观、塔等标志性建筑景观,使这条等宽开阔的轴线有了节奏起伏,不至于过于单调。很明显,这一时期的轴线主要通过宽度和长度来凸显帝都气势。
明清北京是古代都城中轴线发展的巅峰,兼顾了平面与竖向、功能与形态多方面的考虑。轴线起于正南面的永定门,天坛、先农坛分列两侧,视线开阔;随后空间转而变狭,经过一条市楼对列的长街,直面雄伟的正阳门楼;进入大清门,两侧千步廊与长安左门、天安门、长安右门围合成一个T字形空间,犹如交响音乐中一个恰到好处的休止符,让人稍作停留,收回视线、平复心情,为进入庞大恢弘的皇宫序列做铺垫;穿越端门、午门、太和门三重门阙,轴线迎来高潮,三大殿高耸于汉白玉台阶之上,奏响音乐篇章中的最强音符,其后的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统领东西坤卦布局诸宫秩序井然地俯首于三大殿下,更烘托出帝王所居之处最尊的地位;轴线出神武门,在景山形成又一个高潮,制高处可俯瞰整个京城、皇城;最后,轴线从高处陡转直下,一路向北逐渐平缓,经地安门、鼓楼,在钟楼处收尾。明清北京中轴线长达8公里,不仅在长度上创历代之最,在设计手法上也最丰富、最复杂、最富想象力。轴线不再只满足于正殿南门与城郭南门的对应,而是创造出一系列大小不一、形状不一、高度不一的空间序列和建筑序列,借以围合、限定、呼应、对景、对比等手法,将帝都恢弘的气势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天子以四海为家,非壮丽无以重威”,大抵如此。
城墙起源于原始社会聚落的壕堑、寨墙,是中国古代城市必不可少的安全防御体系,历史甚至比真正意义上的城市还要悠久。城墙对城市的保护作用毋庸置疑,除此之外,其作为权力符号的象征意义也不容忽视。就像古代宅院门口那两座不怒自威的石狮子,以钢筋铁骨刀枪不入的姿态将平民百姓驯服于王权的控制之下。
首先,城墙是一道刚性的界限,不仅清晰地勾勒出整座城市的外观,还从二维平面上固定了城市的尺寸。城墙一旦设立,城市规模再难扩展,即使人口与经济突破原有城市空间的容量,也只能在近城门区域形成非正规的居住与商贸聚点,城墙不会因此而加筑,城市形态更不会因此而改变。因此从都城城墙落地那一刻起,一个王朝开国时期的政治经济实力就永恒地被标注下来,直至新的政权将其取缔。
第二,城墙也是宫城、皇城与外城的分界线,犹如通篇文本上一记浓烈加粗的下划线,将最重要的权力空间圈画出来,城与乡、统治阶层与平民阶层随之割离与对立。《吴越春秋》说:“鲧筑城以卫君,造郭以居民,此城郭之始也。”《管子·度地》云:“内为之城,城外为之郭,郭外为之土阆。”内城城墙将“君”与“民”分隔开来,外郭城墙则将“民”与“乡野之人”分隔开来。[13]城墙实现了最原始的空间区划功能,冷酷地将所有居于城外郭内的平民贴上被统治阶层和被剥削阶级的标签。
第三,作为城市里特有的巨型构筑物,城墙高大醒目的物质形态成为彰显帝都气派的重要手段。从体量上来看,城墙高度、厚度与城市等级密切相关,可以说其本身就是权力体系的化身。有《周礼·考工记》为据:“王宫门阿之制五雉,宫隅之制七雉,城隅之制九雉……门阿之制,以为都城之制。宫隅之制,以为诸侯城之制。”从城门设置来看,城门数量的多寡、高宽比例、门钉的形制、城楼华丽的程度,无不体现国之威仪。城门是古代城市重要的交通集散点、是经济人口溢出汇聚地、是外国使臣进京朝拜的第一个落脚点,犹如现代城市的门户区域,王权威严、国家形象、经济实力被综合反映在城门内外。从建筑设施看,城墙具有女墙、雉堞、马面、马道、瓮城、角楼等内容,不仅使城墙防御功能更为完善,还使原本单调的城墙产生了诸多细节变化,这些细节的有与无、多与少、坚固与否、精美与否,自然折射出王朝的权威和力量,让当权者自傲,让百姓臣服,让入侵者惧怕。明清紫禁城宫墙四隅的角楼便是极好的例证。糅合了歇山与庑殿两种做法的三重九脊屋顶,玲珑别致、独一无二,成为防御建筑的建造技术与艺术的高峰,充分展现出当朝当代劳动人民聪明才智和艺术创造力。而文化、艺术、审美、手工技艺的发展正是受惠于背后强大的政权、昌盛的国力、稳定的朝纲。
从夏商奴隶制兴起,到清末封建社会落幕,“王权至上”思想对城市规划理论与实践进行了长达数千年的统治。王权通过对思想文化的潜移默化来间接或直接地影响城市。无论是儒家的“天人感应”、“宗法礼制”,还是道家的“师法自然”,抑或是“象天法地”的宇宙观,均是得益于与统治阶级利益相适应,或者对王权的依附与屈从,才得以壮大发展并进一步影响筑城思想的。反过来,城市通过形态要素特征和空间布局方式来体现王权意象。宫城是权力的中心,轴线是权力的臂膀,城墙是权力的铠甲,它们用各自的逻辑来显示统治者的无上权威,并在一代代都城规划中不断地超越前者,不断地将王权意象放得更大。同时,正是由于“王权至上”思想的加持,中国古代都城终究未能摆脱中轴对称、棋盘格局规划模式的束缚,而彻底与象征自由的曲线、象征民主的广场绝缘了。
如今,“王权”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但它对城市的影响还能从我国现有古都型历史文化名城中一览无余。同时,来自市民、政府、资本的力量等取代“王权”,以更为复杂的共生关系作用于城市规划。新的历史时期重新研究“王权至上”思想之于古代都城规划的意义一方面有助于当代城市规划师更加深刻地理解各影响力主体之于现代城市规划的作用原理,有效利用这些原理去创造当今城市想要表达的空间形态,体现城市的开放、包容与多元,让城市更具亲和力、更能代表人民利益;另一方面也提醒规划工作者在面对具体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工作时,需珍视并保护那些日渐消亡的王权意象,借助新的规划思想和手段使旧的空间发挥新功能、适应新时代、焕发新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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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彭 萍)
“Royalty Suprematism” Ideology and the Capital Planning in Ancient China
WANG Rong, TANG Liming
(South China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ushan Road, Tianhe District, Guangzhou, Guangdong 510641, China)
The royalty not only forced the cities’ formation of early political fortress type in China, but also deeply influenced the cities’, especially the capitals’ selection, resettlement, plan and rebuilding. The royalty directly or indirectly is impacted the ancient urban planning by the way of permeating and controlling the ideology and cultures of the country, while the city represented the high sovereignty of emperors through its form elements and spatial layout,such as an imperial city, axis and city walls. By the research of the royalty ideologies in ancient Chinese capital plans we could understand how those different powers work on urban spaces and we could also re-think the way of preserving historic and cultural cities with a new perspective.
royalty; ancient Chinese capitals; the idea of urban planning; spatial layout
2017-09-15
汪蓉(1981-),女,重庆人,注册城乡规划师,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城乡规划与城市设计研究;汤黎明(1962-),男,浙江诸暨人,教授,主要从事城乡规划与城市设计研究。
TU 984
A
10.3969/j. issn. 2096-059X.2017.06.014
2096-059X(2017)06–007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