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笔貌孱颜 千秋寄仰止—戴本孝绘画、篆刻艺术探究

2017-03-18 05:06
中华书画家 2017年3期
关键词:遗民石涛篆刻

□ 杨 亮

渴笔貌孱颜 千秋寄仰止—戴本孝绘画、篆刻艺术探究

□ 杨 亮

钱穆曾对晚明士人的学术作过如下评述:“任何一时代的学术,大体都赖外力扶护而在良好环境下产生,独晚明诸老所处时代特为不同。他们的学术,乃在外力极端摧残压迫下成长。他们的精神,纯为一种对时代反抗、对环境奋斗的精神,可说是一种最艰苦最强毅的革命精神。”①不仅是学术,艺术亦如此。晚明清初的艺术创作,也时时流露出时代给予的外力影响,汉族知识分子在面对国变时的态度与情感无不折射在艺术创作中。王汎森先生曾提出明末清初士人的“感情”结构中有着“罪”“愧”“悔”“弃”的意识②,这些意识除了表现在王先生所说的“不入城、不赴讲会、不结社”之外,在绘画中的“罪”“愧”“悔”“弃”往往以特殊的审美形式表现,喜作残山剩水,描绘畸人形象,书写残梅断枝等,这些异于以往的绘画题材与形式恰恰是士人人格精神的彰显,通过绘画我们可以看到士人对亡国的反省与悔恨。很多遗民以偏激、自虐的方式生存在新朝,或落发为僧,或隐居山林,起一个卑贱的名号,有的则在市井癫狂,以装疯来表达一腔的愤懑。因此,遗民之于绘画,自然景象与客观事物只不过是一个媒介,以寄托他们的人格精神。

[清]戴本孝 赠冒青山水图(8开之二) 19×13.1cm 纸本水墨 上海博物馆藏款识:奇情无可见,老笔渐趋迂。壁绝随云过,亭孤借石扶。写成枯寂性,或恐笑狂夫。钤印:破琴入微(朱)

入清之后,拒绝降清的士人以遗民自居,坚守节操,不食清人俸禄,往往以卖文、卖艺谋生,如程邃、戴本孝、朱耷、方以智、石涛等人入清后游走四方,皆以出售书、画、印为生,这些遗民往往多才多艺,为我们留下了很多杰出的艺术作品。相对于程邃、朱耷、石涛这些开宗立派的大艺术家来说,戴本孝的研究还没有受到足够重视,现当代美术研究中往往将其列为黄山画派成员。但从绘画风格以及传世作品的数量来看,他不愧为清初杰出的山水画家,他的山水画有着独特的绘画语汇以及成熟的表现形式。并且,戴本孝擅长篆刻,在清初的篆刻家中,其风格独树一帜,绝非俗手可比。他的绘画钤印繁多,往往与题跋以及画面相得益彰,足见其书、画、印造诣颇深,是一位综合能力很强的艺术家。石涛所说的“书画图章本一体”的创作观念③,正是清初这些遗民艺术家率先进行尝试和探索才逐渐发展成熟的,仅从这一点看,戴本孝在清初美术史上就有着特殊的意义。

[清]戴本孝 巢民老人观菊图 96.4×188cm 纸本设色 安徽博物院藏款识:巢民老人观菊图。钤印:本孝(白) 先朝遗民(朱)

一、戴本孝的生平及交游

戴本孝(1621-1691),字务旃,号鹰阿山樵,安徽和州人。父亲戴重(1602-1646)在当时堪称民族英雄,戴重在抗清战斗中腹部中箭,身负重伤,戴本孝救父冲出重围,之后戴重落发为僧,但最终不堪忍受亡国之痛,绝食殉国,年仅45岁。父亲刚烈的性格与不屈的民族气节无疑给戴本孝以深深的影响,戴本孝秉承父亲遗愿,一生不仕,在其诗集《馀生诗稿》自序中说:“嗟!予以是岁倏亦四十五年矣,与先君子易箦之期适同,不觉涕颐如瀚,哀哽不能言。痛思二十年来,身世所涉,死生究无一当,或负薪穷谷,或佣书村塾,卖文为活,溷迹市屠。”④自父亲死后,戴本孝隐居山谷村落之中,以卖文教书为生,他自幼羸弱多病,又逢事变,兄弟四人,死了二人,仲弟四方游走,他却一直“逐逐若鸡鹜,依人就食”,可见其生活的困顿与凄苦,但他无愧于父亲的遗愿,始终坚守着遗民的气节。

