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余
红军长征开始后,长期以来,受国民党铁幕封锁及片面宣传,外界很难获取中共及其红军活动的可靠材料和信息,“许多人以为红军是一批顽强的亡命之徒和不满分子”,可以说,“在世界各国中,恐怕没有比红色中国的情况是更大的谜,更混乱的传说了”。为探寻事实真相,一些亲历长征的外国记者、作家等试图解开红色中国之谜。同时,中共也努力向世界宣传真实、准确的红军长征这一英勇壮举。
一位外国传教士的长征自述
首先在海外介绍红军长征的是亲历红军长征的传教士勃沙特。1934年10月,勃沙特夫妇在返回镇远教堂的途中,正巧与萧克率领的红六军团相遇并被扣留,于是跟随红军转战贵州、四川、湖北、湖南、云南等省,成为红军长征途中一名特殊的参与者,直至1936年4月被释放。离开红军之后,勃沙特去了昆明,开始整理这段亲身经历,并于1936年11月在英国出版了《神灵之手》。
该书真实地描写了勃沙特跟随红军日夜转战的经历,向世人介绍了红军的情况。对于这个俘虏,“红军如数归还了我的财物,连我旅费中的几个银毫子也如数奉还”。在行军中,红军尽一切可能照顾他。他的鞋坏了,“正好被法官(时任六军团保卫部部长吴德峰,勃沙特称他“吴法官”——编者注)看到了,就命令一个同志把他的长筒套鞋脱给我穿”。而“几个星期以来,日夜行军作战,战士们没有时间打草鞋,行军途中,有的人哭叫的原因就是因脚太疼了的缘故。后来还专门为我找来了一头骡子”。在释放他的时候,红军还给他10块银元作为旅费。
在勃沙特眼中,红军首领萧克是“一个充满追求精神的共产党将领”。他觉得红军这支队伍很特别,一是注重学习,“每到一地,不管停留时间长短,‘列宁室是必建的。‘列宁室,实际上就是红军读书学习的一个地方”;二是注重宣传,“这些人走到哪儿总是带着一桶油漆,凡是能写字的地方,显眼的地方,他们都写大标语,有时还散发油印的传单”;三是注重党员教育,“据说党团员经常要召开会议。有时在行军途中见到他们边走边谈,有的干脆停下来在路边或者其他地方谈话”;四是文娱活动丰富,“有唱歌、丢手绢、抓猪、篮球、武术、演出等”,但是“红军所有的游戏没有赌博”,而且他们“不抽鸦片”。
最令勃沙特印象深刻的是红军有着坚定的理想信念和高涨的革命热情。“中国红军那种令人惊异的热情,对新的世界的追求和希望,对自己信仰的执着是前所未闻的”,“他们的热情是真诚的,令人惊奇的。他们相信,他们自己所从事的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他们大多数年龄在20到25之间。他们正年轻,为他们的事业正英勇奋斗,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革命的激情”,“他们自豪地说,他们是红军,是共产主义者”。
勃沙特以其亲眼所见,对国民党污蔑红军的“残匪论”进行了有力的批驳。该书出版后畅销一时,1937年初还被译成法文,由瑞士艾莫尔出版社出版。
斯諾敲开红色中国大门
报道红军并引起西方世界“爆炸性”新闻轰动效应的则是斯诺的《红星照耀中国》。1936年6月,斯诺在中共的周密安排下来到延安,成为第一位进入红区的西方记者,并进行了为期4个月的访问。
通过实地采访,斯诺从上至毛泽东下至普通战士那里搜集了丰富的有关红军长征的资料,他敏锐地发现,国民党有关苏区和红军的宣传报道掩盖了事实的真相。10月,斯诺回到北平后,通过讲演报告会、放映有关红区影片与图片展示会等形式,公开其陕北之行所看到的真相。同时,还先后向(《密勒氏评论报》(《大美晚报》《民主》《亚洲》《新共和》《太平洋事务》等国内外报刊杂志投稿,发表了大量有关红军长征及苏区真相报道,引起人们的极大关注。
在此基础上,斯诺于1937年10月在英国出版了(《红星照耀中国》一书,对长征中的红军战士进行了热情讴歌:“冒险、探索、发现、勇气、胆怯、胜利和狂喜,艰难困苦、英勇牺牲、忠心耿耿,这些千千万万青年人的经久不衰的热情,始终如一的希望,令人惊诧的革命乐观情绪像一把烈焰,贯穿着这一切,他们不论在人力面前,或者在大自然面前,上帝面前,死亡面前都绝不承认失败——所有这一切以及还有更多的东西,都体现在现代史上无与伦比的一次远征的历史中了。”
