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三毛散文的语言特色

2017-03-22 09:15张慧
关键词:荷西三毛散文

张慧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论三毛散文的语言特色

张慧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0)

三毛的散文崇尚真实,贴近生活。其语言风格表现为:本色与精工的结合,自然朴素,文雅动人;趣味与生动的相遇,幽默风趣,生动传神;诗意与哲理的交融,情感浓郁,富有哲理。三毛以其诚挚淳美的散文语言,在中国现代散文史上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三毛;散文;语言;个性

三毛先后出版的散文集《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来》《背影》《万水千山走遍》等,曾经一度风靡海内外华人社团,并由此形成了一股“三毛热”[1]。有部分学者认为,三毛散文语言在话语空间上自由而广阔,音调节奏上令人赏心悦耳,风格上清新自然。[2]还有学者认为,三毛散文语言具有雅俗共赏的特点。本文主要以《撒哈拉的故事》《雨季不再来》《梦里花落知多少》等作品为例,结合三毛的生平经历与个性,分析三毛散文的语言特征,探讨三毛散文质朴优雅、生动风趣、感情浓郁的语言风格。

一、本色与精工的结合

本色意为本来之色,最初用于古典戏曲评论,主张戏曲艺术应反映天然真实不加夸饰的现实生活,后来也用于诗歌等其他文体评论。[3]精工即精致工巧。三毛散文既有自然本色的文字,也有精致工巧的语言,呈现出本色与精工相结合的语言特点。

三毛的散文不假修饰,剥尽铅华,独见真情,动人心弦。这种自然率真的写作风格,与三毛我行我素的性格之间,有着很大的关联。在《流星雨》中,三毛说道:“我爱哭的时候便哭,想笑的时候便笑,只要这一切出于自然。”[4]甚至对于婚姻她也毫不妥协:“我极不愿意在婚后失去独立的人格和内心的自由自在,所以我一再强调,婚后我还是‘我行我素’,要不然不结婚。”[4]荷西也表明,他不会约束三毛的个性,而且他也正是被三毛的这一个性所吸引的。三毛在生活中我行我素,在写作时仍然我行我素。其不求深刻只求简单的个性体现在作品中,就是不拘一格,直率洒脱的文字书写。散文《白手起家》讲述了三毛与荷西去撒哈拉沙漠的起因。三毛到过许多国家,但始终没有寻找到想要定居的地方,待到看见美国一期地理杂志介绍撒哈拉沙漠时,于是决定前往,陪伴她的只有荷西。然而沙漠气候恶劣,物品缺乏,一切都要重新置办,东西做工粗糙不说,还“贵得令人灰心”。在这里,三毛第一次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但她毫不气馁:“那只我们的山羊,每次我去捉来挤奶,它都要跳起来用角顶我,我每天要买很多的牧草和麦子给它吃,房东还是不很高兴我们借他的羊栏。”[4]朴素的文字,将二人白手起家的点滴,刻画得淋漓尽致。自然朴素的语言,使得三毛散文通俗浅显,拥有广泛的读者群。她说:“我过去只期待有大人看我的书,没想到,竟还有小学生。”[4]《结婚记》中描写三毛与荷西在沙漠中结婚的情形,没有隆重的婚礼,没有豪华的礼服,只有带有“田园风味”的装扮,但正如荷西所说:“这么简单反而好看。”[5]三毛散文的语言虽浅显易懂,然而不落俗套,能用平直的文字表现出丰富的内容,韵味深厚。

三毛散文不仅有质朴自然的口语特色,还有优雅动人的文言格调。这一点,从其散文题目命名中便可以看出来,如其《似曾相识燕归来》,即出自晏殊《浣溪沙》(一曲新词酒一杯)里的“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其《相逢何必曾相识》,则出自白居易《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句;其《梦里花落知多少》,则来源于孟浩然《春晓》中的“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除了引用古诗句之外,三毛在写作时,还善于将古汉语句式熔铸于其中,如《尘缘》里“走了,结婚去也,珍重不再见!”“不声不响,突然收山远去,倒引出另外三个执迷不悟的人愕然的眼泪来”[5]。这些语句富有文言韵律,却又不至于艰深晦涩。三毛博通中外,不仅热爱文学,在绘画上也有所涉猎,曾有出国留学的经历。这些都对三毛散文语言风格的形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西风不识相》记录了三毛在国外学习时的缘由和所见所闻。带着进修的目的,她来到国民眼中所谓的文化国度,却在之后颠覆了自己过去对其的认知。目睹这里乌烟瘴气的一切后,她心里油然生起了身为炎黄子孙的自豪感。在这篇文章中,三毛一反平常随意通俗的口语风格,运用了大量古香古色的文言句式,如“可有鬼样”“或坐或卧”“倒也好新鲜”等,优雅动人。

