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汉主语对比差异研究

杨建

摘要：英汉语言分属不同的语系，相互间必然存在着差异。语言是思维的载体，同时又是思维的结晶，不同的思维方式表现在不同的语言形式上，是造成语言间差异的重要原因。对比汉英主语，两者存在着共性，但更多体现着差异，主要体现为主语在句中表现出来的众多样态差异。探究其深层差异原因，我们认为这是两种不同的思维与语言相互作用的结果。

关键词：英汉主语；对比；差异性；研究

英语和汉语分属两种不同的语系，英语属于印欧语系（Indo-European Family），汉语属于汉藏语系（Sino-Tibetan Family），两种语言无论在词法，还是在句法上都必然有着差异。语言是思维的重要工具，是思维的载体，同时又是思维的结晶，思维和语言关系密切，总的来说，思维是语言生成和发展的深层机制，而语言又促使着思维方式的形成和发展。不同的思维方式作用在不同的语言形式上，是造成不同语言间差异的重要原因。将汉语和英语的主语进行对比，我们发现两者存在共性，但也表现出众多的差异。本文着重从主语在句中表现出来的各种样态（包括：充当主语的词类、主语和谓语的关系、主语突出和主题突出、“物称主语”与“人称主语”）出发，探讨英汉主语的差异，并从文化深层——思维的角度分析造成英汉主语差异的原因所在。

1 英汉主语对比差异表现

1.1 英汉语中充当主语的词类对比看英汉主语差异

英语中能够充当主语的只能是名词或名词短语、代词、动词不定式、动名词或名词从句这4种模式。而汉语却没有这样的限制，汉语主语除名词性的词或词组可以充当外，谓词性的词或词组也可充当，如主谓词组、动宾词组等都可以作主语。形容词、动词在汉语句子里也可直接作主语，但在英语句子里它们只能通过各种语法形式名词化后才可作主语。

由此可见，充当汉语主语的词类相对是比较多的，汉语主语是一个相当广泛的概念，涵盖着较为宽泛的内容，但其功能性却不如英语主语那样具有着强句子操控作用。

1.2 英汉语中主语和谓语动词关系看英汉主语差异

主语和谓语动词关系，结合英语和汉语特点，我们可以从主谓一致、主谓依存、主谓位置三个方面切入，从中探出英汉主语的差异。

1.2.1 主语和谓语动词一致关系

依靠词的内部曲折和外部曲折来形成词的语法形式，表示各种语法关系，也即相关成分或词语在数、性、人称等方面的一致关系，是曲折语的共同特征。英语分属印欧语系，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虽已逐步变成一种较为灵活的综合分析语，但屈折语的这种特征仍部分地保留在动词上。

在英语中，必须保持主语和谓语动词在形态上的一致，具体为人称、数、格等方面的一致。如：

（1）The list of books is long.

（2）The lists of books are long.

（3）John walks to school.

（4）The Smiths walk to church.

（5）He tells me that he will go there.

較之英语，汉语作为典型的分析性型语言，它没有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主语和谓语动词在数和人称上不存在一致问题，无论主语的人称和数怎样，谓语动词都只有一个形式（原型）。如：

（6）他吃苹果。

（7）我们吃苹果。

2.主语和谓语动词依存关系

英语的主语是就谓语动词而言的，动词或动词短语是英语句子的主轴，一般来说，英语句子没有动词便不能成立。英语有五种基本句型（SV，SVO，SVO1O2，SVOC，SVC），都必须要有动词的存在。如：

（1）The telephone rang.

（2）He criticized him.

（3）He bought his wife a gold watch.

（4）They elect him chairman.

（5）Students are happy and gay.

其实，英语中也有无动词句子的现象。比如，在主系表句中，有的就只有表语而无动词。

（6）Who so smooth and silky as Mr.Murdstone at first！（Dickens）

（7）He a gentleman！ Why， his father was a tradesman.（Defoe）

不过，这只是个别的、特殊的，不常见的现象。

而在汉语中，不用动词或动词短语的句子是经常见到的。汉语的主谓句中，除常见的动词谓语句外，还有名词谓语句，形容词谓语句及非动词性的主谓谓语句。列如：

（8）今天周末。（名词谓语句）

（9）稻谷金灿灿的。（形容词谓语句）

（10）你们五人一组。（非动词性主谓谓语句）

汉语的非动词性谓语句相比英语的主系表句，汉语不用联系动词就可以直接将已知信息和新信息连在一起，英语则必须通过be才能把两种信息连在一起。显然汉语显得更为直接和紧密。如“今天周末”比“今天是周末”要直接和紧密。两者的深层结构是一样的，但两者的信息模式却是有别的。

此外，英语主谓语的依存关系，还体现在主语是不可缺的。即是主语和谓语相互依存，有谓语就会有主语。但在此需要说明的是，主语的不可缺并不是主语不可省略（省略是可以还原的）。在英语祈使句和某些惯用语里，主语的省略是常有的。如：

（11）（ You） Speak a little slower，please.