戴本孝一生为生计奔走,其交游也多是遗民,或父亲生前故旧,尤其是与有“明末四公子”之称的冒襄关系极佳。冒襄是戴本孝父亲戴重的好友,戴本孝在为冒襄所写的《小三吾倡和诗序》中说:“余成童侍先君子,即知东皋有朴巢,申酉之际随杖南都。先君子以少陵献赋之年,武英入对,得与巢民先生接席,俾小子拜床下焉。相与饮酒赋诗,诗成辄歌,益酣歌益悲,扺掌天下事,恒不能寐,两人忧独深,众则颓然乐之也。”⑤可知冒襄与戴重甲申、乙酉之际在南京交往频繁,性情相投,时常饮酒倡和,二人怀忧国之情,存报国之志。戴本孝常随父亲出游,故能目睹二人的友情。入清之后,冒襄不仕,归居东皋著书立说,并常与戴本孝、戴移孝兄弟二人往来。冒襄《同人集》卷五收录戴移孝倡和诗四首;卷六收录戴本孝倡和诗6首、卷十一收录6首、卷十二收录1首,诗中称冒襄为“巢民年伯”,亦可见戴氏兄弟,尤其是戴本孝与冒襄交往十分密切,冒氏家境殷实,对故友之子颇多照顾。戴本孝也为冒襄治印、作画,上海博物馆就藏有戴本孝为冒襄所刻的六面套印,还有为冒襄所绘的《巢民老人观菊图》。此外,戴本孝极有可能通过冒襄与程邃等画家相识,这无疑对其绘画产生一定影响。冒襄与程邃是至交好友,在《同人集》中收有程邃诗《小句为吾老友辟翁颂蔡亚君芳辰》,后有跋:“巢民先生招集同人,得观蔡少君女罗图画。腊月八日女罗三十初度,诸公以诗词为寿,予漫赋此。”⑥他们时有交往,并且在《同人集》中还有程邃好友姜垓诗篇多首,他们年龄相仿,过往密切。在孔尚任《孔尚任诗文集》中存录《冶城西山道院公宴同程穆倩、杜苍略、戴务旃、饶正庵、郑谷口、余鸿客、胡致果、陈挹苍、阮岩公、吴介兹、黄云臣、蒋波澄、先渭求、王安节、伏草、司直、张元子、蔡铉升、梁质人、姜斌翼、听吉、蔡临苍、李自怡、王子由、僧蒲庵、云辩、南枝分咏秋江霁色》一诗⑦,可见程邃与戴本孝共同参与了此次活动。戴本孝小程邃14岁,当为其子侄一辈,在冒襄的交游圈中,戴本孝受到程邃绘画与篆刻方面的影响亦属正常。清人秦祖永就曾指出:“戴务旃本孝,山水擅长枯笔,深得元人气味,大幅罕见,所作卷册小品,雅与程穆倩笔意相似,盖穆倩务为苍古,脱尽窠臼,鹰阿取法枯淡,饶有韵致,两家各有所长。”⑧因此,我们现今看到戴本孝绘画中惯用枯笔,以及用印风格都与程邃的风格极为近似,当是受其影响的表现。

康熙元年(1662)冬月,戴本孝在歙县与即将作庐山之行的渐江相会,并赠诗一首:

林光山气最清幽,添个茅屋更觉投。读罢蒙庄《齐物论》,端居一室得天游。⑨

渐江是新安画派的领袖,尤为擅长画黄山题材,这无疑为年轻的戴本孝带来影响。此外,他在康熙五年(1666)还远至京师,并在京都逗留了两年,此后经太原,登华山。康熙八年(1669)冬又到历下,观大明湖、历山。戴本孝自父亲戴重殉难后的20馀年中,他游历了大半个天下,所以他自己也在诗中感叹:“五岳归来形已换”⑩。戴本孝晚年主要活动在南京一代,据薛永年考证,不早于1680年戴本孝与石涛在南京结识,虽然二人年龄相差20馀岁,但彼此赏识,留有多篇互赠的诗歌,二人堪称莫逆之交。石涛还有一幅《访戴鹰阿图》存世,在戴氏去世之后,石涛还曾临仿戴本孝的《华山图册》而成《华山图轴》,此画甚至连戴氏诗作一并书录,足见对其影响之深。