在他的笔下,生动而朴实地刻画了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领袖人物。如毛泽东,“南京虽然悬赏25万元要他的首级,可是他却毫不介意的和旁的行人走在一起”,“毛氏夫妇的主要奢侈品是一顶蚊帐……他所有的财物却依然是一卷铺盖,几件随身衣物……”全书第四篇更是以《一个共产党员的由来》为名,第一次向外界真实而详细介绍了毛泽东的革命历程和革命思想;对于周恩来,他形容“确乎有一种吸引力,似乎是羞怯、个人的魅力和领袖的自信的奇怪混合的产物”,“同国民党宣传诬蔑共产党人是什么‘无知土匪、‘强盗和其他爱用的骂人的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赞誉朱德,“在那些为中国的人权自由而斗争的人中间,他的名字已经永垂不朽”。
毫无疑问,《红星照耀中国》出版后引起世界轰动,在国外一版再版,并先后被翻译成多国文字出版。
外国学者掀起“红区热”
继斯诺之后,一些外国记者、作家、学者尽力寻找机会来到中共领导下的根据地,掀起了一股“红区热”。事后,他们在撰写文章时没有忘记要写一写长征。
在这些文章当中,尼姆·韦尔斯的《红色中国内幕》充分肯定了长征对红军所起到的至为关键的积极影响,认为“长征是个熔炉,它把各种元素都熔在一起了。经历过长征的老战士有理由把自己看成是优质钢铸成的革命精华,而不是身披铁甲的武夫。实际上,是长征改变了红军的特点,使它从土地革命的战士和保卫者变成新革命阶段有觉悟的先锋战士”;史沫特莱在《伟大的道路》一书中对红军长征的英雄壮举以高度赞赏:“事实、数字和一路上千山万水的名称,都不足以说明长征的历史意义,更不能描绘出参加长征的红军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以及他们所受的苦难”;1936年,在中国工作的汉韦尔并不太相信国民党宣扬的“残匪论”,他亲自游历、考察红军长征经过的一些地区,并把调查结果以系列文章的形式发表在美国刊物《亚洲》上;《纽约时报》记者哈利特-阿本德也以其在华6年的观察得出结论:南京所谓中共是“土匪”的说法已经过时,红军队伍以高昂的士气和强大的生命力,抵挡了一支装备上占压倒优势的军队的大举进攻。
这些宣传报道,为世界打开了解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真实情况的窗口,传递了关于中共的政策的信息,让世界重新认识了中国革命。
长征文献震撼世界
最先在海外宣传红军长征的是陈云。1935年5月底,中共中央决定派陈云离开长征队伍去上海恢复白区党组织,后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鉴于陈云等人在上海难以立足,指示他们赴苏联,几经辗转,陈云等人于9月下旬抵达莫斯科。陈云赴苏的任务是向共产国际汇报中共中央和红军长征的情况,形成了3份有关长征的文献,即《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随军西行见闻录》。
《关于红军长征和遵义会议情况的报告》,是陈云于1935年10月15日在共产国际执委会书记处会议上的正式汇报。(《报告》详细地记述了红军长征的经过、所取得的胜利及其原因,也分析了红军长征中所犯的错误。关于遵义会议,(《报告》仅对会议主要内容作了介绍,“撤换了‘靠铅笔指挥的战略家,推选毛泽东同志担任领导”。《报告》肯定了红军长征是“为保存红军的有生力量,把主力从过去的苏区撤出,目的是要在中国西部的广阔地区建立新的根据地”,指出长征的胜利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红军得以保存有生力量;在川西建立了强大的根据地;打破了敌人对我军的团团包围。(《报告》的最后,陈云特别强调,经过长征,中国共产党走向了成熟。他指出:“我们的党当然犯过错误,但它用自己的力量纠正了。像陈独秀、李立三、瞿秋白犯错误时期需要共产国际出面干预的情况,再也不会有了。目前,我们的党在新的情况下能够提出新的任务。我们党能够而且善于灵活、正确地领导国内战争。像毛泽东、朱德等军事领导人已经成熟起来。”会后,中共代表团将《报告》整理成《英勇的西征》一文,在《共产国际》中国革命问题专号上发表,署名“史平”。