（12）（I shall）See you tomorrow.

一般来说，英语的主语是要存在的。而汉语却有着各种各样的无主语句。比较如下：

（13）It is snowing. 下雪了。

（14）It wont do. 不行。

（15）It is ten o.clock. 十点钟了。

（16）Here comes our guest. 来客人了。

另外，英语还存在着完全出于语法需要而不是表义需要的形式主语it和there。如：

（17）It is very kind of you to invite us.

（18）There is a bus coming.

汉语有时连实义的主语都不需要，则更不要有什么形式主语了。

3.主语和谓语动词位置关系

在汉语里主谓语序通常是正常的语序，汉语使用者是很少使用倒装句的，即使使用，也多是出于修辞需要，或为了强调谓语，或在比较急促时的发问，而不是所谓语法上倒装。如：

（1）好喝，这汤。

（2）快抄吧，小李。

（3）多可爱呀，这姑娘！

英语虽然与汉语一样通常将主语置于谓语前，但英语中多有主谓倒装现象（除了修辞倒装外，还有许多语法倒装），英语中使用倒装句的频率较之汉语要多得多。英语的倒装有两种。一种是助动词置于主语前，动词的其余部分在主语后，若没有助动词，则根据主语加一个。例如：

（4） Has your mother spoken to Arthur？

（你的母亲对亚瑟说了吗？）

（5） I saw Mary yesterday. Did you see her ？

（我昨天见到玛丽。你看见她了吗？）

例句（4）、（5）英语主谓排序是V1SV2 ，而在汉语句子排序是SV。

另一种倒装是将整个动词放于主语前，不用do和did。这类倒装主要出现在地点状语后面以及said Tim，answered Jim等词语；动词常用在主语之前尤其当主语很长的时候；as之后，在neither，nor，和so等之后；在感叹句中等。

决定英汉两种语言在主谓位置关系上有明显差别的原因有二，一是英语是一種动词可以移动的语言，而汉语不是。英语陈述句变成疑问句时，往往通过移动动词的位置（除Wh-开头的疑问词本身作主语外）。而汉语里，主语仍位于动词前。比较如下：

（6）Are you French？ （你是个法国人吗？）

（7）Did Henry see John？ （亨利看到约翰了吗？）

（8）Henry saw John， didnt he？ （亨利看到了约翰，是吗？）

二是为了避免“头重脚轻”。英语句子结构重视向右发展，为了保持句子结构的平衡，避免“头重脚轻”，常进行主谓倒装。而汉语，就算出现主语过长而谓语只是单词动词也属正常，不需倒装，试比较如下：

（9）“Whos paying？”shouted the fat man at the corner.

（谁来付？在拐角处的胖男人喊道。）

（三）“主语突出”与“主题突出”看英汉主语差异

美国语言学家 Li 和 Thompson 按照注重“主语”和“话题（主题）”的不同程度，将语言分为“注重主语”、“注重话题”、“主语和话题均注重”、“主语和话题均不注重”四种类型，认为英语属于注重主语的语言，其主题往往就是句子的主语。汉语属于注重话题的语言， 其主题往往并非句子的主语。[1]由此可见英语和汉语的主语是有差异的。

英语属于屈折语，有着高度的形式化和逻辑化，句子结构严谨，重形合。英语在句法结构上，以动词为轴心，句子要求完备，各组成部分几乎不能省略，尤其主语不能省略。英语句子主语决定着谓语动词的数及相应形态变化，决定着句中主语补语、某些限定词和其它照应对象的人称、性和数。英语主语和谓语动词组配构成英语SV的基本句子构架，进而形成各种以SV为核心的句子种类。我们认为英语主语于全句关系密切，具有某种决定性的语法功能。再者，汉语里如“下雪了”，“六点钟了”等此类句子译成英语都须加上形式主语：It is snowing./It is six oclock。这些都充分体现了英语主语的重要性和突出性。