二、趣味与生动的相遇

三毛生性浪漫,洒脱不羁。在早期的游记散文中,她常以富有趣味的文字书写其所见所闻,在引人发笑之际,常常能使人在不知不觉中转入对人事的深入思考。诙谐幽默的语言,迎合了读者的阅读心理;而生动传神的描写,则使其文章极具感染力,更能打动读者。

幽默形容一句话或一件事趣味悠长,令人忍俊不禁。最初将此词移入中国的是林语堂。林语堂所谓幽默,不是粗鄙显露的笑话,而是蕴含睿智包揽哲理的幽默:“最上乘的幽默,自然是表达‘心灵的光辉与智慧的丰富’。”[6](P9)由此,林语堂开创了幽默闲适的散文风格。三毛延续了这种语言风格。其散文常以风趣诙谐的语言,描绘生活中的事件。《沙漠中的饭店》讲述三毛在撒哈拉沙漠开中国饭店的事。她利用空运过来的食材做中国菜,赢得了人们的一致好评。整篇文章从人物动作到语言的描写,都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息。《芳邻》讲述三毛与荷西在沙漠中与周围一些奇葩邻居之间令人哭笑不得的相处经历:“羊”被写成“俘虏”,能干的荷西成了邻居的“电器修理匠、木匠、泥水工”,而“我”也不得不兼任“护士、老师、裁缝”等多种毫不相干的工作。在文章中,三毛没有刻意去追求搞怪的引人发笑的艺术效果,而是以独特的语言风格,给予了读者不一般的幽默体验。

三毛散文语言还具有生动传神的特色。其作品在讲述事件发生过程时,往往抛却艰深晦涩的语句,而大量使用白描,以简洁干练的文字,将故事首尾串联起来,使人一目了然。散文《荒山之夜》讲述三毛与荷西在沙漠荒山的一夜奇遇,含有大量惊险的动作描写。文中“转身便逃”“跨了大步”“踢掉”“狂奔”等一系列动作短语,生动地写出了“我”与“沙哈拉威人”之间的一系列较量,过程曲折,跌宕起伏。此外,三毛还善于运用修辞手法来增强文章的感染力。她在《荒山之夜》中写道:“看着天空,大熊星座很明亮,像一把水勺挂在天上,小熊星座在它的下面,好似一颗颗指路的钻石,迷宫山在夜间反而比日正当中时更容易辨认方向。”[5]这段文字中,用“水勺”比喻“大熊星座”,用“钻石”比喻“小熊星座”,新奇而贴切,十分形象地描绘出了璀璨的星空。下文中写“我”“抖得似风里的一片落叶”,以“落叶”的漂浮颤栗,表现出了作者内心的惶恐无依,用语精准简练,以平实浅近的话语,营造出了生动传神的意境。

三、诗意与哲理的交融

三毛将诗歌的表现方式运用到散文中,写人写事时蕴含着自己的爱憎感情,在抒情中兼有说理,融诗意与哲理于一炉。

三毛曾说自己是一个“说故事的人”,因而其散文多以一种说闲话般的口吻诉说,作者与读者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在其散文中,每个人既是说话者,又是听话者,彼此处于绝对平等的地位,故其散文带有轻松和谐的氛围。在《哑奴》中,三毛向我们讲述了一个有着“伶俐的大眼睛,像小鹿一样温柔”的小黑奴的故事。初读文章,三毛似乎只是在描述其与哑奴之间的交往,但仔细品味,我们却不难发现,在字里行间中,三毛都充满了对小黑奴的同情与赞美之情。这类散文在表达感情时无疑是有节制的,因此,三毛只是如实地转述自己内心的想法,没有任何夸饰的成分。郁达夫认为:“现代的散文,却更具有自叙传的色彩了。”[7]三毛散文大多是带有自叙色彩的作品,如《撒哈拉的故事》这部散文集,记述三毛与荷西在非洲撒哈拉沙漠里的真实生活,描写了一个许多人都不曾了解的世界。作者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向旁人诉说沙漠生活的艰辛以及其与荷西情感逐渐升温的过程,让人读后如同身临其境,仿佛与三毛在一起回忆往事。在《梦里花落知多少》中,三毛无限深情地吐露了自己对逝去的荷西的刻骨思念之情。当三毛再次重返荷西墓地时,那一段文字描写令人感伤不已:越是在意时人们越怕直面面对,因而她需要“鼓起勇气”才敢踏上那条路,然后,她“上石阶,又上石阶”,再“向左转”,“步子凌乱”,“呼吸急促”。整段文字不见一个悲字,却字字含悲,这恰是诗歌惯用的表达方式。