在对戴本孝的交游研究中,许宏泉先生还特别考证了戴本孝与梅清的交往,并收录了《馀生诗稿》中的《答梅瞿山》长诗一首。梅清(1623-1697)也是黄山画派的重要成员,并且他与戴本孝一样不仅善画山水,同时也精于篆刻,笔者曾对其篆刻有专门研究,他一生治印颇多,据为石涛写传的李驎记述,梅清曾为石涛刻过一方“前有龙眠”的常用印章。梅清把戴本孝、戴移孝兄弟视为知己,康熙二十七年(1688)梅清写有《寄戴务旃、无黍兄弟》之诗:

隔江怀二戴,大小并吾师。兄弟谁相若,机云或近之。未经重席地,空忆碎琴时。望里头俱白,秋风故意吹。

在此诗中,梅清把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戴本孝兄弟谦称“并吾师”,足见敬重。他在《病中怀白发老友》诗中说:“有客鹰阿能学仙,银髯飘向雪中妍。风流不遂在年少,兰若呼为诗画船。”戴氏兄弟,秉承父亲遗志,终生布衣,必然受到当时士人尊敬,而且他的绘画亦以黄山为师,画风脱俗,不被古法所囿,与梅清有着共同的趣向,自然被梅清视为知己好友。

戴本孝一生足迹半天下,与龚贤、孔尚任、王士祯、阎尔梅等名士都曾有过交往,在《馀生诗稿》中收录了大量他与友人的唱和诗篇。在此,笔者仅将他与书画艺术家的交游互动略作简述,不难发现以上数人有多位绘画、篆刻兼通者,这正是清初篆刻家的一个特征。他们的篆刻主要服务于自己的画面,绘画与篆刻艺术又在艺术创作中相互影响,因此,程邃、戴本孝、梅清、石涛等画、印兼通的艺术家共同谱写了清初绘画与篆刻艺术的新篇章。

二、戴本孝的绘画中的“残”与“枯”

戴本孝的山水画典型风貌便是“枯寂”,这种“枯寂”传达着一种内心的残缺与愤懑,因此“枯”是“残”的表象。杨念群曾说:“残山剩水在清初往往寄托着晚明士人一种难以抑制的强烈历史悲情。”他还指出清初时,“遗民喜用‘残’‘乱’等字入诗也似成风气。”杨先生引用遗民董说诗:“昨夜立藤阴,莽向鬼神说。誓因访梅花,永与家人别。函经老山寺,石鼎焚松屑。残山并剩水,触眼尽呜咽。闭目万峰头,一任飞云灭。古来英雄人,不惜颈中血。苟非为情死,那忍相决裂。所以《离骚》经,哀艳多急节。千秋婉娈情,谬道心如铁。为君述鬼言,老泪不能竭。”诗中所言:“残山并剩水,触眼尽呜咽。”与八大山人题画诗“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旧是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摩”如出一辙。

