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
那一轮爱的弯月,让我流泪让我歌唱
陈家俊是河南三门峡市陕县人。2000年3月的一天晚上,20岁的陈家俊和朋友在县城一家饭店吃饭。邻桌有几个小伙子出言侮辱陈家俊的朋友,陈家俊出于仗义,和对方发生了争执,双方都动了手。陈家俊因为练过功夫,下手比较重,把对方其中一人打成重伤,被判刑12年。为了赔偿受害者医疗费,父亲陈东升不得不变卖了自己的汽车销售公司;母亲则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陈家俊转入河南焦作监狱服刑,他的情绪很低落。
2005年4月的一天,陈家俊在和狱友赶制手工活时,监狱长王杰带着一个姑娘来了。“这是新来的教官孙静,她以后负责验收你们所有的产品。”陈家俊抬头一看,正碰上孙静的目光。她冲他一笑,他的心跳一下子加快了。
孙静长得很秀气,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对每个人都很和蔼。当时,她是监狱聘用的工勤人员(非正式编制)。2006年元旦过后,孙静照例去监狱验货,一个外号“赖娃”的服刑人员因为临近春节想家了,情绪激动之下掀翻了桌椅,还用头撞墙。孙静傻了眼,不知该怎么办。陈家俊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赖娃”,安抚他,还唱了一首歌,让“赖娃”慢慢平静下来。孙静把这件事报告监狱长后,陈家俊受到了表扬。
孙静和陈家俊同岁,老家在河南开封。有一次来验货时,她带了一本英国小说家克莱尔·麦克福尔的小说《摆渡人》。这是一个迷失的灵魂最终找到归宿的故事,它告诉人们:只要勇敢去摆渡,没有到达不了的彼岸。
陈家俊把这本书读了很多遍,读出了孙静要对他说的话。从那以后,他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能见到孙静。由于监狱有严厉的规定,犯人和管教人员之间不能说太多话,他们更多的时候是用眼神交流。
陈家俊有一副好嗓子,监狱里有演出时,他的演唱是必不可少的节目。他用歌声鼓起狱友们对生活的希望和勇气,被大家打趣地称为“铁窗歌王”。
这天,陈家俊鼓起勇气,在上交的手工产品里夹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孙静在验货时,发现了小纸条。通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她很欣赏陈家俊,觉得他善良、朴实,歌也唱得好。考虑到工作纪律,她没有答应他的求爱。第二天验货时,两人的距离不过一米,孙静轻声说了句:“好好改造,别想太多。”陈家俊听到了,轻轻点点头。
2006年1月25日,即将过春节了,监狱里举行新春联欢晚会,陈家俊登台演唱了一首《爱情果》:“我想我要追求你的幸福和笑容,拥抱着我想要给你我的梦……”很多犯人也跟着轻轻哼唱。
唱歌时,陈家俊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孙静,孙静也一直向他微笑。
辞职替你撑起一个家,
峥嵘岁月无言的爱
从此,陈家俊心里充满了力量。经过努力改造,他荣立二等功一次,减刑半年。
2006年国庆节,农历八月初十,父亲来监狱探视陈家俊。陈家俊这才知道,一周前母亲出了车祸,还在住院治疗。那几天,陈家俊情绪起伏,饭也吃不下。陈家俊的变化,瞒不过孙静的眼睛。她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陈家俊无奈地摇摇头。
当天下午收货时,孙静发现陈家俊交上来的手工活里夹着一张纸条:“请你给我父亲打个电话,问问我妈的情况怎样。”
第二天,陈家俊一整天都不见孙静的身影,心里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他安慰自己,孙静可能是有事请假了。谁知过了十多天,还是不见孙静的人影,而验收产品的人员换成了一个男教官。陈家俊不死心,向监狱长王杰试探口风。王杰告诉他:“孙教官已经辞职了。”陈家俊愣了,半天缓不过劲来。
转眼到了2007年春节前夕,陈东升来监狱看望儿子,一脸喜色地说:“儿啊,你那个女同学真不错,你妈现在好多了,都是人家的功劳。”陈家俊一头雾水:什么女同学?经过进一步询问,陈家俊才明白,父亲嘴里的这个女同学竟是孙静。
3个月前,孙静收到陈家俊的纸条后就给陈东升打电话,了解陈家发生的困难情况。孙静是个外表柔弱却有主见的姑娘,为了核实情况,她想趁放假时间去陈家看看。拿定主意后,她坐车去了陈家俊的老家——陕县。
看到一个姑娘突然登门,陈东升和老伴很吃惊。孙静说,她是陈家俊的同学,两人关系很好,如今不忍看到两位老人这样孤苦无助,打算来照顾他们一段时间。陈东升和老伴老泪纵横。