《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传达提纲》,则全面介绍了遵义会议的背景、出席者、讨论经过和决定。陈云指出:“遵义政治局扩大会议的召集,是基于在湘南及通道的各种争论而由黎平政治局会议所决定的。”会议检阅了临时中央“在反对敌人五次“围剿”中与西征中军事指挥上的经验与教训”,认为“我们党正是由于军事指挥上在这个时期以及西征中是基本上错误的,因此在保卫苏区与顺利的粉碎五次‘围剿的意义上来说,以及达到西征军预定的湘西目的地来说,是没有完成自己的任务”。会议最后决定,“毛泽东同志选为常委”,“指定洛甫同志起草决议”,“取消三人团”,仍由朱、周为军事指挥者,“而恩来同志是党内委托的对于指挥军事上下最后决心的负责者”。会后常委分工,“以泽东同志为恩来同志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他还特意指出,会议决议传达后,广大党员和指战员“在一切会议中对于政治局扩大会决议是积极的拥护的”。
《随军西行见闻录》中,陈云化名“廉臣”,假称是被红军俘虏的国民党军医,并以此人之口,详细生动地记述了中央红军由江西出发长征,行至四川天全、芦山期间的传奇经历。陈云在文章中以旁观者的身份,成功地刻画和传播了中共领导人和红军将领士兵的道德形象。归纳了“赤军之所以坚固与有战斗力”,是因为“兵心团结、民众给赤军以帮助、赤军拥有一批非但聪敏,且有才能的领袖带领他们克服了许多困难”。文中还称赞“朱毛非但人才,而且为不可多得之天才”。“周恩来之勇敢、毅力之辦事精神,黄埔学生对之仍有好感”。“赤军领袖如朱毛、周恩来、林祖涵、徐特立等,均系极有政治头脑的政治家”。彭德怀、刘伯承、林彪、徐向前、陈毅、罗炳辉、赵博生、董振堂等红军上级军官“富有作战指挥能力”,“为坚信共产主义的分子”,“赤军军官之日常生活,真是与兵士同甘共苦。上至总司令下至兵士,饮食一律平等”。“赤军领袖自朱毛起,从无一人有小老婆者,赤军军官既不赌博,又不抽大烟;未闻有贪污”。文章全面真实地歌颂红军及其领袖,宣传红军的政策及红军的英勇无畏与不可战胜,揭穿了蒋介石所谓红军已被打败,只剩极少数人在“逃窜”的谎言。1936年3月,中共在巴黎主办的(《全民月刊》全文连载了此文,使海外民众对中共领导的革命有了比较真切的了解。
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在海外宣传红军长征也起到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充分利用机关报(《救国时报》这块舆论阵地。该报在莫斯科编辑,在法国巴黎出版发行,在其存在的两年多(1935年12月9日一1938年2月10日)时间里,通过刊发长征亲历者的回忆录、参观记、访问录及大量的新闻图片等形式,图文并茂地反映红军长征及中共领导人的情况,称“毛泽东是博学之士,长于古文,好学不倦,精研历史和哲学,善演说,能文章,有超乎寻常的记忆、思索力和判断力,居常自奉甚简。而精密异常,精力过人。他是天才的政治上和军事上的战略家”;告诉人们,红军不但没有被击溃,而且生存了下来,“红军现在西北的力量,至少数十万人,战斗力比在江西时更见增强”。从而有力地回击了国民党报刊长期宣传的共产党“愚昧无知”、是一群“亡命之徒”的诋毁与丑化。
毛泽东曾精辟地总结道:“长征是历史纪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的确如此,在中国共产党谱写的长征这卷英雄史诗中,红军所表现出来的坚定的共产主义理想、革命必胜的信念、艰苦奋斗的精神和一往无前、不怕牺牲的英雄气概,极大地震撼了中国和世界,不仅让四万万中国同胞看到了民族解放和兴盛的希望,也使得全世界善良的人们感受到中华民族的伟大和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