“残山剩水”曾是明人郭文道对南宋马远、夏圭简笔山水的批评,郭氏因善山水,喜构图繁密,对马、夏简笔的边角构图极为不屑,故称马、夏之作是“残山剩水,宋僻安之物也。”以山水构图而喻南宋疆土偏安一隅,是一个借政事以讽喻绘画的故事,但其中不乏郭氏的个人偏见,因他“喜构图繁密”,所以对马远、夏圭的简约式构图心生厌倦,故假托政事以讥讽马、夏绘画。明末恰逢董其昌等人倡导南宗正脉,马远、夏圭均属北派院画支脉“,残山剩水”之说竟成口实。清初因易代之变,遗民画家却借此发挥,赋予“残山剩水”以新的含义,并且改头换面,以南宗画法描绘“残山剩水”,成为一时风尚。朝代的更替原本就会给士人心理带来极大的触动,更何况明清易代中还存在华夷之辨,他们面对江山易主,异族统治,面对生死的抉择,眼中的山水何来生气,笔下的山水也尽是点点泪痕。画家的主观意趣与其生存经历息息相关,因此,戴本孝这些历经坎坷,命运不羁的遗民画家,胸中自有一股愤懑之气,加之明末“重趣轻形”审美观念的广泛影响,“残山剩水”成为这一时期绘画的典型风格。既然要留与世人“揣摩”,那绘画的形质自然要有所不同,而“残山剩水”的具体表现手段也多种多样,戴本孝以其特有的枯笔再现了他心中的“残山剩水”,恰如其咏赞王蒙的诗句:“渴笔貌孱颜,千秋寄仰止。”渴笔,即枯笔,正是戴氏山水特有的语汇。

戴本孝之“枯”是洁身自爱,也是遗民之志的标榜,他在题跋中说:“写成枯寂性,或恐笑狂夫。”笔枯则画面苍茫,古拙而不妩媚。戴氏用枯笔,远宗王蒙,近取程邃。程邃(1607-1692),字穆倩,号垢道人。安徽歙县人,后寓居扬州、南京。他自称不常作画,其绘画风格在当时尤为独特,周亮工对其极为赞赏:“穆倩与予为石交,自言不肯多画,张璪有生枯笔,润含春泽,干裂秋风,惟穆倩得之。”周亮工指出了程邃的绘画有“润含春泽,干裂秋风”之意趣。程邃山水的枯笔皴法源于篆籀笔意,同时也受到篆刻“残破”刀意的影响,线条有如剥蚀风化的摩崖刻石。观程邃行草书,亦多以秃笔为之,行笔顿挫圆浑,不露锋芒,势如屈铁。正是这样富含篆籀笔意的书法线条,使其画面呈现出苍老斑驳的古意,意境萧然,令观者顿生悲慨。从前文的交游考证来看,程邃绘画的用“枯”势必给戴本孝带来影响,从用笔与书法的关系来分析,戴本孝也同样重视对篆书的磨练,他的多幅画作都有篆书或古文题跋,如故宫博物院所藏《山水册》“,积麦山寺“”柴门老树”“仇池小有”“支八沟纳凉”“瞿塘双崖”“夜宴左庄”都是篆书题写,仅钤盖姓名印。此外,广东省博物馆所藏《黄山图册》也是如此。晚明时期董其昌就曾提出:“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似画沙,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奇字”即指古文,程邃亦精于此。戴本孝常以篆书或古文题画,足见他的篆书与古文修养绝非一般。篆书线条的遒劲与古意成为枯笔皴法的基础,枯笔所营造的整体气息,清冷孤寂,尤其适合呈现国破家亡的悲痛与遗民眼中的世界。饱含篆籀笔意勾皴,还可以减少过多的笔触,与奇崛、简洁的树木造型形成了和谐统一的画面。

戴本孝的好友石涛曾在一幅画中题曰“:悟后运神草稿,勾勒篆隶相形。一代一夫执掌,羚羊挂角门庭。”道出了篆隶笔意在绘画中的运用要如羚羊挂角,潜移默化的体现在绘画之中,与石涛颇多共识的戴本孝正是将篆籀笔意在绘画中巧妙运用,使其枯笔奇崛、遒健,“绝去甜俗蹊径”。枯笔勾勒的山川冷寂、孤高,恰恰是清初遗民心中的一片“残山剩水”。

[清]戴本孝 天台异松图 169×76cm 纸本水墨 美国乐艺斋藏

[清]戴本孝 烟波杳霭图 150.6×73.2cm 纸本设色 苏州博物馆藏

三、戴本孝的篆刻

戴本孝虽以山水名世,但他还是一位优秀的篆刻家,他的篆刻风格鲜明,且能与其画面融为一体。康熙二年(1663)戴本孝为冒襄镌刻过一枚精致的六面八印之作,现藏上海博物馆。八方印章内容分别为:真赏、冒襄、忘辱忘怨、辟疆氏、铎形印,小三吾鉴藏、冒襄辟疆私印、巢民,并刻有篆书款识“癸卯仲春鹰阿山樵戴本孝作”。八方印作技法精湛,风格面貌各异,集中体现了戴氏篆刻取法的多样性,亦足以证明戴本孝是一位优秀的篆刻家。