汉语属于孤立语，它不像英语那样，整个句子以谓语动词为中心，而是以词序或语义为中心，不在乎句子成分是否完备，经常会有许多无主句出现。汉语主语既不决定谓语动词的数及其形态变化，也对全句的结构缺乏支配性。大量汉语句子的主语可以不是施事，也可以不是受事，而只作为被陈述的话题或被说明的对象，处在主位位置上。中国语法学家赵元任先生提出：“在汉语里，把主语、谓语当作话题和说明来看待，较比合适。”[2]潘文国先生也认为英语是“主语-谓语”型语言，而汉语是“主题-说明”型语言。[3]汉语主语是陈述的话题，谓语是对主语的陈述。“在不同交际场合，根据说话人需要表达的意义，任何成分都可以成为句子的话题。”[4]

（四）“物称主语”和“人称主语”看英汉主语差异

钱歌川先生在其《英语疑难详解》的第一篇《无生物主语》中说：“我们说中文时，惯常都要用人或生物做主语，而英文则爱用无生物做主语。”[5]他举例说，If you take this medicine，you wi11 feel better.他说这是接近中文的说法，英文的惯用表现法是This medicine wi11 make you feel better.英文不用you，而用无生物的this medicine做主语。[7]汉语重主题意识，惯用人称作主语。中国人习惯认为人的动作和行为须由人实现，事物不可能完成这些动作和行为，所以在表达时经常要说出主语，即人。倘若没有或无法讲出确定的人称，就会采用“有人、人们、大家”等此类泛称。实在无法用泛称，便会采用无人称（如“无主句”）；而在人称或泛称不告而明时， 又常常直接省略人称。英语就不同，英语惯用物称做主语。具体可表现为用抽象名词或无生命的事物做主语，以及使用it或there做形式主语。英语的物称主语句采用“无灵主语”，表示抽象概念、心理感觉、事物名称或时间地点等，这些主语常使用“有灵动词”。英语句子一般都要有主语，当找不到表示事物或人的名词或代词作主语时，就用it或there代替。并且，“it”还可代替难以言明的现象或情形作主语，比如自然现象、时间、空间等，汉语就没有这种现象。这些都很好地显示了英语主语的物称倾向。

二、英汉主语差异探因

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认为：“每一种语言都包含着一种独特的世界观。……人从自身中创造出语言， 而通过同一种行为， 他也把自己束缚在语言之中；每一种语言都在它所隶属的民族周围设下一道樊篱， 一个人只有跨过另一种语言的樊篱进入其内，才能摆脱母语樊篱的约束。”[6]语言由人类所创造，然而对于不同民族的人们，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又先于他们而存在，语言结构面貌构成了他们最初认识世界的媒介，当他们开始学语，认识世界的时候，语言的规则就已先他们而在语言和所指之间形成天然的合一性，他们必须首先体验并接受这一事实，接受已定型了的所指与意义，接受已存在着的语言规则。因此，语言经思维形成并发展，受制于思维。“语言形式的区别归根到底是思维方式的区别。”[7]东西方由于所处地理环境的差异，民族特点的不同，以及各自上千年的历史发展积淀，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思维方式。而这两种不同思维方式作用在自身语言上便表现出不同的形式特征。对比英汉主语差异，我们认为这就是中西方两种不同思维方式在各自语言上作用的结果。中西方思维差异是造成英汉主语差异的一个重要原因。总体来说，中西方思维差异主要表现为悟性思维和理性思维的差异。