当天晚上,陈东升给孙静做了当地的小吃。担心孙静住不习惯,陈东升又去超市给孙静买了新被子。两位老人的善良深深感动了孙静,她当即有了一个想法:帮助陈家俊照顾两位老人,让他安心改造。
在陈家俊家住了两天后,孙静回到监狱,递交了辞职信——不做教官,她才好无所顾忌地为心上人做一些事。但是,她对自己也没有把握,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陈家俊。孙静回了趟老家,她没有告訴父母真相,而是谎称在监狱工作的工资太低,她要辞职去广州找工作。
孙静在陈东升的介绍下,到他亲戚开办的碳素厂上班。这个厂离家很近,孙静白天上班,晚上回来照顾两位老人。为了让陈母尽早康复,她上网查了一些资料,自学给老人按摩。这个天上掉下来的“女同学”,既勤快又善良,可把老两口高兴坏了,陈母的身体也恢复得很快。
听完父亲的讲述,陈家俊吃惊地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父亲掏出一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姑娘?”陈家俊一看,正是孙静。他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他跪下发誓:“爸,我一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父亲不住地抹眼泪:“也不知道咱家哪里修来的福气,能让你认识这么好的闺女。”
经过孙静的悉心照料,陈母可以下地走路了,但陈父又病倒了,孙静就这样又住了下来。她将自己的一部分收入用于照顾陈家俊父母,一部分寄给远在开封的父母。
转眼过去三年。这三年里,孙静和陈家俊没有见过面,也没有任何联系。父母在节假日去监狱探望陈家俊时,会带来孙静的消息:“她长胖了一点”“她为你做了一些好吃的”……
陈家俊努力改造,他甚至写了一首歌《月光》:“没有月光的夜晚,你就是我的月亮……”歌曲在监狱里传唱,温暖了很多人。之后,陈家俊多次立功。他于2009年5月出狱,比原来的刑期提前了三年零九个月。
“铁窗歌王”逆袭,
痛饮这杯岁月的酒
回到阔别9年的陕县家中,只见家里干净整洁,一切都井井有条……陈家俊用眼睛焦急地寻找一个人。
孙静安静地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陈家俊,甚至有几分不好意思。
陈家俊觉得,自己的心真正回家了:命运是公平的,让他错过了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却又送给他一个天使。
当天晚上,亲友们都散去,陈家俊紧紧地握住孙静的手,眼含热泪:“嫁给我吧。”孙静有点不甘心:“我们还没有好好地谈过一天恋爱呢。”“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谈恋爱!”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2009年8月8日,陈家俊和孙静在陕县举行了婚礼。婚后,夫妻俩都在碳素厂上班。陈家俊比任何人都能吃苦,很快升为厂里的车间主任。2010年7月,他们的女儿陈迪诞生了。
陈家俊决定发挥自己的才艺特长来创业,在陕县县城开了一家婚庆公司。由于他主持风格活泼,歌也唱得好,客户都很喜欢他。夫妻俩苦心经营,公司从第二年开始盈利,第三年收入达30多万元。
这时,孙静才告诉父母自己已经结婚的消息。父母惊呆了,妈妈责怪她:“你就不怕自己看错了人?”孙静坚定地说:“谁年轻时没走过弯路?我认准了他,他也没有辜负我。”
陈家俊有一个心愿:一定要在电视上为妻子唱首歌。2011年7月,他报名参加了河南电视台举行的大型选秀节目《你最有才》。他演唱了《爱情果》后,现场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最终,他进入八强。这次成功,给了陈家俊极大的信心。2013年3月,他参加了第四季《中国达人秀》,进入到最后的50强。
2013年年初,孙静生下一个儿子。儿女双全,陈家俊的干劲更足了,事業进展得更加顺利。陈家俊在当地已有很高的知名度,演出不断,还经常受邀进行励志演讲。他诚恳地告诉年轻人:人生难免有挫折,难免走错路,只要你用勇敢去摆渡,没有到达不了的地方。
2016年春节过后,陈家俊一家四口搬进了将近200平米的新家。那天,他烧了一桌子好菜,给孙静敬酒:“这杯酒,我要和你一起敬给过往的岁月,谢谢你陪我一起走过。”
编辑 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