戴本孝的篆刻其风格大致分为三类,一是传统汉印风格,如“鹰阿”;二是受晚明印风尤其是程邃影响的宽边朱文印,如“本孝”“戴”“迢迢谷”;三是一种符号图式感极强的印章,如“木鸡”“本孝”“天根”,铎形印。

从宗法汉印风格的印章来看,戴本孝的篆刻绝非一般游戏之作,无论用刀、结字、章法都深得汉印神韵,有着深厚的传统功夫。他的宽边朱文古玺印,显然受到程邃影响,程氏宽边朱文印在明末清初印坛独树一帜,是其风格代表。戴本孝的印文线条苍劲而不失精到,较之程邃更多先秦古玺的意趣。这三种风格最值得关注的是符号图式感极强的印章,这些图式性极强的印章堪称是戴本孝篆刻的一大特色,如他的铎形印,“木鸡”“本孝”“天根”,文字的变形极具符号意识,符号化的体现使他的篆刻与晚明印风拉开了距离,这些看似晦涩难解的符号化印章,为绘画增添了很多神秘色彩,也反应了遗民艺术家已经开始将特有的时代因素引申到篆刻艺术中,尤其是用到画中不能题跋明言的闲章之中。从审美角度分析,这些印章在秦汉印审美之外另辟蹊径,但与画家自身情感、画面风格融为一体,相得益彰,画家介入篆刻创作也促成了清初篆刻审美的转变。

清初遗民与明末士人虽都喜欢起各种各样的名号,以表达自己的志向与观念,这些名号中有的带有自贱倾向,如程邃自称“垢道人”;朱耷以“驴”为名,这些都是易代给士人内心造成创伤的体现,也是遗民内心之畸的反映,因此,造就了他们书画中出现了很多带有狂狷思想的闲章。这种思想的畸变势必造成审美上的转化,精巧严整的篆刻风格不适合表达这些带有愤懑情绪的印文,而将篆刻符号化,可以隐藏激进的内容以避祸。

[清]戴本孝 为冒襄刻六面八印 上海博物馆藏并供图

四、结语

戴本孝的绘画与篆刻在清初无疑都有着鲜明的个性风格,这不仅仅是对晚明艺术观念的突破,另一方面也是在标榜与清政府的不合作态度,代言一部分士人内心想说而不敢说的逆反情绪。戴本孝运用枯笔营造了“残缺”“干枯”“冷寂”的内心意象,那些干裂秋风的笔墨透发出的孤傲,正是他内心世界的图像化展现。他与清初众多遗民艺术家以其异于寻常的技法与审美观念,成就了这一时期独特的艺术思潮。

注释:

①钱穆《中国历史精神》,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187页。

②王汎森《晚明清初思想十论》,第七论《清初士人的悔罪心态与消极行为—不入城、不赴讲会、不结社》,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年,第189页。

③[清]石涛《书画合璧册》之十三,《与吴君论印章》。《石涛全集》,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5年,第98页。

④[清]戴本孝《馀生诗稿》自序,康熙年间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⑤[清]冒襄《同人集》卷一,戴本孝《小三吾倡和诗序》,清康熙冒氏水绘庵刻本。

⑥[清]冒襄《同人集》卷十二,程邃诗,清康熙冒氏水绘庵刻本。

⑦[清]孔尚任《孔尚任诗文集》卷二,中华书局,1962年,第159页。

⑧[清]秦祖永《桐阴论画》,扫叶山房,民国七年本。

⑨汪世清《渐江资料集》,安徽美术出版社,1984年。

⑩《馀生诗稿》卷八,《画中杂感》。康熙年间刻本,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作者单位:曲阜师范大学)

责任编辑:郑寒白

[清]戴本孝 古木空斋图 54.5×28.4cm 纸本水墨 天津博物馆藏款识:庚午夏六月下弦,画为逸民老宗台先生。鹰阿山樵子本孝。钤印:本孝(朱) 离砭(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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