因为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三毛有着不一般的生活体验与感受。行遍万水千山,涉足异国他乡,见证不同风情习俗,三毛流浪着,也成长着。丰富的生活体验,给了她豁达的胸襟与非凡的气度,让她敢于直面人生,不逃避,不退缩。在三毛散文中,处处可见她对人生富有哲理的领悟;而这些富于哲理的人生感悟,又始终寄寓着作者对生命的赞扬和青春的珍视,情与理适然相遇,水乳交融。在《当三毛还是二毛的时候》这篇自序中,作者从自身的生活体验出发,诠释了“岁月不饶人”这一古老话题的内涵:“人之所以悲哀,是因为我们留不住岁月,更不能不承认,青春,有一日是要这么自然的消逝过去。”[8]岁月无法挽留,这是无可奈何之事;但与此同时,人们也有所得,时光消逝对人的补偿,便是使人“在生活上得到长进”。三毛以常见的词语,编织成一段段清新脱俗的文字,以之开悟迷失自我的人们,令人耳目一新,且深觉有理。对于人生聚散,三毛同样有有着独到的认识。人不能预料未来的幸运,也不能避开将到的灾难,旦夕祸福生死聚散乃自然现象,遭遇了只好接受,苦与乐只在人的一念之间。在历经了众多坎坷与不幸之后,三毛已经能以平淡的心态去面对一切。只有通透了事理、生死、喜怒的人,才能如此无为无求地透视人生。人们一旦把死权当作进入另一个世界开始另一种方式的生活时,生死便全在人的一念之间,便再也无所谓生,无所谓死了。生死亦不论,更何况聚散。

三毛是带着一双敏锐的眼睛,去体察身边的人和事的。她在《谈心》中回复读者来信时说,写作要“写日常生活中所观察、所体验、所感动的真实人生”[9]。在她看来,只要在生活中一点点积累起自己的感悟,再经过酝酿将其转入笔下,便自然能写出一篇好的文章。三毛散文语言风格多样,但始终不离一个“真”字:在简洁优雅的文字中,叙写苦乐交加的真实的点滴生活;以风趣生动的语言,讲述充满智慧的真诚的人生哲理;在深情绵邈的话语里,诉说着情真意切的心灵感悟。读三毛的散文,仿佛在与作者心灵对话,似在聆听一位朋友讲述她非凡的人生经历,分享她真实的喜怒哀乐,“从中所透露的真挚情怀和异质美感,亦别具一种奇特的亲和力”[2]。从《撒哈拉的故事》开始,三毛的作品既是她游历历程的记叙,更是她情感历程的记叙。她的世界,不能接受一分一毫的虚假。正是这纯真的个性,使她活得真实,写得真实,其笔下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此地贴近生活。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我们才说,三毛没有离去,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活在当下;而对三毛作品的研究,亦不会停止。

[1]刘树元.三毛散文语言艺术特色论[J].湖州师范学院学报,2004(5).

[2]杨玉霞.析三毛散文雅俗共赏的语言风格[J].语文学刊,2014(1).

[3]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0.

[4]三毛.撒哈拉的故事[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

[5]三毛.哭泣的骆驼[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

[6]林语堂.论幽默·论读书[M].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04.

[7]郁达夫.中国新文学大系·散文二集[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3.

[8]三毛.梦里花落知多少[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

[9]三毛.雨季不再来[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

2017-05-22

四川省高等学校科研项目(2015B-202)

张慧(1995-),女,四川宜宾人,硕士研究生。

I207.67

A

1673-1395 (2017)05-0059-03

责任编辑韩玺吾E-mail:shekeban@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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