中华民族发源于黄河、长江流域，长期生活在东亚大陆的北温地带，这里土地肥沃、资源富饶、气候温和，适合农耕。从仰韶文化、河姆渡文化以来约七千年时间里，汉民族就发展了以农耕为主的自然经济，并形成了与之相应的生活习惯。适宜的自然环境，田园文明式的生活习俗使得汉民族与自然亲近、和睦、融洽。在这样的情况下，人被视为与自然界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的有机统一体，世界是一个有机联系的整体。由此孕育了汉民族“天人合一”、“主客一体”的整体思维观念，形成了汉民族直觉的、模糊的、悟的整体思维模式，这样的思维模式注重精神意念和主观体验，重视内向的探求和醒悟，依靠直觉的联想和类比，从整体上、直观体验中去把握和感知对象的实质。总体上，悟性思维表现为直觉性、形象性、主观性、整体性、模糊性等特征。悟性思维表现在汉语里就是重心理意念而不重形式建构。汉语遣词造句，组篇成章，最大特点是重意义组合而轻形式结构，让读者和听者自行在上下文和会话环境中领悟其中的意义与关系：词没有嚴格意义的形态变化，词语的组合搭配注重功能和意义，因而汉语主语可有众多的词类选择；句子不受严格的主谓结构的限制，少用或不用关联词语，所以汉语主语不受谓语动词制约，不存在所谓的主谓一致和主语对其他成分的支配作用，并且，主语可根据达意的需要自如地隐或省。另外，悟性思维表现出强烈的主观性特征，具体为主客不分，主体介入客体，客体融入主体，让客体主观化，因而汉语民族比较注重主体思维和主体意识，多从自我视角来叙述客观事物，着重强调人对事、对物或对人本身的作用或影响，常用主动式、意念被动句和人称主语表达法，当人称不告自明时，又常隐含或省略人称。

相比较而言，作为西方文明发源地的古希腊是一个土地大多崎岖不平的半岛，内在供应不足，生长在这样环境中的人们必须不断地向外寻求和探索，或尽可能地发掘和征服自然，以求为自身发展提供更多的机会和财富。因而，他们注重内部团结和外部竞争，偏重人对自然的支配和统治。人被看成是宇宙中一个相对独立的部分。由此孕育了“离散集合”、“主客二体”的宇宙观，“这种离散聚合体的宇宙观念，将世界看成是有众多各自独立的物体机械结合而成的，每个物体全都具有自己的刚性界线，可以脱离整体和其他物体而独立存在。而这种由万事万物机械结合而成的宇宙，又不是杂乱无章的，它上下有序，由价值高下分明的不同层次所组成。这样一种朴素的宇宙观念，、、、、、、形成了西方‘天人相分的思维定式。”[8]这样的思维是一种要求分析详尽，注重实证，力求精确的理性思维，它依靠逻辑，使用概念、判断、推理等思维形式，探索和揭示事物的本质与内在联系，具有逻辑性、抽象性、客观性、分析性、确定性等特征。这样的理性思维有着严密的形式逻辑，注重形式论证。表现在英语里就是注重形式的建构与外露。英语用词造句成章最大的特点是重形式结构协调，词有严格意义的形态变化，因而主语只能是确定好的几类词； 句子的主谓结构须协调一致，主语和谓语依存出现，不可省略，注重语法关系和语义逻辑； 语法和逻辑决定着句义，要正确理解句子的意思，必须分析句中词的形式、句子的结构以及句子的前后逻辑关系。另外，理性思维有着客观性特征，表现为主客分明，注重客体思维和客体意识，常以客观、冷静的表达方式叙述客观事物，强调客观的作用，重视物对人的思维或行为的影响及其产生的作用。因此，英语常突出主语，强调主语“物”的重要性，惯用被动式和非人称表达法，不用人称而用抽象名词或it 作主语，让事物以客观的形势呈现出来。

结语

英语和汉语分属不同的语系。中西方基于环境等因素表现出来的不同思维方式，是造成英汉两种语言差异的重要原因。对比英汉主语，两者在句中表现出了众多的差异样态，具体为充当主语的词类不同、主语和谓语的关系不同、英语“主语突出”，而汉语“主题突出”、英语“物称主语”使用占有优势，而汉语在主语使用上多惯用“人称主语”。探究造成两种语言主语差异的深层原因，我们认为这是由于中西方两种不同的思维与语言相互作用而产生的结果。

参考文献：

[1]Li C， Thompson S A. Subject andk Topic [M]. New York：Academic Press， 1976.

[2]赵元任.汉语口语语法[M].吕叔湘，译.北京：商务印馆，1979：P45.

[3]潘文国. 汉英语对比纲要 [M]. 北京： 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 1997：P211.

[4]牛保义.英汉主语对比[J].外语教学，1994年第2期.

[5]钱歌川.英语疑难详解[M].香港中外出版社，1976年.

[6]洪堡特. 论人类语言结构的差异及其对人类精神发展的影响[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836：P114.

[7]于朝静.从英汉主语的对比看英汉思维方式的差别[J].沈阳师范大学学报，2010年第6期.

[8]魏光奇.天人之际——中西文化观念比较[M].北京：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P4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